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子一天一天的过去,田冬除了帮忙一些琐事之外,其他有闲的时间都将心神集中于修练上,加上上次外探失败,差点赔上小命,田冬只好一直安分守己的待在内宅,不过与小菊的交情也越来越好,但到了十一岁时,田冬终于被遣出内宅,还来不及高兴,就被安排在地牢中为囚犯送饭。
地牢一共向下挖掘了三层,第一层是守卫等轮班人员居住的地方,还有千奇百怪、各式刑具集合而成的刑室,第二层是一般囚犯,第三层是所谓的黑牢,大概都是关一些不打算放出来的人。
田冬本以为离开内宅之后会有机会逃跑,没想到这里看管更是严当,为了保密,看守地牢的人也等于是半禁足,除非接受传唤或轮值,也不能随意外出,而田冬身分又有些特殊,看管地牢的“壬水舵”舵主赵天南虽然不知道田冬的来历,但却曾受过特别交代,所以一向也不会将田冬派出去,更别提轮班了,所以田冬实际上等于是地牢中一个能任意走动的小囚犯。
转眼又是七年,田冬也已经十八岁,生的高大挺拔,雄壮结实,面容还带着点乡下的纯朴,但是因为一直没机会晒太阳,整个人白白净净的又似乎颇为秀气,与天生纯朴的面容有些不搭调。
这些年中,田冬依序修练,已经顺利的突破了六段,只剩下四段还未能达成。
事实上,一般人修练的话,至少也要二、三十年的岁月才可能有此成就,不过田冬因为任督早通,修练起来格外快速,所以田冬不到十年便通过了第六段,现在想要再进步,还需要循序渐进,慢慢培养内息。
而他现在虽然百病不侵,不畏寒暑,但是自己的成就到底到了什么境界,还是不大了然,对于其他的武学知识也还是一窍不通,毕竟“璇玑心诀”只与内功有关,什么攻敌、化招、闪躲、挪移的方法一字未提,何况到了地牢之后也没空间可练习,只有无限的时间修练内功,所以田冬的拳掌身法也渐渐荒疏了。
这些年,所有的人都以“黄冬”称呼田冬,田冬也不多辩,只有自己记得,等若有一天离开了这里,才能将这个含有为人仆佣意味的姓氏去掉。
现在是冬未春初,年关刚过,白雪消融的时间,也是闷热的地牢中最舒服的季节,今日,田冬提着几叠食篮,一个个分送牢狱中的囚犯。这是田冬平常的工作,田冬一面送,一面心中想着第七段中的有关内息上至督脉大椎穴之后,如何分岔手足六阳正经的变化。
正一个个送的时候,一个中年人一面取过食盘,忽然一把勾往田冬的脉门,低声的道:
“小兄弟,求你帮帮我。”
田冬一惊,回过神来,他也没资格知道这些人的身分,只知道这人刚来数日,正是最不甘愿的时候。
田冬也不是第一次见到这种事情,摇摇头抽回了手道:“别打扰我的工作。”
那人见田冬轻而易举的抽手,似乎有些意外,但见田冬转身要走,那人连忙嘶哑的道:
“我……只求你送一封信,事成给你十两黄金。”
十两黄金?这可不是小手笔,田冬讶然回头多打量了那人一眼,那人以为田冬心动,紧接着道:“如何……拜托你了。”
田冬微微摇头道:“我已经七年没离开过这里了。”
那个中年人一听十分失望,颓然坐下,田冬不再理会这人,送完第二层的食物之后,点起一盏微弱的油灯,往第三层黑牢走去。
第一层与第二层之间的铁门并没有锁,是由第一层的方向以铁闩扣住,第二层通往第三层就必须钥匙才能打开,铁门中夹有棉絮,内外的声音无法相传,反正除了送饭几乎也没人下去,所以这扇门的钥匙一向是由田冬在保管。
黑牢平时一点光亮也没有,田冬必须要点起油灯才能看的清,田冬关好门,缓缓的步下了湿滑的石阶,一直往内部走去。
黑牢一共只关有两个年纪不小的老人,一个是六年前被送进来,瘦瘦小小的老头,似乎颇为乐观,每次多多少少会和田冬聊上两句。
另一个却比田冬还早,也就是说被关了七年以上,此人年纪极大,满头稻草一般的白发,田冬从十一岁就开始为他送饭,可是两人却极少交谈。
这两人的食物是特别调制的,菜肴比较精致,虽然没有田冬等人吃的好,却比起第二层的好上不少,也许这两位的身分较不一样吧?舵主赵天南有下过严命,决不允许送错,田冬送了七年,也没出过岔子。
田冬先走到来了六年的老头牢房外,将食盘往内推,一面将前一次的食盘收了回来,那瘦小的老头眯着眼道:“小子,你就这样过一辈子啊?”
