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笑傲江湖(旧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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笑傲江湖(旧版)- 第12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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阵响,那门向内开了数寸。
  铁门一开,丹青生随即向后跃开。黄钟公等三人同时跃退丈许。令狐冲不由自主的跟着退了几步。那人呵呵大笑,说道:“小朋友,他们怕我,你却又何必害怕?”令狐冲道:“是。”走上前去,伸手向铁门上推去。只觉门枢中铁锈生得甚厚,花了好大力气才将铁门推开两尺,一阵霉气,跟着扑鼻而至。丹青生走上前来,将两柄木剑递了给他。令狐冲拿在左手之中。秃笔翁道:“兄弟,你拿盏油灯进去。”从墙壁上取下一盏油灯。令狐冲伸右手接了,走入室中。
  只见那囚室不过丈许见方,靠墙一榻,榻上坐着一人,长发垂至胸前,胡子满脸,再也瞧不清他的面容,只是头发须眉都是深黑之色,全无斑白。令狐冲躬身说道:“晚辈今日有幸拜见任老前辈,还望多加指教。”那人笑道:“不用客气,你来解我寂寞,可多谢你啦。”令狐冲道:“不敢。这盏灯放在榻上吧?”那人道:“好!”却不伸手来接。令狐冲心想:“囚室如此窄小,两个人处身其间,要转动也不容易,如何比剑?”当下走到榻前,放下油灯,随手将向问天交给他的那个纸团和一枚硬物,轻轻塞在那人手中。那人微微一怔,接了这纸团,朗声说道:“喂,你们四个家伙,进不进来观战?”黄钟公道:“地势狭隘,容身不下。”那人道:“好!小朋友,带上了门。”令狐冲道:“是!”转身将铁门推上了。那人站起身来,身上发出一阵轻微的呛啷之声,似是一根根细小的铁链自行碰撞作声。他伸出右手,从令狐冲手中接过一柄木剑,叹道:“老夫二十年不动兵刃,不知当年所学的剑法还记不记得。”令狐冲见他手腕上果是套着一个铁圈,圈上连着铁链通到身后墙壁之上,再看他另一只手和双足,也都有铁链和身后墙壁相连,一瞥眼间,见四壁青油油地发出闪光,原来四周墙壁均是钢铁所铸,心想他手足上的铁链和铐镣,想必也都是纯钢之物,否则这链子不粗,难以系住他这等武学高人。
  那人将木剑在空中处劈一剑,这一剑自上而下,只不过移动了两尺光景,但斗室之中,竟然嗡嗡之声大作。令狐冲赞道:“老前辈,好深厚的功力?”那人转过身去,似是要解开缠住了的铁链,令狐冲隐约见到,他已打开纸团,见到所装的硬物,在阅读纸上的字迹。令狐冲退了一步,将脑袋挡住铁门上的方孔,使得外边四人瞧不见那人的情状。那人将铁链弄得当当发声,身子微微发颤,似是读到纸上所书写的字后,神情极是激动,但片刻之间,便转过身来,一双眸子中陡然间精光大盛,说道:“小朋友,我双手虽是行动不便,未必便胜不过你?”令狐冲道:“晚辈末学后进,自不是前辈的对手。”
  那人道:“好,你连攻黑白子四十余招,逼得他无法反击一招,现下便在我身上试试。”令狐冲道:“晚辈大胆了。”长剑一挺,向那人剌了过去,正是先前攻击黑白子时所用的第一招。
  那人赞道:“很好!”一剑剌出,斜剌令狐冲左胸,竟然是守中带攻,攻中有守,乃是一招攻守兼备的凌厉剑法。黑白子在方孔中向内观看,一见之下,忍不住大声叫道:“好剑法!”那人笑道:“今日算你们四个家伙运气,叫你们大开眼界。”便在此时,令狐冲第二剑早已刺到。
  那人木剑挥转,指向令狐冲的右肩,仍是一招守中带攻,攻中有守的精妙之着。令狐冲心中一凛,只觉他这一剑之中,竟无半分破绽,无法仗剑直入,制其要害,只得横剑一封,但这一封之时,剑尖斜指,仍是含有刺向对方小腹的含意。那人嘿嘿一笑,道:“此招极妙。”迥剑旁掠,消解了令狐冲这一剑。
