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而吴南云便存心与濮阳维印证武功的念头……
此刻,濮阳维听对方如此一说,不由征觉一愕,但却谦虚的道:
“小弟萤火之光,岂能与皓月争辉?还是免了吧!”
吴南云却道:
“濮阳兄万勿客套,此不过属于切磋性质,无所谓胜败之分。”
濮阳维见推托不下,只得一笑道:
“如此,愚弟只好现拙了,但不知吴兄欲以何种方式比试?”
吴南云笑道:
“你我皆是以剑术见长,便以这手中之剑,来比划一下吧!”
淮阳维点头称善,遂将坐骑拴在一傍,自己却缓步走出丈许,始返身站定。光闪烁流灿,明亮──吴南云微微颔首,一抬手,铮的一声轻响,已将背后“珠曜剑”拔下,顿时一溜银光闪烁流灿,明亮慑人,他将剑身向头顶连击三次,再抱握胸前,这正是“五台派”与高辈动手前的礼仪。
濮阳维亦双手环抱胸前,两手姆指微翘,双目沉凝,面上神色极为肃穆。
吴南云见状,心中不觉甚感快慰,他纵横江湖二十余年,武林中黑白两道的规矩,他都十分清楚,尤其当年威震天下的冷云帮,维然那时吴南云尚未艺满出师,但冷云帮对江湖朋友的行规他却知晓不少,目前濮阳维摆出的姿态,正是冷云帮帮主对敌时,表示尊敬对方的礼数,相传当年之毒手魔君关毅,一生之中,也不过仅仅用过三次而已,但濮阳维却是首次出示!
吴南云遂不再客套,喝声:“有僭!”,剑势骤起,宛似惊雷奔电,舞起千朵银花,刺向濮阳维胸前,剑行一半,倏然抖成片片流光,罩向敌人全身。
此招为“七煞剑法”中之“流云无际”,确是凌厉异常,寻常武师,只怕连这一招也搪不过!
濮阳维此刻仍未拔剑,他见对方剑势雄浑凌厉,出手之中,更含有千变万化之妙,心中不由暗赞,微喝声:“好”全身不动,猛提一口真气,人已飘飘升起二丈,身在空中,轻啸一声,疾向吴南云当头扑下!眼见离对方不及五尺,始见他半屈腿,双掌微错,“铿锵”破空之声骤起,一道冷气深深的白色剑芒,已如贯天长虹,如电劈下!
其拔剑之快,来势之疾,使吴南云触目惊心,他急一转身,手中剑“陨石烧天”,“饰柳洪花”,“浮云掩日”连环三招,疾然挥出!
濮阳维此时身形蓦然弹起,在他一弹之刹那,手中“修罗剑”已叮叮连想,将吴南云刺来三剑,以无比的快速全然挡开!
他却借修罗剑反震之力,身形骤翻,刷的一声,又闪电般点向吴南云颈下“步即”、“神封”、“灵虚”、“神藏”、“个中”、“俞府”六大要穴,来势之快,恍若流星闪电!
吴南云不禁惊得手中连挥八剑,退出三步,才堪堪避过!他面上不由一红,珠曜剑匹练也似的一转,亦将“七煞剑法”中的精要绝学绵绵使出。
瞬息间,二人已风驶电掣般换了六十余招,吴南云越打越寒,心中忖道:
对方此时循环运用的虽只四招,但来势快速,剑路也神奇诡秘,自己处处留神,在在小心,也只有招架之巧,而无还手力。
吴南云正在焦虑之际,蓦觉濮阳维招式忽然缓慢,他心中一动,知是对方故意松懈,让自己喘息反攻,以制先机,遂也顾不得客气,剑势骤然一紧,光幕大增,挟着“嗤嗤”剑气破空之声,地下尘土也被激起圈圈薄雾!罡烈的风声吹得濮阳维一身白衫飘飘欲起,声势,端的夺人魂魄!
濮阳维心中暗夸一声,仍以“修罗九绝式”中之前四招:“长恨绵绵”、“上下幽冥”、“轮回十殿”四招,以无比的快速,拆解来式,但七煞剑吴南云亦为一代剑豪,又承濮阳维让其先机,自已再一全力猛攻,因而虽不能说已占上风,但将适才那种尴尬扬面扭转了不小,此时,两团银白色的光华,同样的带着使人目眨神摇的威势,因极快的速度来回冲击,转眼间又斗了一百多招。
吴南云激战之下,已觉真力微乏,脸角鼻洼也微微见汗,但濮阳维却仍是生龙活虎般神彩奕奕,身形起落如电,剑式仍一招连一招绵绵攻到,毫无疲累之态……
吴南云心中不禁大诧,他想到:“双方皆是以真力贯注剑上迎敌,如此打斗,时间一长,无论何人,也曾呈显力乏之态,但对方竟如没事人一般……
其实,吴南云功力之高,较“流沙剑”金怒江,“催命使者”杨真等人,何止超出倍徙筹,但因他创伤初复,再则濮阳维除了逢到千载奇缘,巧食那”红萝仙果”外,功力已非常人可比,又得当年天下第一高手毒手魔君以内力助其打通任督两脉,更练就一代奇书“雕龙宝录”上所载之深奥功夫,因而他不仅功力高绝,内力也显得特别悠远绵长,这是七煞剑无所比拟的!
