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有一次,她惊得跳了起来,差点就被李大娘给看穿了,那是听到了齐叔叔的死。
李大娘说齐大胡子是被山贼杀死的,可她不信,她知道是关楚墨干的,齐叔叔做事有些莽撞,说话直来直去,有什么说什么,试问关楚墨又怎么会留下这么一个眼中钉在身边呢?
云晚想,该死的都死了,不该死的也死了,接下来就应该轮到她了。
关楚墨留下她,不就是怕云家人都死了会招人怀疑么,等她没了用,自然就只有一死。他果然如那山贼说的是狼崽子啊,狼子野心。
烟雨迷蒙,绵绵细细,已经下了两天,小屋里时常见不到阳光,氤氲着一团湿气。听着外面嗒嗒的脚步声,云晚呆滞的脸上露出了一丝笑容。
今天又是发月俸的日子,李大娘手里拎着一个小烫酒壶,半醉半醒,骂骂咧咧的推开了门,见云晚站在窗前,雨丝吹进来,地上湿漉漉的,气得跳起来,“我说姑奶奶呀,你怎么又犯病了呢。”
一把将云晚揪过来,按在床上又掐又捏,云晚懵懵懂懂,只是傻笑。
“我老婆子这辈子是造了什么孽了,嫁了一个色鬼,守了一辈子活寡,临老临老,还要守着你这么个疯子。”李大娘一边愤愤骂着,一边关起窗户。
云晚这时就将烛台扔到了床榻上,帐子烧着,火苗如毒蛇般吐着信子。
“着火了,着火了。”她大叫着跑到院子里,刚要砸门,门“哗”的开了,露出一张脸来,那人见到是她,以为她在疯叫,忙上来要制住她。
“放肆,我可是知府夫人。”云晚厉喝一声,低头瞧上他抓着自己衣襟的手,一双清澈的眼睛,在水雾迷蒙中闪烁着晶亮的光泽。那家丁仿佛被她的眼神电了一下,忙松开了手,腰板也弯下来,似是明白了什么,惊愕的睁大眼,“夫人,你……”
云晚指指正在冒着浓烟的屋子,神色不变,“李四你没看到么,着火了,快去救火,李大娘还在里面呢。”
李四一看之下脸色大变,忙对门外的另一个家丁道:“夫人的房间着火了,快去通知太守。”提步正要往屋里冲,还是有些担心的回眸瞥了她一眼,“夫人,你的病真好了?”
“好了,我一点事情都没了。”云晚焦急的扫了一眼小屋的门,心脏攫紧,脸上冰凉一片,分不清是汗水还是雨水。若是李大娘出来的话就糟了。
“夫人,那真是太好了。”家丁又奇又喜,他记得关知府对他们的吩咐是:无论发生什么事,一定不能叫夫人有任何意外。既然夫人病好了,那还有什么意外?他见屋内火势渐大,不再耽搁,“夫人你在院内等着,千万不要乱跑。”
“好。”云晚答应着,见他进了屋,这才奔出了院门。
天阴沉沉,雨细细拍打在单薄的身上,如针在扎,视线里一片模糊,好在她熟悉道路。今天这样恶劣的天气,太守内看不见一个人,她避开关楚墨可能赶来的方向,尽量找比较偏僻的路,只要跑出门,跑到大街上,他们要想找到她就难了。
顺利从角门出来之后,她不敢做半刻停留,深一脚浅一脚,跑在泥泞的道路上。她现在必须要找一个安全的地方,可是现在能去哪里呢?
到处都是关楚墨的人,人们又把她当作疯子,有谁会听一个疯子的疯言疯语呢?
白色的雨幕连成一片,在迷乱的视野里飘摇,她的心仿佛漂泊在巨浪之巅。天色拉出黑暗的痕迹,阴霾沉沉,仿佛是张罗网,压得她喘不过气来。
蓦的,头撞到了什么东西,脚下一滑,她站立不稳摔到地上,痛得闷哼出声,下一瞬咬住牙,手撑着地面爬起来。胳膊上一紧,有人扶了她一把,“姑娘,你没事吧?”
探究的目光扫来,她往后瑟缩,没敢抬起头来,甩开那人的手臂,仓皇而逃。
“云小姐……。是你么?”
