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泥娃娃-微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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泥娃娃-微微- 第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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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耿念遥!”
      耿念遥吓了一跳,迟迟疑疑地抬起头,看见前排的同学都齐刷刷地转过头来看他,何老师手里的书也放在了讲台上,葛微也正盯着他,逆着光,他觉得自己也能看得清葛微那双又大又黑的眼。他想起自己刚才哭了,慌忙用手背擦脸,一边抹着眼泪一边急急忙忙站起来,站得急了,本就不怎么稳当的椅子猛地向后一倒,正撞上后面的墙壁,发出很大的一声“咚!”教室里立刻出现了几下零散的笑声。
      何老师声音更严厉:“耿念遥,没听见老师在问你问题?”
      耿念遥茫然地摇头,苍白的脸“刷”地红了,他根本不知道她问的什么问题,当然无从答起。没有人告诉他何老师究竟问了些什么,却听到一个很大的声音说道:“老师,不用管他,他是傻子,不算班里人数的,我们就李老师从来不管。”说着,那矮个子男生调皮地回头做了个鬼脸,一阵大笑爆发出来,也不知道是因为耿念遥的窘迫,还是因为那男孩儿的鬼脸。
      耿念遥更加用力的耷拉着脑袋,双手都扭在一起,胡乱地撕扯着数学书的书皮,无意识的一用力,那书皮被扯开了一张嘴,丑陋地张开着。更大的笑声一迭接着一迭,教室的屋顶就要被那声浪掀开。耿念遥一直低着头,瘦小的身子孤零零站在墙角,更加不安的摇动起来,他偷偷斜眼看葛微,他发现葛微没有笑,而是双手都握紧了拳,愤怒地寻找那个刚才说话的人。莫名的,他心上就是一热。
      何老师轻轻敲了敲讲台,让学生安静下来,又困惑地看了一眼耿念遥,终于轻咳了一声,说:“耿念遥,你先坐下。”
      耿念遥重重跌坐在椅子上,双手都掩住了自己的脸,又隐隐听见几个细小的声音说“大傻子”,他却只听见葛微回答问题的声音又响亮,又清脆。
      下课铃声响过,小孩子们抢着“第一”冲出教室的门,女孩子的叽叽喳喳,男孩子的追跑打闹乱成一团。耿念遥仍然伏在桌上不动,心却怦怦跳得厉害,满是期待。果然,一只暖烘烘的手搭在他脖子上,带着湿浸浸的汗意,是葛微。
      “遥遥,你起来!”
      “哎,葛微,你别理他,他是大傻子!”和葛微同桌的毕小丽尖声尖气。
      耿念遥本来就憋了一肚子火,噌地窜起来,几大步窜到了教室外头,连撞了几个同学理都没理,一直跑的操场后的大柳树下。才想起自己从来都没有发过脾气,因为他不敢,不知道回去之后会受到什么样的捉弄。可是想起刚才微微对着毕小丽的笑,想起刚才自己当众出丑,还有那一声声“大傻子”。他意识到自己是在微微面前出了丑,就觉得什么都不重要了——他是傻子,他什么都不会,微微还当不当他是朋友?要是不当了,怎么办?他越想越没有希望,放声大哭。
      但是他只哭了一下,葛微汗涔涔的手又抓住了他的手拉他起来,笨拙地用他胖乎乎的手帮耿念遥擦眼泪:“遥遥,别哭啦,原来你也在这个班哪,哈,真好,放学咱们一块儿回家。”
      耿念遥的眼泪忍不住,还是劈里啪啦的落,葛微就拼命地擦,最后两个人都笑了,手拉着手回教室去。耿念遥突然发现,花坛里那些平常觉得讨厌的小黄菊花开的其实满好看。
      小孩子的故事从来都简单,十分钟的下课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也不短,两个人回到教室的时候喧嚣依旧,耿念遥拉着葛微的手,觉得自己比刚才出去时候多了些器宇轩昂的味道。
      他目不斜视地大步走向自己的座位,手当然还拉着葛微的手。可是突然脚下一绊,一个踉跄就摔倒在两行课桌之间的地上,额头碰上桌腿,登时一阵头昏,后背一重,是葛微跌在了他身上。周围哄笑成了一片,男孩儿的女孩儿的杂乱无章。
      迅速爬了起来的葛微一把就把瘦弱的耿念遥扯到自己面前,拇指按上他的额头,他疼得“嘶”地吸了口气,立刻就从梦幻回到现实,抽回自己的手打算缩回自己的角落。不料葛微眼睛一瞪就扑向刚才出腿绊他的男孩子,挥拳头一下就打在那男孩子的鼻梁上,顿时鼻血长流,教室里立刻炸了窝。那正是课上揭露耿念遥绰号的男孩儿,名字叫朱宇,欺负耿念遥成了习惯,哪里想到今天多了个煞星,一拳挨上已经“哇”地哭了出来。
      葛微哪管他哭是不哭,又是一拳头,结结实实擂在朱宇后背上,“咚”一声巨响震得教室里立刻鸦雀无声。
      耿念遥吓得一哆嗦,双手齐伸,抱住了葛微的腰箍住葛微的手,带着哭腔喊:“微微,别打人!”