此时,双方攻守之间,已快二百招了,吴南云心中焦急不已,强烈的自尊心压制着他,全身热血都在沸腾……
倏然,吴南云连出九剑三掌,将濮阳维逼得稍稍退却,他的身形急掠出二丈余外,脸上顿时显出一股浩然肃穆之色,令人见了,皆会生出一种凛然生畏的威严,手中珠曜剑也端端正正,抱于胸前。
濮阳维飘飘轻的跨了一步,已到了吴南云面前一丈远近,他一见对方此状,心中不由得悚然微凛,暗道:
“当年恩师曾告诉自己,五台派的七煞剑法,为武林中极少可与‘修罗九绝式’相较的剑法之一,看来此言果然不虚,对方此刻如此凝重,想必有厉害绝招使出……”
他正暗自警惕,蓦然吴南云暴叱一声,濮阳维骤觉眼前奇亮刺目,光芒四射中,耀眼难睁!对方那雕于剑身上之七个太阳,竟放射出万道豪光来!
濮阳维眼睛倏然一花,就在这双目视线迷蒙末乱一刹那,他那自服食千年“红萝仙果”能抗御强光的俊目,已隐约瞧见对方剑尖向自已左肩点至!
濮阳维心念一动,修罗剑已以令人不可思议之奇快速度,挟看鸣呜之声,锵的一声响,竟对袭来敌剑挡开!修罗剑并抢在剑气破空声之前,抖成三缕耀眼电光,疾然在吴南云肩头轻轻一压,力量用得恰到好处,在如此而凌厉快速的剑势中,于沾身前刹那便将劲力消卸,连对方衣服都未划破,此等身手,可谓卓绝!
这一招,正是“修罗九绝式”中的“碧血三溅”!
双方剑芒倏然而敛,吴南云满脸惊惭的望着濮阳维,此时,濮阳维的修罗剑,却在收招的刹那,已插回剑鞘内,因他外罩白衫较长,故而瞧不出他兵刀所置之处,就好似他从头至尾,未拔兵器一般!
二人皆默然无声,空气显得沉闷,少顷,吴南云始自羞愧中惊觉过来,他不由踏前一步,长揖到地,口中道:
“濮阳兄技甲天下,吴某今朝始算开过眼界!适才兄台一再相让,末了又不便在下出丑,这份宽容大度,使吴某感愧不已!”
濮阳维急急用手将吴南云搀起,道:
“吴兄过谦了,请勿如此折煞小弟。”
吴南云正色道:
“萤腐之光,欲与皓月争辉者,非吾兄,而是在下,想吴某闯荡江湖近二十年,足迹踏遍关内十五省,自问平生所学,尚不落人后,不是在下狂言一句,如今江湖之中,武学较吴某高出一筹的,尚为数不多,尤其能在两百招内,使吴某落败的,更是首次遇到,濮阳兄,在下对你是心服口服了!”
濮阳维闻言之下,口中虽仍谦逊,却也不由豪气飞扬,神采逼人,其实,年青人谁不好胜呢!但能胜之不骄,那就难得了。
濮阳维经这两天来,与七煞剑朝夕相处,已深深了解其人高傲与重义,更赏识他那一身出类拔萃的武功。
濮阳维一欢欣不由紧紧握住七煞剑伸过来的手,二人真诚的互握在一起久久不放。
淮阳维忽然恳切而期望的说道:
“吴兄,愚弟有一句唐突之言,未知吾兄是否愿闻?”
吴南云道:
“但请赐告,吴某当洗耳恭听!”
淮阳维道:
“小弟承恩师遗命,重建冷云帮旧日声誉,但愚弟才识浅陋,独力难支,不足以胜此大任,拟斗胆请吴兄加盟,襄助小弟一臂之力,未知吴兄意下如何?”