云晚怔住,停下脚步,这声音有点耳熟,而他也已追上来,一袭青衫映入眼帘,灰色布鞋满是泥浆。
抬起头,她茫然的看向他。他撑了一把伞,伞檐下是一双略略含羞的眼睛,挺直的鼻梁,白净秀气的面庞,由于刚才的奔跑晕着一层红云。
他说:“云小姐,是我呀,我是萧牧。”
“萧牧?”略一沉吟,她便记起来,这萧牧是县衙师爷的儿子,曾被带到府里来玩过两次,后来云潭帮助安葬突然暴毙的萧师爷后,萧牧便埋首读书,一心要考取功名,他们自此再没见过。想不到却在这个时候见到了他。
“云小姐,你……”萧牧见她只身一人行走在雨中,蓬头乱发,显然是听说了她疯的事,以为她是偷跑出来了,却没有像一般人那样害怕,而是走上前,道:“云小姐,我送你回去吧。”
云晚赶忙将他拉到一边,理了理散乱的头发,稳定一下慌乱的情绪,正色道:“秦牧,无论我说什么话你一定要相信我,我并没有疯。”
她抓着他的手指冰凉,丝丝沁入他的皮肤里,睫毛如蝶般抖动着,一双大眼睛里揉了淡淡的水汽,坚定的目光叫人不容置疑。萧牧怔了怔,脸红了几分。
“我父母不是被山贼杀死的,我也没疯,是被下了药,这一切都是关楚墨干的。”她的声音在风中颤抖,这样说着,好像又回到了那个夜晚,又被那个无情的人一刀一刀来来回回的剐。不过,埋藏了这么久的事情说出来之后,心,反而轻松了很多。
这话对萧牧来说无疑是晴天霹雳,手中伞歪向一边,雨水湿透了他半边青衫。不过再听她从前到后细细分解后,他又信了几分。
这时,交织的细雨里模糊现出几个轮廓来,在雨里走的很急,云晚忙拉着萧牧躲到了一条小巷里。
隐隐约约听他们说:“无论如何一定要找到夫人,若是找不到的话,关大人叫咱们提头来见。”他们四散分开,朝着每条小巷找。
“云小姐,来,跟我走。”小声说着,萧牧收了伞,拉着云晚借着茫茫雨势来到了自己家中。
萧牧是一个人居住的,虽然孤男寡女共处一室,有些不便,但两人谁也没捅破这一层纸。他找了件她娘以前穿的衣服教云晚换了湿衣,又做了顿饭,虽简单,热腾腾的吃了,冰冷乏惫的身子暖和了很多。
一番计划后,云晚决定去西城,西城知府是她爹的同窗,希望他能为云家主持公道,叫关楚墨血债血偿。
到了晚上,雨停了,云晚睡在萧牧父母睡的床上,虫鸣声搅得她心烦意乱,后半夜才昏昏沉沉睡去。
第二日,天已放晴,她起了床,将头发挽成一个随意的髻子,穿上粗布衣服,又在白皙的脸上抹了些灰,跟普通百姓差不多。萧牧从外面打探回来,见她已然收拾妥当,给了她些盘缠,心有不舍,非要将她送到西城才放心。
在城门遇到兵丁盘查,乔装改扮后的云晚没被发现,两人出了城,走上一里路,便到了润江。碧波荡漾,在心头掠起层层涟漪,潮湿的风从水面吹过来,带了迷蒙清凉的气息。
一艘小船泊在不远处,船夫已在朝他们招手,是今早萧牧预定的船。
“云小姐,那边。”
两人正要赶过去,河边芦苇荡中忽地冒出来四个黑衣人,云晚赶忙和萧牧朝着小船跑,可是他们的速度更快,如飞一般。
“夫人,冒犯了。”肩上一麻,来不及挣扎,天旋地转,她已经被黑衣人扛在了肩上。而萧牧也被抓住,黑衣人押着他们沿着河边走一会儿,眼前出现了一条大船,
上了船,黑衣人将她往船舱里一推,还没看清什么,已经一个怀抱箍住,耳边传来戏谑的声音,“晚儿,你把为夫丢下,这是要去哪里啊?”
作者有话要说:加油,给自己鼓劲。
在劫难逃
云晚感觉自己就像是被一头狡猾的狼盯上的猎物,总有一双眼睛于暗处冷冷窥探,无论如何都摆脱不掉,唯有在恐惧和煎熬中等待他的致命一击。
云晚咬住唇,关楚墨的手正攀在她腰上,脸几乎贴到她的脸上,彼此呼吸交缠,隐约的暧昧如罂粟花,美丽芬芳,却更致毒。
“晚儿,你是要去找西城知府么?”
