《反骨绯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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反骨绯歌- 第1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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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会说话的石头?
  
  话很耳熟。岑寂神情蓦然飘忽,他想起曾经有那么一个姑娘,要他把她当成一块“会说话的石头”。
  
  “你就当我是块会说话的石头吧。”
  
  “嗯?”
  
  “空山岭的传闻,难道你没有听过吗?”
  
  耳旁犹自徘徊着银铃般的声音,人却已不在。
  
  “老五。”
  
  “嗯?”翟欢抬了抬眼皮。
  
  “空山岭有传闻吗?”
  
  “传闻?”翟欢想了想,道:“好像没有吧?”
  
  没有吗?岑寂有些失望。
  
  “是了!我想起来了。”翟欢突然一抬头:“空山岭的确有传言。”
  
  岑寂向前一倾身:“是什么?”
  
  翟欢呵呵一笑,“人言道,空山岭是江湖上最美的地方,却也是最危险的地方。”
  
  岑寂点头赞同,“此言甚是。”
  
  翟欢续道:“人言道,空山岭最危险的其实不是那陡峭绝壁,而是十个暗卫。”
  
  岑寂谦和道:“传言不可尽信。”
  
  翟欢又道:“人言道,空山老爷的女儿温默吟花颜月貌,才艺双绝,乃天下第一美人。”
  
  岑寂温柔一笑,“那是自然。”
  
  翟欢接着道:“人言道,温默吟的师妹班澜,性情粗鲁暴力,举止不修边幅,与温默吟相比真乃美玉与坑石之别。”
  
  岑寂隐了笑意,不置可否。
  
  




再遇

  一、
  老郭头的酒铺,总是在快要打烊时候特别热闹。所以老郭头总是推迟打烊的时间。
  老郭头的酒铺不大,统共两层。酒店里不光卖酒,还卖各式各样的菜式点心,偶尔还帮人寄存些么个杂货用品。
  没什么任务的时候,岑寂偶尔会到老郭头的酒铺坐坐,点上半个鸭头,一碟花生米,听听周围平常百姓的几句闲聊,天南海北胡乱扯呼,他总觉得日子这么过去,也挺知足的。
  今天老郭头大老远又看见岑寂走来,转身熟练的准备着他喜欢的小菜。
  岑寂走进店的时候,朝老郭头说了三个字:“两坛酒。”
  老郭头愣了。
  快十年了,第一次听见岑寂要酒喝。
  老郭头怔了半晌,才结结巴巴的问道:“清酒还是烈酒?”
  岑寂顿住了。
  他对酒知之甚少,能尝出个味道就不错了,更别谈说出类别了。
  “随意吧。”岑寂摆了摆手,上了楼去。
  没一会,菜和酒便被送了上来。
  岑寂尝了尝鸭头,又嚼了几粒花生米。
  味道还是那个味道,可吃在岑寂嘴里,似乎没有从前那么好吃了。
  他又拔了酒塞,正待倒进酒杯,想了想,直接抱起酒坛,仰头灌了一大口。
  烈酒。
  上好的烈酒。
  那味道辛辣呛人,比前几日他和班澜喝的那坛更要呛人,热辣辣的从腹中直冲天顶。
  岑寂咳了出来,咳得他面红耳赤。
  喝一口便成了这样,两坛还不知会如何呢。
  岑寂苦笑,将两坛酒推到一旁。自己真不是个喝酒的料,不知道那丫头是怎么能喝得了那么多酒的。
  想起班澜的时候,岑寂心中又一阵钝痛。
  可接着,他又想起了温黙吟那双温柔的眼。
  是了,他一定是觉得太亏欠班澜,才会如此难过。
  是了,是了。
  他又抓过一坛酒,狠狠地喝了一大口。
  外面下起了雨。
  雨很大,不一会便顺着屋顶的砖瓦汇成细流,汩汩而下。
  “店家,外面雨大,方便借把伞吗?今日有事,明日还你可好?”
  岑寂的脊背登时从上僵到下。
  他“腾”地从椅上弹起,三步并作两步冲下楼去。
  老郭头正低头算账。
  “掌柜,刚才不是有个姑娘来向你借伞吗?”岑寂忙问。
  老郭头道:“是啊,我借了她伞,她就走了。”
  话音未落,岑寂已追了出去。
  天淡雨幕垂地,烟雨重重,每个人灰暗的背影被雨幕拉扯得更萧瑟。
  岑寂眼前一片灰蒙,独独缺了那一抹鲜红。
  岑寂苦笑。一定是他听错了。
  可是……
  他转身跑回酒铺,往老郭头桌上扔了一锭银子,道:“今晚我便住这了,等人。”
  