  二人你一剑来,我一剑去,霎时之间拆了二十余招,但两柄木剑始终未曾碰过一碰。令狐冲只觉对方剑法变化繁复无比,自己自从学了“独孤九剑”以来,从未遇到过如此强敌,对方的剑法之中,自始至终,竟无分毫瑕隙可寻。他谨依风清扬所授“以无招胜有招”的要旨,任意变幻。那“独孤九剑”中的“破剑式”虽只一式,但其中于天下各门各派剑法要义兼收并蓄,无所不包,虽是“无招”,却是以“普天下剑法之招数为根基”。那人眼见令狐冲剑招层出不穷,每一变化均是从所未见,仗着经验丰富,见闻广博,兼之机变过人,一一予以化解,但拆到四十余招之后,出剑已略感窒滞。他将内力慢慢运到木剑之上,一剑之出,竟是隐隐具有风雷之声。
  但“独孤九剑”之奇妙,绝不在和对方比拚内力,不论敌手的内力如何深厚,到了这“独孤九剑”精微的剑法之下,尽归落空。可是令狐冲学成剑法以来,第一次心中生出惧怕之意,数次遇到险着,虽然仗着精妙剑法化解,背上却已出了一身冷汗。其实那人心中,惊惧之意更是厉害,数次看来必定可以得手,已将令狐冲迫得处于绝境,除了弃剑认输之外,更无他法,但令狐冲总是突出怪招,非但将显然已经无可救药的困境解脱,而且乘机反击,招数之凌厉,实是匪夷所思。
  黄钟公等四人挤在铁门之外,从方孔中向内观看。那方孔实在太小,只容两人同看,而且那二人也须得是一用左眼,一用右眼。两个人看了一会,便让开给另外两人观看。初时四人见到那人和令狐冲相斗,剑法之奇,令人不胜赞叹,看到后来,两人剑法的妙处已然无法领略。有时黄钟公看到一招之后中苦苦思索其中精要的所在,想了良久,方始领会,但其时二人早已另拆了十余招,这十余招到底如何拆法,他是全然的视而不见了,骇异之余,寻思:“原来这位风兄弟剑法之精,一至于斯。适才他和我比剑,其实只用了一成的力道。别说他身无内力,我瑶琴上的‘七弦无形剑’奈何他不得,就算他内力充沛,我这无形剑又怎奈何他得了?他一上来只须连环三剑,我当时便得丢琴认输。若是真的性命相搏,他第一剑便能剌瞎了我的双目。”
  那“独孤九剑”乃是敌强愈强,敌人若是武功不高,这“独孤九剑”的精要之处反而发挥不出来。此时令狐冲所遇的,乃当今武林中一位惊天动地的人物,武功之强,已到了常人所不可思议的境界,一经他的激发,“独孤九剑”中种种奥妙精微之处,这才发挥得淋漓尽致。
  独孤求败若是复生,能遇到这样的对手,也当是欢喜不尽。须知使这“独孤九剑”,除了剑诀剑术之外,有极大一部份依赖使剑者的灵悟,一到自由挥洒,更无规范的境界,使剑者天生的聪明智慧越高,剑法也是越高,每一场比剑,便如是大诗人灵感到来,作出了一首诗相似。
  再拆了四十余招后,令狐冲出招越来越是得心应手,许多妙诣竟是风清扬也未曾指点过的,遇上了这敌手的精奇剑法,那“独孤九剑”中自然而然的生出相应招数,与之抗御。
  他心中惧意尽去,也可说全心倾注于剑法之中,更无恐惧或是欢喜的余暇。那人接连变换了八种上乘剑法,有的攻击凌厉,有的招数连绵,有的小巧迅捷,有的威猛沉稳。但不论他如何变招,令狐冲总是对每一路剑法应付裕如,竟如这八种剑法,每一种他都是从小便拆解纯熟一般。那人横剑一封,喝道:“小朋友,这剑法到底是谁传的?谅来风老并无如此本领。”
  令狐冲微微一怔,说道:“这剑法若非风老先生所传,世上更有那一位高人能够传授?”那人道:“这也说得是。再接我这路剑法。”一声长啸,一剑倏地劈出。令狐冲斜剑剌出,逼得他收剑回挡。那人口中连连呼喝,竟似是发了疯一般。口中呼喝越急,出剑也是越快。
  令狐冲觉得他剑法倒也无甚奇处,只是他的呼喝却是震得自己心烦意乱,勉强收束心神,和他剑法拆解。突然之间,那人石破天惊般一声狂啸,令狐冲耳中嗡的一响,耳鼓都似被他震破,脑中一阵晕眩,登时人事不知,倒在地下。
  昏昏沉沉的也不知过了多少时候,只觉脑袋痛得犹如裂了开来,耳中仍如雷霆大作,轰轰之声不绝。他眼睁一线,瞧出来漆黑一团,更不知身在何处,支撑着想要站起,浑身更无半点力气。他心中想:“我一定是死了,给埋在坟墓中了。”一阵伤心,一阵焦急,又自晕了过去。
