濮阳维神色不动,冷然道:“游堂主,请你前往林中查视一下。”
号称“神眼”的白虎堂属下香主游华,应诺一声,身形已电掠而去。
濮阳维星目煞气隐现,喝道:“石堂主,秦堂主率其余各人保护伤者,并严密监视此庙周围!”
一言甫出,身形已轻如柳絮般,飘向小庙。
这座土地庙小得可怜,进入庙门后,见只有一间供神的堂屋,一片不大的天井,却生满了野草,纠结蔓延。
濮阳维纵身入内,已赫然见到一具尸体,旁倒墙角,头上缠着一方红绸巾,手中尚握着一柄精芒闪灿的尖锤,突目裂嘴,已经气绝多时。
濮阳维心中一凛,不用细看,便知正是随着“七煞剑”吴南云来至沙河县打算接应的十二红巾之一。
悲哀化成愤怒,他“哼”了一声,掠身进入供神的祠堂内。
身形尚未落地,他鼻中已闻到一阵血腥的气味。
濮阳维双目环顾,不由怒发直竖,目欲喷火。
祠堂内,又是两具尸体,其中一个,也是头扎红巾,满面鲜血,背上的尖锤,仍好端端的插着未动,胸前带的匕首,却有三柄,深深插入祠堂门框之上。
另一人仰着躺在地下,头颅粉碎,血肉模糊,一身打扮,不伦不类,黑衣赤足,腰间围着一条金黄斑点的豹皮。
最令人触目心惊的,却是在这人右手食指上,载着一枚金色的蛇形指环。
濮阳维暗中一惊,忖道:“瞧这厮的打扮,极像海外‘黑砂岛’贼人,莫非十二红巾死去,皆是‘黑砂岛’凶徒下的毒手?”
他悲愤填膺的四处察视,只见这小小的庙堂,门窗裂碎,案倒桌翻,地上竟然有数十个深陷入地的脚印。看情形,这样好似经过了一场激烈的战斗。
濮阳维嘴角上,浮起了一丝凄凉的笑意,喃喃的祝道:“死去兄弟,英魂不远,濮阳维必竭心尽力,将‘黑砂岛’凶人个个诛绝为你们复此血仇。”
他缓步向外行去,心中已被复仇的火焰填满。
庙门外“独臂金轮”石鲁正紧张的等待者,尚未受伤的“青蝶”秦柔柔,及六名香主,亦屏息站立四处,全神戒备。
石鲁见濮阳维面容凄苦,自内行出,便知事情不妙。
他久经大阵,定力极高,虽知事态有异,却强自按捺心中激荡,上前问道:“帮主,里面情形可是……”
石鲁心中忐忑焦急的望着濮阳维。
濮阳维冷笑道:“好辣手的‘黑砂岛’贼人,本帮十二红巾,已有二人命丧于此……”
“独臂金轮”石鲁额上,青筋暴涨,双目怒睁,叫道:“帮主!我们必须尽歼‘黑砂岛’群贼,以……”他新仇旧恨,齐涌上心头,激动之下,已语不成声。
濮阳维冷电似的目光,四周一扫,只见“冷云帮”众个怒形于色,面容悲愤。
他斩钉截铁的道:“石堂主放心,‘冷云帮’伤亡一人,必要‘黑砂岛’岛徒偿上十命!”
受伤尚未痊愈的秋月和尚,也哇哇大叫道:“好!又是‘黑砂岛’的魔崽子,老衲拚着他日不能证果,也要大开杀戒。”
濮阳维回头说道:“石堂主,适才游香主探查结果如何?”
“独臂金轮”石鲁咬牙切齿的道:“两条红巾皆已破碎,像是强行自头顶撕下,树木枝叶之上,隐沾血渍。”
濮阳维面色冷如寒霜,沉吟一阵,毅然道:“石堂主率三位香主,由庙左搜查敌?,并注意吴堂主及余下各人行?,秦香主率三位香主留下,护卫伤者……”
他脸上闪过一丝残酷的冷笑,又道:“在下独探右侧树林,若发现‘黑砂岛’凶徒及其它同路之人,一律格杀,绝不宽贷。”
石鲁大声道:“谨遵谕令。”说罢,回身招手,率着三位香主,纵身消失于庙墙之后。
濮阳维正待离去,“笑面佛”秋月大师忽叫道:“帮主,老衲亦请命出战。”
濮阳维未及回话,“青蝶”秦柔柔已纵身上前,说道:“帮主,你可曾发觉庙前只有八匹健马?吴堂主一行却是十三人……”
她满面忧急之色,因为“七煞剑”吴南云,在她心目之中,远比世上的其他一切都来的重要。
不过她却坚信自己摰爱的人,永远不会遭到厄运,故而她心中虽然远比别人焦虑,却仔细的注意到此点。
濮阳维心中一动,微微颔首道:“秦堂主所见,甚有道理,可能另有五人出外办事未归,但愿他们平安无事。”
他低声向秦柔柔道:“秦堂主可放心,南云武功卓绝,必不致遭到危险!”