  二、
  对岑寂将成为未来的空山老爷这一事,真正的空山老爷,一直没有发话。
  或者说,谁是现在的空山老爷,恐怕除了温黙吟,谁也不知道。
  包括空山岭那几个暗卫,见到空山老爷的次数,一只手都数的过来,况且每次还都隔一层轻纱幔帘。
  温黙吟也丝毫不介意是谁放出的消息,因为她的确有意帮岑寂坐上空山老爷的位子,即便岑寂本人并不愿意。可面对温黙吟的一片盛情款款,他也不便当面推脱。
  他总说,到时候再说,到时候再说。
  可所谓到时候,通常永远也到不了时候。
  温黙吟懂。她懂这个道理,所以她压根不听“到时候”这三个字。
  屋内满是兰花的香气。
  温黙吟喜欢将她的暖阁里摆满各种兰花。
  “老爷怎么看?”温黙吟看着对面的男子,一手轻轻抚摸着桌上的兰花。
  “随你了。”空山老爷道。
  “对于下一个坐你位置的人,你竟然连点意见都表示不出?”
  “嗯。”
  “哈,老爷你越来越清闲了。”
  “嗯。”
  温黙吟丢开兰花,款步挪至空山老爷面前,俯下身去,道:“人家都当我是你女儿,你白白捡了我这么个女儿,却管又不管。”
  “你也说是我白白捡的,又不是我想要的。若没有你,我恐怕更清闲呢。”
  温黙吟摇摇头:“你啊,一点麻烦都不愿意沾。赶快让出位子算了。”
  “喜欢的话,你拿去好了。”
  温黙吟失笑:“我一介女流,怎么当得起‘空山老爷’。”
  “不是有那岑寂吗?”
  温黙吟隐了笑意,淡淡道:“太快的话,恐不服众。”
  “哈。”空山老爷笑:“你想嫁岑寂,谁敢说的不字。恐怕这空山岭上下,除了我,还没有人敢开罪你呢。”
  温黙吟挤出一副娇弱的表情,道:“别把我说的那么可怕。”
  “不是吗?”
  “就算是吧。我就是想让他坐上空山老爷的位置……”
  “如此好门当户对?”空山老爷的目光扫过温黙吟身旁的兰花,若有深意的道:“女人啊,太多虚荣,结局总会让自己始料不及的。”
  温黙吟叹气:“算了,我看你还是快走吧。每次跟你说话都是这样不欢而散。”
  空山老爷笑笑,起身,负手,飘然走出。
  经过温黙吟身边的时候,他蓦地开口:“别忘了,还有个班澜呢。”
  温黙吟原本娇柔的脸,忽如欺霜。
  