      葛微出不了手,旁边的男孩儿却已经反应过来,一拥而上,拉架的、帮忙的、打太平拳的……教师里桌翻椅倒,书本乱飞,直到门口一声高喊:“都别打了!”
      何老师的手被毕小丽拉着,脸色铁青。
      4 混乱
      从隔壁医院回来的朱宇鼻子上贴着橡皮膏,长圆的白色橡皮膏横过他整个鼻梁,乍一看象是戏台上的奸臣小丑,同学们笑了一阵又一阵,朱宇藏进教导处就死活不肯再回教室上课,肿着眼睛哭喊着找妈妈。罪魁祸首的葛微和耿念遥自然也被送进了教导处,哭闹不停的朱宇看见葛微瞪得溜园的眼,一下子哑了嗓子,倒让女校长得了清静,不由自主松了口气。
      耿念遥小心地贴墙根儿站着,想哭,可是想起等会爸爸一定会来,又有些哭不出来。心里七上八下正是没个着落的时候,胖乎乎的小手伸了过来握住他的手,葛微朝着他笑了笑。耿念遥觉得自己的心似乎也被那只热乎乎的手攥住了,就安稳地落回到腔子里去。
      女校长皱了皱眉头,摇着头一撇了撇嘴,也不知是气是恼,抑或不屑。
      这时候门一开,瘦小的女人带着一身青草气息进来,一片菜叶子还在她乱蓬蓬的发间探头探脑。她进来,在坐着的女校长前面缩着肩站着,小心翼翼地陪笑:“对不起,校长,真对不起,葛微给您惹麻烦了,您看这……哎!”看着女校长微蹙起的眉,她不知该怎么说下去,索性一把扯过旁边的儿子,巴掌照着葛微的屁股蛋子就量了下去。
      女校长吓了一跳,有些惊慌地拦着她:“别,葛微妈妈,孩子做错了事也不能光是打……别打……”
      葛微妈妈身子瘦小,力气却大,一巴掌一巴掌掴着儿子的屁股蛋子,已经是满脸的泪:“让你打架!让你不成|人!第一天就给老师惹麻烦,看把人家孩子打的!你怎么就不争气!你不成|人!”一边数落一边打。葛微弯着腰撅着屁股,两手撑在膝盖上让妈妈打,咬着嘴唇一声都不出,女人的火气更大,巴掌量得更响。那边朱宇瞧着已经笑了出来,还幸灾乐祸地做着鬼脸儿。
      耿念遥看着葛微挨打,脑子一热,冲过去揪着朱宇的领子就是一拳头,朱宇反应过来是平时最没用的耿念遥打了他,骂着想要还手,却又挨了两下,连番吃亏,再加上痛,又哇一声哭了出来。
      那边女校长还没按下葫芦,这边又浮起了瓢,声微气弱地喊了两声别打了,却没人听她的,只能松开了大人的手硬生生拉开两个孩子,剩下葛微还在妈妈的巴掌下苦挨,却就是咬着嘴唇一声都不出。
      正这时豁亮的高嗓门儿喊着:“朱宇!朱宇!”,一个衣着贵气的中年妇女一溜烟闯进来把儿子搂进自己怀里头,大骂,“我的乖乖,谁家杂种把你打成这样儿?”
      朱宇一到了妈妈怀里,哭得更是热闹,一边哭一边喊:“妈,他们打我,他们俩一块儿打我……”朱宇妈妈黑脸蛋子气得发紫,叫着小杂种就拎女校长手里的耿念遥,耿念遥抬眼看见那张黑虎虎的胖脸吓得一哆嗦,转身就藏在校长身子后头。
      葛微一看不好,一使劲就挣脱了妈妈的手跑了过来,张开手臂,老母鸡护雏儿似的挡在头里,脸涨得通红,小胸脯一起一伏,脆亮的嗓门儿一下就盖过了朱宇妈妈:“是我打他的,是我自己打的,跟遥遥没关系!谁让他绊遥遥了?遥遥的头都破了!你不讲理,是你泼妇!”