秦柔柔被濮阳维一语道破心事,不由粉面微晕,忸怩不安。
濮阳维轻笑一声,人已飞出八丈之外。
他驭着一口至精至纯的真气,在林中往返奔驰,细心侦查。
只见一条淡淡的白影,彷若幽灵般,脚不沾地,以眩人心目的快速四处游走。
若是有任何一件岔眼的事物,也绝不可能逃过他眼光的搜索。
但是,他失望了,除了适才发现红巾的地方,有着些微践踏凌乱的足印外,其它却没有一宗奇异之处。
濮阳维心中暗自焦虑,抬头一望,却看见那座庙后的小山。
他心中一动,忖道:“既是这里没有发现什么,不妨再到那山上一寻,反正此山不大,来回也费不了多少时间。”想着,已向那小山之麓,急急奔去。
这座小山虽然不大,却极为挺秀险峻,仅有一条小径,蜿蜒而上。
濮阳维展开身法,起落间,如鹰隼翱空,眨眼功夫,人已到达半山。
忽然他目光掠处,竟发现一丛杂草之间,隐约有着一条人腿。
他缓缓行近,只见这条人腿,却是赤足未着鞋袜,脚掌粗短,厚茧满结。
濮阳维冷哼一声,单掌虚虚一抓,那条人腿已“呼”声飞起,细一瞧,原来这条腿是被人硬生生的齐根斩下。
濮阳维望着那血迹斑斑的创口,十分整齐,心中不由揣想道:“瞧这条切断的人腿,想必是‘黑砂岛’贼人……”
他又想道:“十二红巾多使用尖锤,用剑的仅只‘七煞剑’一人,想这贼人必是伤在‘七煞剑’手下。”
他想到这里,不由精神一振,引吭清啸,复向山上疾行而去。
腾升不到十丈,又看到一处松软的泥土中,倒栽着一个黑衣赤足之人,齐胸以上,埋在土中,腹部却插着一把锋利的匕首,鲜血凝成紫色。
濮阳维一阵高兴,想道:“看情形,可能不像我想象中那么糟……”
他举步转过一个山岔,在一堆嶙峋巨石之间,又赫然看到两具尸体。
他一眼望去,心中彷佛浇下一盆冷水,面前俯扑地上的,竟是一个头戴红巾的大汉。
压在他身下之人,却是一个面目狰狞的“黑砂岛”凶徒。
濮阳维仔细一看,只见那红巾大汉的双掌,深深的插入对方胸腹,将敌人内腑五脏都掏了出来。
红巾大汉却面色黑紫,双目怒睁,一只黝黝的勾形兵器,正插在他小腹之上。
濮阳维怒火冲天,大骂道:“好毒的‘紫鲨断肠’!”
忽然,他听到头顶上响起一阵扑翼之声。
抬头望去,只见一只奇大的银翼巨鹰,正在低空盘旋飞翔,火眼金睛,翅巨爪利,显得十分威猛。
濮阳维一阵纳闷,忖道:“好大的鸢鹰,怎的此鹰羽毛却是银白之色?奇怪……”
想未想完,这巨鹰已“啾啾”两声锐啼,双翅一敛,疾如流矢般,向濮阳维当头扑下。
濮阳维冷然一笑,喝道:“畜牲,你可是找死!”
左手虚空一抓,右手五指已飒然弹出。
那银色巨鹰想不到来人身手如此高绝,车轮般大的身体,已随着濮阳维左手一抓一吸之势,如流星般坠下。
眨眼间五缕尖锐劲风,已猝然袭到,巨鹰“呱”的一声厉叫,一蓬银闪闪的羽毛,已四散飘落。
濮阳维手中使劲一登,那巨鹰猝然又吃一股大力弹起,银白色的羽毛,落满一地。
巨鹰虽然吃了大亏,却仍然盘旋空中,既不飞走,也不再下扑。
濮阳维暗忖道:“瞧这扁毛畜牲适才扑落之势,劲大力宏,动作敏捷,等闲武林中人,怕也不易闪躲,这座方圆不大的小山中,怎的有如此凶猛的飞禽?”