这人以前常与田冬闲聊,知道田冬也不能离开,所以有时会问问田冬这类的问题,这里也不怕被人听见,田冬比较敢说话,于是他苦笑回答道:“老前辈,难道您觉得我应该一路打出去?”
瘦老头嘻嘻一笑道:“也未尝不可……要不要老夫帮你打出去。”
田冬知道他在说笑话,也不在乎的道:“这里牢房栅栏是精钢铸造,晚辈又没有钥匙,前辈怎能出来帮忙?”一面往前走,将不大说话的那位老人的食盘换过。
瘦老头却叹道:“不提了,有钥匙也没用……嗯……看你步伐沉稳,气定神闲,功夫应该也不错,怎么会一直没有机会调出去助纣为孽?”
田冬自然没提过自己留在此处的原因,而田冬的功夫毕竟有些超越武学常规,是以这老头没能看出田冬的虚实,只觉得不错而已。
田冬颇感难以措词,摇摇头没回答这一句话,对两人笑笑道:“我上去了。”
“小子。”瘦老头急急叫:“你急什么?每天就来这一次,闷都闷死了,聊两句不成啊?”
田冬望向那位白发老人,笑笑道:“您可以跟这位前辈聊啊?”
瘦老头一撇嘴,摇头道:“那个闷口葫芦?他是有名的……”
“别说!”那老人忽然厉喝一声,止住了瘦老头的话,才缓缓的低声道:“韩兄,你想害了这个娃儿吗?”
瘦老头面色微变,低下头来道:“算了……算了,你去吧。”
田冬一肚子疑惑,没想到今日倒是不小心知道这个瘦老头姓韩,但也不好多问,收拾了东西往上走,回到第二层,忍不住望了刚刚那位拉住自己的中年人一眼,却见他动也没动食物,两眼无神的望着上方,不知道在思索什么。
田冬正不知道该不该劝慰两句,通往第一层的门户忽然打开,一个二十余岁的青年大声叫道:“黄冬,你的菊姊姊来了。”身后同时传来一阵喧闹声。
自田冬离开内宅之后,小菊就常来探望田冬,两人间的姊弟感情极为深挚,田冬有时候想起小时侯一心要娶小菊,总会有些脸红心跳,而六年前小菊也离开了内宅,在黄夫人作主之下,嫁给了探马堂庚金舵舵主,田冬自然压下了这种念头,不过这三、四年,正是田冬开始发育的尴尬年纪,小菊自可算是他的梦中情人。
而小菊每一、两个月来一次,几乎是龙虎帮中唯一一位会来地牢的女性,而她现在二十四岁,正是逐渐成熟,初露风韵的岁月,自然大受欢迎,这些喽啰难免吹吹口哨、开开玩笑,还好小菊能在黄老夫人面说的上话,丈夫又是舵主,不然这些粗人说不定会动手动脚、吃吃豆腐。
田冬听到青年的叫嚷,连忙道:“陈大哥谢谢,我马上来。”
那位姓陈的青年哈哈一笑道:“慢点来也不打紧……”随即回头参与欣赏小菊的行列。
田冬三步做两步走,急急的往上奔,很快的就赶到了第一层,却见小菊正对着那五、六名大汉翻白眼,娇美的面容微翘着红艳艳的嘴唇,不理会他们的调笑。
田冬上来的时候,正有人怪声怪气的嚷着:“菊姊儿,怎么不多带几位姊妹一起来聊聊?”
小菊哼了一声,瞪了发话的那人一眼道:“刘老三,你这话不怕我跟兰妹妹说?”兰妹妹正是刘老三的妻子。
四面众人一声怪叫,刘老三有些下不了台,强笑的道:“她……她哪管这么多?”