云晚的心一颤,低头不语,关楚墨在她耳边轻轻笑,“我早就料到你会去找他,不过,就算你找到他也报不了仇,说不定还会连自己的命都搭上。”
“你什么意思?”她稍一动,善于先发制人的关楚墨已将她抵在了船舱上,双手紧紧抓住她的肩膀,“晚儿,为什么要跟别人一起跑?”
此刻船内的窗子关着,他的眸子在暗处发光,几许探究,几许愤怒,还有几许沉痛,他将“别人”二字咬得很清晰。
云晚一时就慌了神,“你放了萧牧,他什么都不知道?”话一出口,便觉得不对。
别人?他话里的意思怎么竟像是她跟别人私奔似的。
腕上一紧,关楚墨又逼上来,眸子里沉沉的压迫感叫她喘不过起来,“他知道什么没人会在乎,现在大家最在乎的是他勾引了我夫人。”
“你……说什么?”即使心里已经想到了这一层,她还是惊讶的张大嘴巴。
“我说你们两个是奸夫□。”关楚墨低声说着,面无表情的脸上露出一种近乎残忍的冷笑。
“你胡说,我们之间什么都没有。”云晚大吼,手脚奋力踢据,可是落在关楚墨眼里却如小猫在挠痒痒,滑稽的很。他死死将她按在墙角,凶狠的眯起眼睛,“我胡说?你们不是青梅竹马么,你不是还说过他人很不错么,你们在一起呆了一个晚上,难道真的就没有做苟且之事?”
云晚抬起头看他,精致柔美的轮廓,眼底汹涌着诱惑,那张玲珑的唇齿曾许诺给她一切美好,而现在他却说自己是□。
“你知不知道这会让云家蒙羞,而且还是要被浸猪笼的?你跑不了,而萧牧也跑不了。”他轻轻补充着,凑过来,叫她更清楚的听到自己的话。
“关楚墨你好卑鄙。”云晚嘶哑着嗓子,指甲深深掐进他腰间的肉里,而他仿若未觉,居高临下的看了她半天,良久,苦涩一笑,松开了手臂,“我记得你以前不是这么叫我的,有了情夫,还真是不一样了。”
他突的回过头,许是光线的原因,他的脸容模糊的有些发暗,再开口时,声音已是冷冽无比,“晚儿,这辈子你休想,你生是我关楚墨的人,死是我关楚墨的鬼。”
云晚听出来,先前他是在试探她,刻意侮辱她,而这话才是他真正想说的,咄咄逼人,冷酷无情。他想把她死死攥在手心里,蹂躏至死。
慢慢站起来,手止不住的颤抖,嘴角却扬起一抹冷笑,她反正已是他口中之肉,只是怕连累了萧牧。
“你究竟要怎样?”
“晚儿,过来。”关楚墨朝她招招手,探身打开窗子,晨曦微露,朝霞飞舞,金灿灿的阳光洒在水面上,耀人的眼目。风裹着湿气吹进来,丝丝沁心。
“一起坐船。”他的声音低低的,从早就准备好的食盒里取了一壶茶,两只杯子,和几样点心。
分明,他的眼里闪过一丝难过,却在灿烂的阳光中恍惚的如同错觉。云晚的心跳慢了两拍。
小的时候她很喜欢坐船游玩,有一次,被三哥带出去不小心掉进水里,回来被母亲狠狠臭骂了一顿,自此谁也不敢再带她去划船,后来,她央求过关楚墨,而他早就被三个哥哥轮番警告过,打死都不带她去。
想不到这个时候,他居然会这么说。
心口上像堵了东西,她紧紧按着,压抑住难受的情愫,在关楚墨对面缓缓坐下。
“饿了吧,吃点。”他摆好东西,这才看了他一眼,眸子无波无澜,平静的如同一潭死水。
云晚看着那小巧玲珑的花糕,冷笑着看关楚墨,这才发现他身上穿的袍子是她和巧云一起买的,领口处还破过,是她亲手补的,她现在就能看到上面密密的有些蹩脚的针路。
关楚墨,你可真是会做人啊,一边穿着我买的衣服,送上我最爱吃的点心,一边在暗地里设计我。
这时,船已经开了,船桨摇起片片水花,哗哗的水声击打在心上,而她已不是那个喜欢吹风听浪喜欢遐想的少女。
她的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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