  第二次醒转时仍是头脑剧痛,耳中的响声却轻了许多,只觉得身下又凉又硬,似是卧在一块钢铁之上,伸手去摸,果然觉得是块铁板,右手这么一动,竟然发出一声“呛啷”轻响,同时觉得手上有甚么冰冷的东西缚住,伸左手去摸时,也是发出呛啷一响,左手竟也有物缚住。他心下又惊又喜,喜的是自己似乎并没有死,惊的却是身为铁链所系,显然陷入和那姓任前辈同一不幸处境。他用力抬起左手一摸,果觉手上系的是根细细的铁链,双足微一动弹,立觉足腕上也系了铁链。
  他睁眼出力凝视,黑漆漆的一团,什么也看不到,心想:“我晕去之时,是在和任老先生比剑,不知如何中了江南四友的暗算,看来也是被囚于西湖之底的地牢中了。但不知是否和任老前辈囚于一处。”当即叫道:“任老前辈,任老前辈。”叫了两声,不闻丝毫声息,他害怕更甚,纵声大叫:“任老前辈,任老前辈!”黑暗中只听到自己嘶嘎而焦急的叫声,这声音立即撞了回来,震得他耳鼓又是隐隐作痛。他呆了一呆,大叫:“大庄主!四庄主!你们为什么关我在这里?快放我出去、快放我出去!”可是任凭他叫破了喉咙,除了他自己的叫喊之外,始终没听到半点别的声息。
  令狐冲破口大骂:“你们这些卑鄙无耻的小人,难道真想将我在这里关一辈子吗?”想到要像任老先生那样在这里给关一辈子,霎时之间,心中充满了绝望。他本来是个天不怕、地不怕之人,危难之际,连生死也置之度外,但想到要一生给囚于这湖底的黑牢之中,不由得全身毛发皆竖。
  他越想越是害怕伤心,又是张口大叫,只听得叫出来的声音竟是变成了号哭,不知从什么时候起,已然泪流满面,嘶哑着嗓子叫道:“你梅庄中这四个——这四个卑鄙狗贼,我—我—令狐冲他日得脱牢笼,把你们—你们—你们的眼睛剌瞎,把你们双手双足都割了——割了下来。我出了这黑牢之后——”突然之间,他静了下来,一个声音在他心中大叫:“我能出了这黑牢么?我能出了这黑牢么?任老前辈如此神通都不能出去,我——我怎能出去?”心中一阵焦急,哇的一声,喷出了几口鲜血,又是晕了过去。
  他每昏晕一次,身子便虚弱一次,昏昏沉沉之中,似乎听得喀的一声响,跟着亮光耀眼,令狐冲蓦地惊醒,一跃而起,却没记得双手双足均已被铁链缚住,兼之全身乏力,只跃起尺许,便砰的一声,重重摔了下来,四肢百骸似乎都断折了一般。他久处暗中,陡见光亮,眼睛原是不易睁开,但他生怕这一线光明稍现即隐,就此失去了脱困的良机,虽是眼睛剌痛,仍是使力睁得大大地,瞪着光亮来处。
  那亮光是从一个尺许见方的洞孔中透射进来,令狐冲随即发觉,那任老前辈所居黑牢的铁门之上,有一方孔,与此细孔一模一样,再一瞥间,自己果然也是处身于这样的一间黑牢之中。他大声叫嚷起来:“快放我出去,黄钟公、黑白子,你们这些卑鄙的狗贼,有胆的就放我出去。”
  当他独处暗中之时,忍不住痛哭流泪,但一见敌人到临,胸中英雄之气便即激发,不论敌人如何折磨虐待自己,绝不稍示怯意。只见一只大木盘子在方孔中慢慢伸了进来,盘上放了一大碗饭,饭上堆着些菜肴,另有一个瓦罐,当是装着汤水。令狐冲一见之下,更是恼怒,心想:“你们送饭菜给我,那是要将我在此长期拘禁了。”大声骂道:“四个狗贼,你们要杀便杀,要剐便剐,没的来消遣大爷。”只见那只木盘停着不动,显是要令狐冲伸手去接,这囚牢极是狭隘,他只须稍稍欠身,便可长臂接到,但他愤怒已极,伸出手去,用力一击,呛当当几声响,饭碗和瓦罐掉在地下打得粉碎,饭菜汤水泼得满地都是。那只木盘却没打落,慢慢缩了出去。
  令狐冲狂怒之下,扑到方孔之上,只见一个满头白发的老者左手提灯,右手拿着木盘,正在缓缓转身。这老者满脸都是皱纹,衰老已极,却是从来没见过的。令狐冲叫道:“你去叫黄钟公来,叫黑白子来,那四个狗——狗贼,有种的就来跟大爷决个死战。”那老者毫不理睬,弯腰曲背,一步步的走远。令狐冲大叫:“喂,喂,你——你听见没有?”不论他如何呼叫,那老者竟是头也不回的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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