吴南云凝神望着淮阳维那双真挚而澄澈的大眼睛,坚决而豪爽的道:
“濮阳兄此言,正合在下所期,濮阳兄之事,亦正是小弟之事,能随吾兄左右,使吴某长领教益,正是在下心愿,今后决追随吾兄同为冷云帮大计而奋斗。日月同转,可鉴此心……”
说罢,二人喜极拥抱,冷云帮自此,又多了一个卓越的武林高手。
乌金西坠,残霞满天,两个肝胆相照,英挺修长的侠影,在昏黄幕霭中,逐渐消失于苍茫大道的尽头。
修罗七绝第九章 巧试七煞 月下落花
第九章 巧试七煞 月下落花
一条蜿蜒清澈的溪旁,搭盖看一座小巧而青翠的竹棚,棚外悬看一面酒店招牌,前边是座石桥,竹棚四周,植有不少碧绿的修竹,环境十分优雅、淳。
此刻在这小酒店内,靠窗的一付座头上,坐看两个文生打扮的人,一个身着白色丝质儒衫,年记极轻,面容飘逸俊秀,另一人穿看一袭青衫,脸上却自然流露出一个中年人的精悍威武之色。
两人正浅斟低酌,轻轻的在谈论着,大概因为天气炎热,这小酒店生意十分清淡,只有这两个客人,那看店的老儿,懒洋洋的靠在门边,无聊的挥着蒲扇,一切都显得如此清静而沉闷。
蓦的!一声宏亮高吭的“阿弥陀佛”在酒店门外响了起来,吓得那老头一哆嗦,险些自门槛内摔了出去,他一揉眼睛,看清了原来是个身着百衲僧衣,混身油垢的矮胖和尚站在外面,裂着大嘴,笑嘻嘻的对自己合什为礼。
老头儿不禁双手乱摇,嚷道:
“和尚……阿不……这位大师父,小店本少利薄,生意清淡,请你往别处结缘吧!”
矮胖和尚群起那千绽百补,油腻堆垢的衣袖,往脸上一抹,笑道:
“大掌柜的,你不要看洒家穿得破烂,我不似别的穷和尚,偌!洒家且先奉上银一两,你快端些酒食来,──顺手将一根粗如儿臂的方便铲,往桌沿一靠。
掌柜兼跑堂的老头,只得替他送上一壶上好的“二锅头”,另加两碟下酒小菜,一仰头,咕咙咙似喝水般,一口气喝了下去,他一抹嘴角酒渍。连呼好酒,回头对那老人道……
“我说大掌柜,这么一小壶一小壶的上,不但费事,我也不过瘾,来来来,乾脆将酒坛子一起搬来,待洒家痛饮一醉,多加你的酒账便是了!”
他说罢眼角一斜,却见那两个书生仍是轻声谈话,自己如此大嚷大叫,竟连头也不抬一下,和尚心中不禁有看一种被轻视的感觉,人嘴一裂,故意自言自语道:
“好热的天气,洒家自下山以来,却尽然遇到些不如意的事,昨天遇到一位不讲理的紫衣姑娘,险些赏了洒家一马鞭,今天进了这个鸟店,又碰见两个聋瞎酸丁,唉!真没味道……”
他话声未住,就见那对坐中年书生,倏然抬头,怒目相视,眼神中精光隐现!
胖和尚一伸舌头,又道:
“啊啊!敢情不是聋子,洒家我走眼啦!我走眼啦!”
中年书生忿然按桌起立,就待发作,一傍那白衫儒生却对他微一摇头,动作虽轻,却自然流露出一股雍容威仪!
那中年人只得幸幸坐下,但仍怒目瞪着胖和尚。
此时,那老儿已将整个一坛“二锅头”端至,和尚一手拍开泥封,嘴对着口,尽情喝了个够,一边击桌吟道:
“万事不如杯在手,一年几见月当头……今朝有酒今朝醉,对!对……今朝有酒今朝醉……
和尚吟罢,又摇头幌脑的向二人挤眉弄眼了一阵……
原来这两个书生,正是玉面修罗濮阳维,及七煞剑吴南云,二人来访生死之交的至友“断魂镖”秦骥,这日来至“垂柳山庄”不远,路经此处,见此小酒店颇为优雅,景色怡然,两人兴至,便入内略为休息,小饮一番。
这矮胖和尚口声喧佛号时,二人看出这和尚决非寻常行脚僧人,由其宏声气沛中,已可见其功力之雄厚与精纯。
濮阳维一再阻止吴南云发作,便是想仔细观察来人是何路数,判明敌友。
此刻,酒店老头已自后厩,将两人喂饱草料的坐骑,牵在门外,吴南云闻马嘶之声,忙离座前往察看,他擦身过和尚桌前时,犹向和尚冷然的瞪了一眼,和尚见状,又大声吟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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