这话明显的心虚,小菊不为己甚,见到小冬已经上来,于是走过去一拉田冬道:“小冬,我们到前面聊,别理这些家伙。”
四面又是一阵故意扭扭捏捏学小菊说话的声音,两人也没空理会,往前面的田冬房间行去。
前面其实与下面的地牢形式差不多,只差没有钢铁制造的栅栏,而是以一张张布帘隔起,所以几乎每个人都能有一个独立的小房间,也因此田冬才能在这种环境中修练。
到了田冬的房间,两人沿着简陋的木板床坐下,小菊劈头便低声问:“小冬,你有没有想到办法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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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千钧一发
田冬摇了摇头,往外一望道:“那扇铁门要赵舵主才有钥匙,我怎么出的去?”
小菊自然知道,她每次来都是舵主赵天南开门,小菊只有皱起眉头,望了望田冬道:“你过年就满十八了,总不能一直待在这里……”
田冬无言以对,只好转个话题道:“菊姊,你现在都在做什么?”
“还能做什么?”小菊摇头道:“还不是洗衣打扫这些杂事……小冬,你有没有把握打倒牢中的七、八个人,包括赵舵主。”
田冬一惊,疑惑的道:“什么意思?”随即田冬同时听到他人的脚步声,连忙眨眨眼放大声音道:“菊姊,杜舵主他最近在不在总坛?”
小菊听到自己丈夫的名字,脸色微沉道:“半个月前又出去了,大概又要几个月不见踪影,不知道哪有这么多事好忙?”
小菊的夫婿杜二高一向对小菊不好,小菊提到他脸上神色并不好看。
田冬接着道:“探马堂就是这样……他是到各处去打探消息?”
“嗯……”小菊点了点头,不大想提自己夫婿。
这时满面横肉、一脸凶暴的舵主赵天南经过外面的走道,田冬连忙起立道:“舵主。”
小菊也勉强一笑道:“赵舵主。”
赵天南点点头,向两人望了一眼,继续向前方众人汇聚处走去。
过了片刻,田冬才重拾话头道:“刚刚你说的……我不是很确定能不能办到。”
田冬指的是打倒这七、八人。
小菊点头道:“要是可以的话,地牢西面不远就可以奔出总坛,中间除了一个警哨外,大部分都是像我们一样的普通帮众,要是你能逃出去,我在西南面的山林中可以先替你藏好食水衣物,让你能顺利的回家。”
其实过了十年,田冬想家的念头也没有之前强烈,只不过一辈子待在这个阴暗潮湿的地方自然不行,所以还是非逃不可。
小菊接着道:“再过半个月,帮主好像要去参加霍山‘神雷帮’帮主的七十大寿,听说会有几个月不在,两位护法也会去,应该是个机会,要是你没把握就算了……反正我先帮你准备好,你记清楚地点……”随即将早已事先选好的地点告诉了田冬。
田冬记住了之后,小菊点点头道:“我不能久待,也该走了,你一切小心。”
田冬忽然道:“菊姊,要是我走的了……你要不要跟我一起走?”
小菊微微一愣,田冬接着有些脸红,结结巴巴道:“那个……杜二高不是对你不好……
你要是……”
田冬其实也没什么非分之想,只是觉得小菊对自己很好,应该要帮她过更好的生活,只是他对小菊毕竟还有些莫名其妙的情愫,所以说的不大顺畅。
小菊低下头来一句不说,这也不知道算不算会错意,而田冬更是慌了手脚,一下子也说不出话来,只好尴尬的低声道:“菊姊……你生气了?”
不过小菊忽然摇摇头,有些黯然的道:“嫁鸡随鸡,嫁狗随狗,我是认命了……要是你真的逃了出去,不用念着姊姊。”
田冬连忙道:“不……菊姊,你要是愿意到南方去,我一定会好好照顾你的。”
小菊脸微微的红了起来,摇头道:“别说了……”起身就往外走。
田冬一把拉往小菊,焦急的道:“菊姊!”
“小冬……”小菊没想到一向守礼的田冬居然会捉住自己的手,有些生气又有些焦急的道:“你……你再这样,我以后不来看你了。”
田冬一惊,连忙放手,小菊回过头来,见田冬脸上一阵红一阵白,又心有不忍,反而牵起了田冬的手道:“我知道你对菊姊好……菊姊孤苦一人,一直把你当自己弟弟,你照顾好自己,就是对菊姊好……安全了之后,别忘了捎个信给姊姊。”
田冬无话可说,只觉得小菊牵着自己的手温暖滑顺,自己的心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