他正在思量之际,远处突然响起一阵尖锐悠长的哨音,那翔空巨鹰,陡的又是一声厉叫,双翼连振,铁爪箕伸,电光石火似的又抓向顶门。
濮阳维叱喝一声,身形如鬼魅般掠闪一旁,手臂倏伸,已握住巨鹰铁爪,他嘿声吐气,运劲一抡一拋,那银羽巨鹰已“噗”的一声,撞在一棵大树上。
濮阳维冷然瞧着这巨大无朋的巨鹰,在地下扑翼挣扎,两旁的泥土,竟吃它划出两道深深的槽痕。
忽的,又是一阵柔和而急切的啸声传来,那头银色巨鹰悲鸣两声,双翼奋力一振,又摇摇欲坠的飞向空中,向那啸音发出去之处,缓缓飞去。
濮阳维微微一笑,想道:“原来这畜牲乃为人所饲,我却要看看是什么厉害人物?竟纵鹰伤人!”
他想到这里,已掠身向那巨鹰飞行方向,追?而去。
在空中飞翔的巨鹰,因受伤不轻,飞得甚为缓慢,濮阳维紧紧跟着,也丝毫不显吃力。
转过一道石壁之后,眼前已豁然开朗,现出一片方圆约数十丈的草坪来。
草坪上,栽满了各种奇花异卉,五色缤纷,争丽斗艳,幽香扑鼻,虽在初秋,却了无萧条之色……。
草坪之外,有一弯清澈的小溪,流水潺潺,游鱼可数,端的好一片人间佳土。
那头巨鹰飞临这片草地之上,“呱呱”连叫数声,敛翼急落而下。
濮阳维停止脚步,默默的打量这草坪一会儿,只见这巨鹰落下后,毫无声息可闻,草坪为各色各样,高齐人腰的花树所遮,严密的丝毫看不出端倪。
濮阳维身有急事待办,不耐久候,他气纳丹田,朗声道:“是那一位前辈高人,住在此间?尚请现身一见,在下有所请教。”
言出半晌,仍然寂静无声。
濮阳维心中勃然大怒,狂声笑道:“尊驾真是敬酒不吃,吃罚酒,在下要得罪了。”
说话间双掌已连环推出,一阵炙如烈焰的狂飙涌处,草坪花丛,已被连根扫倒了一大片。
他又一声冷笑,两手虚虚连抓,又有数十株花树,“哗啦啦”吃他虚空拔起。
濮阳维此举,乃是旨在激怒园内之人,现身相见。
果然,他这一着用对了,就在他掌势第二次欲发未发之际,一个生冷的口昔,已冷冷的道:“无知小辈,还不住手,真个想寻死么?”
濮阳维环目扫视,只见花树之间,已走出一位身材高瘦,皮肤黝黑的老人。
老人双肩上,雄峙着一对银色巨鹰,其中一鹰,正是适才被濮阳维打伤的。
老人严峻冰冷的面容上,寻不出一丝笑意,他又极为冷漠的道:“小子,你今天毁坏老夫万花坪上,无数的奇花异草,又打伤老夫所饲神禽,可知道这是什么罪呢?”
濮阳维闻立一怔,忖道:“这倒好,真是恶人先告状,我没有找你麻烦,已是够便宜了,你却来惹我……”
濮阳维强忍心中不愤,反而面带笑容,道:“在下无端遭受此鹰袭击,不责前辈纵鹰伤人,前辈反怪在下伤了灵禽,不知前辈将欲如何处置在下?”
瘦长老人那本已严峻的面容,闻言之下,更是寒如冬霜,只见他冷冷说道:“斩去双手,剜掉两目。”
濮阳维原来笑吟吟的面孔,骤然一扳,双眸煞气毕露,他冷削的道:“在下双手在此,双目未动,便请阁下过来取去,如何?”说罢,两眼望天,嘴角微哂,一副不屑之状。
老人见状,不由一怔,随即仰首狂笑道:“好!好!小孩子倒有这么一副狂劲,我‘银鹰孤叟’倒要见识!见识!”
濮阳维一闻此老报出“银鹰孤叟”的名字,心中不由一震,忖道:“这老怪物怎的尚在人世?”
这“银鹰孤叟”乃是三十年前,与青海怪叟“赤面铁胆”斯段峰,同时称霸南北二地的江湖高手。他一向行走于滨海各省,武功高强,手段狠辣,当年声名远振,武林黑白两道,提起“银鹰孤叟”武京,谁也得退让三分。
他自二十年前,归隐江湖后,即未再传出此人讯息,武林中人都道他早已去世,却料不到,这江湖怪杰竟栖身于此。
濮阳维细细向这“银鹰孤叟”打量了一番,说道:“原来前辈便是昔年威震沿海五省的”银鹰孤叟“武老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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