      朱宇妈妈显然不是和孩子讲理的人,听见孩子嘴里一声“泼妇”,马上吆喝着“小杂种,小兔崽子”窜过去要抓他。葛微妈妈一看儿子要吃亏,气得撞过来抓着她的手:“你骂谁是杂种?你儿子才是杂种,兔崽子!”儿子还是自己疼,自己打得骂得,旁人可是碰不得。
      两个女人动了手,女校长赶紧挡在中间,气得眼里泪花儿直转,偏偏校园里老师学生一个不见,好像就剩下了她一个人,到处静悄悄只听见这里孩子哭大人闹乱成了一团。
      耿念遥看闹得大了,想起刚才自己竟然打了人,更怕得厉害,紧抓着葛微的衣裳再也不撒手。葛微扬起拳头就冲朱宇晃了过去,吓得朱宇一下子出溜到桌子下头。耿念遥看见他那狼狈样儿,想起他平时欺负自己的威风,忍不住咧开嘴一笑,害怕、担忧、难过都飞得连影子都看不见,他觉得自己从来都没有这么开心过。
      女校长无力的拦着这个挡着那个,哭都哭不出声儿来。
      正这时,“咚咚”几声有节奏的敲击,本来半掩的门被慢慢推开,屋子里骤然一亮,喧闹顿时静止,连风似乎都轻了几分。女校长松开了抓朱宇妈妈的手,朱宇妈妈还扬着的手尴尬的停在半空,半晌才想起收回去,忍不住偷偷的瞟门外的人,一眼,又是一眼。
      葛微妈妈匆忙地退了一步,在自己脏兮兮的衣角擦了擦手。
      银色轮椅稳稳当当停在门外,耿英清亮的眼一点一点扫过自己的儿子、葛微、朱宇,和两个女人,皙白的脸在阳光下显得有些虚幻,神气里带着一点点的疏离和厌倦。
      他慢慢摇着轮椅进来,轻声开口:“白校长,您好。”他擦过葛微和耿念遥的身边,却并没看儿子一眼。把轮椅停在朱宇面前,他弯身扶起坐在地上的朱宇,摸出块雪白的手帕子擦干净他的脸,又仔细地看了看他的鼻子:“还痛得很厉害么?”很清冷的声音,这秋暑未尽的时节,也带着沁骨的凉
      耿念遥的眼里突然就有了泪,葛微的妈妈进来打了葛微,朱宇的妈妈进来抱了朱宇,可是自己的父亲进来,根本就没有看自己一眼。他悄无声息地动了动自己的脚尖,把身体贴在葛微的身上。葛微热烘烘的身子,仿佛给了他一点点的暖,他情不自禁地,把手也放在了葛微的手上。葛微就握住了,没有松开。
      最初的震撼只是一瞬,一缕淡淡的幽香自耿英手里的帕上弥散开来,朱宇妈妈脸色紫得开始发黑,确认似的问女校长:“这是耿念遥的爸爸?”女校长迟疑了一下,点头,却没有说别的,也没有过去,眼神还贪恋的留在耿英的脸上,神气里却带着一丝嫌恶。
      朱宇妈妈猛然扑上去把自己的儿子拉进怀里头,狠命一推耿英的手:“别碰我儿子,你个妖精、变态!滚远点儿!”
      5 罪
      耿英的手一僵,手帕轻悠悠地飘落的地上,本来就没什么血色和表情的脸慢慢浮起一层怆然的死色。
      他嘴唇颤了颤,慢慢地说:“大姐,真是对不住,这事一定跟葛微没关系,是遥遥的错,遥遥爱惹事我知道,我回去一定教育孩子。您这孩子的伤好好看,花多少钱我出,还有,多给孩子买点营养品。”他坐在轮椅上深深地鞠了一躬,把手里的东西往桌子上一放,然后转回轮椅,想要拉起耿念遥向外走。
      耿念遥狠狠一甩父亲的手,咬着嘴唇不说话,也不动窝。
      朱宇妈妈破口大骂:“臭妖精,拿钱砸人是不是?谁知道你这钱怎么来的,干净不干……”顺手拿起钞票就砸回去,可是喊了一半就没了声音,为数不少的钞票堵住了她的口,但她还是狠狠地补了一句:“我儿子要是破了相,跟你没完!”
      耿英怔怔地看着那钱和那女人,终于叹了口气,低头摇着轮椅缓缓离开。 
      葛微突然就暴跳起来,一头狠狠地撞在那女人肚子上,大声吼:“臭女人!烂女人!你凭什么拿耿叔叔的钱!”拼了命的乱骂乱打,女人招架不及,半袖衫子外两条手臂都被抓出了血,葛微妈妈急惶惶地死命扯着他:“葛微,你又发疯!” 
      耿念遥惊慌地抓紧父亲的轮椅,眼睁睁看着越来越升级的暴力。
      “想跟你爸一样是不是!我这是造了什么孽啊!”葛微妈妈嘶哑地喊了一句,松开扯着儿子的手退到一边嚎啕大哭。
      葛微一个哆嗦,松了手退开,呼呼喘气,瞪着朱宇妈妈。那高大的女人在他手里竟然没占了多少便宜去,气焰也矮了不少。耿英转过轮椅,认真地说:“白校长,大姐,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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