  三、
  岑寂不止一次想过,如果借伞的那个人,真的是班澜的话,那他又该如何?
  开心的上前说,你还活着?
  还是,拉着她,请她喝酒?
  好像都没有什么意义。
  那什么才能有意义?
  他想了一个晚上,没有想出来,又想了半个白昼,还是没有头绪。
  在他累的昏昏欲睡的时候,班澜出现了。
  她还是一身绯衣,只是已不是上一次见她的那身了。
  她怀揣着一把油纸伞,轻跃进酒铺。
  “店家,还你……”她抬头,看见了岑寂。
  僵了僵,还是她先张了口。
  “岑七?”她一笑:“好久不见。我请你喝酒吧。”
  没想到竟是她笑嘻嘻的当做什么都没有发生。
  岑寂木然地被她拉着坐到了桌旁。
  她拉的是他的袖角,不是胳膊。
  “店家,一坛松醪。”班澜回头招呼了一声,扭头见岑寂还是面无表情,不禁道:“怎么了?不愿意看见我,还是不愿意我还活着?”
  “怎么回事?”岑寂终于开口。
  班澜耸了耸肩:“哎,还想跟你寒暄两句呢,看你,这么急奔主题。”
  班澜将那日之事三两句便讲清了。那寒池的漩涡,却是通往鹤翎宫的另一条路。
  没有开关,没有陷阱。班澜纵身一跃,眨眼便被水流卷到了出口。
  “你为什么不来找我?我以为……”岑寂紧了紧拳头。
  班澜的目光转向门外。
  “你就当我死了,也好。”
  “你……”
  “你和师姐,不是已经在一起了吗?”
  岑寂一噎,半晌无语。
  “我以为我死活都无所谓呢。”班澜顽皮的挤了挤眼睛,抱过刚端上来的酒,正要拔塞,蓦地,她将头扭向岑寂,圆头小鼻嗅啊嗅啊,像在寻找骨头的小狗。
  “烧酒?!”班澜脱口:“岑七你什么时候开始喝酒了?”
  岑寂见她惊讶的模样,忍不住道:“准许你喝,不准许我喝?”
  班澜道:“那倒没有,我只是奇怪,像你那种不自律就没法活的人,怎么能喝酒呢。”
  岑寂抢过班澜手中的酒坛,给自己斟了一碗。
  “至少此时不需要自律。”他边倒边说。
  “既然不自律,”班澜一咧嘴:“那用劳什子碗呢,直接抱坛子呗。”
  岑寂对她那大咧咧的作风也习以为常了,于是依她所言,将酒碗丢开,抱起坛子,咕咚便是几口。
  酒水顺着他的嘴角蜿蜒而下,滑过他稀拉的胡茬,像情人的爱抚。
  班澜眉梢眼角都是笑。
  岑寂喝完才发现只有一坛酒,他喝了,班澜便不能再喝了。
  他有些后悔自己的冲动,却又十分纳闷自己的冲动。他发觉自己越来越不像从前的岑寂了。
  “喝完了?”班澜眨巴着长长的睫毛。
  “咳咳……”岑寂掩饰性得咳嗽着。
  “喝那么急做什么,才会走路就想飞呢。”说着,班澜扯过岑寂面前的酒坛,竟然直接抱起,一口口地喝了起来。
  岑寂呆了。
  那是他刚才喝过的酒。
  他直愣愣地看着班澜一口一口地喝着。
  她喝酒的样子还是那么认真,仿佛她喝的是百年难遇的佳酿,一口喝得多了,是暴殄天物,喝得少了,又食之无味。她的唇角还是干干净净,没有流下一滴酒水,她的表情也还是平静自然,那模样似是在喝水,却又似能从水中砸吧出什么美味。
  “你……”
  “嗯?”班澜抬头。
  岑寂十分后悔自己冲动的说了一个“你”字,因为他后面想说,“你喝醉了到底是什么样。”
  可哪有大男人这般问人家闺女的,虽然……虽然这闺女压根不会介意。
  “我怎么了?”班澜追问。
  岑寂两眼在店内四处游移,磕巴道:“你……不觉得辣吗?”
  说完,岑寂有捶墙的冲动。他发觉自己只要跟这个丫头在一起,不但没有办法继续淡定下去,还尽说些废话。
  班澜不觉得他有什么不正常,只依言答道:“这种酒,辣着辣着就习惯了,也没什么。不像师父私藏的雪醅露,每次贪恋它入口的味道,却又每次都被它辣得死去活来。”
  岑寂忽然很想知道那坛雪醅露到底是什么味道。
  “真的……那么好喝?”岑寂有些不相信。
  “雪醅露吗?”班澜弯着那双月牙眼,她深深地看了眼岑寂,道:“味道就像……像你一样。”
  像我一样?岑寂愣了愣。
  “我说过,你是个内心十分丰富的人,却太注重于自律,将丰富视为奢侈。”
  所以,你内心裹着一团火焰,表面总是一副云淡风轻,稳重少言,直到……直到你自己都忘记,你还有一颗滚烫的心。
  班澜起身,抖了抖长裙,道:“我要回去了。”
  岑寂怔然。他忘记了,她终归是要离开的。
  “你要去哪?”他冲口而出:“去,去青鸾林吗?”
  她要去青鸾林陪凰吗?
  “去哪,都是一样。”她答道。
  凰说过,爱,就是你心头系着的绳子,绳子的那一端,被握在另一个人的手里,上天入地,无法逃离。
  班澜回首,只看了一眼岑寂,像是对陌生人随意的一瞥。
  连道别都没有,班澜头也不回的走了。
  那一抹绯红,再次消失。
  
  




墨生

  岑寂忘了他是怎样回到空山岭的。
  路还是那条路,熟悉却又漫长。
  走到山下的时候,他看到了温黙吟。
  温黙吟一袭鹅黄色的纱裙,摇曳生姿,比山谷中最烂漫的花朵更加夺目。
  “默吟?”岑寂有些惊讶。
  温黙吟迎着他走上前,“回来了。”
  “你在等我?”岑寂疑惑。
  “走吧。”温黙吟笑,柔若春风。
  上山的时候,岑寂似乎总有意落后半步。
  温黙吟走得很慢,岑寂走得更慢。
  两人的手,相距不过寸许,却是咫尺天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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