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棣心中一痛,点头别过目光,舒莫辞准备了一大套说辞,不想竟这么容易就过关了,愣了愣才又开口道,“还要劳烦父亲帮我找回娘留下来的忠心管事伙计”。
前面的事都应了,这样的事舒棣更不会反对,点头应下,舒莫辞见他这么痛快,试探开口,“父亲,最近莫辞身边大祸小灾不断,莫辞想带小八去般若寺进香礼佛祈求平安,只是母亲如今禁足,祖母又——”
进香礼佛,像舒莫辞这样未出阁的姑娘是必得要长辈陪同的,老夫人和钟氏都不可能会陪着去,杨氏也不会为了她忤逆老夫人的意思,她只有求舒棣了。
舒棣也想通了其中关节,眸色晦暗起来,“我逢六休沐,十六那日我送你过去,只是要当天赶回来”。
舒棣是男子,就算是送亲女儿去寺中进香也不可能留宿,般若寺建在骊山半山腰,要当日来回却是有些赶了,舒莫辞忙道,“那不如就去城外的白马寺,佛祖慈悲,在哪里礼佛都是一样的”。
舒棣点头,舒莫辞见惯了舒棣对自己的冷漠,一下难以适应,见舒棣事事依从自己越发觉得不真实起来,盯着舒棣怔怔无言,舒棣更加不自然,狼狈站了起来,“我先走了,有事让辛妈妈去找外院找茗砚”。
舒莫辞起身行礼,“恭送父亲”。
第五天,林山来春晖阁求见舒莫辞,舒莫辞在洛川楼前的抱夏里见了,甫一见面就深深一福,“莫辞多谢林总管大恩”。
林山连忙避开,“大姑娘折杀小人了,小人也不过是听令行事”。
舒莫辞抬头坦然一笑,“林总管虽是听令行事,但事有先后,那日那般情形,林总管能不顾老夫人怒气,为莫辞讨回公道,莫辞铭记于心”。
辛妈妈上前往林山袖子里塞了个荷包,“林总管仗义,我们姑娘记在心里,姑娘年幼依仗总管的地方还很多,劳总管费心了”。
林山也不扭捏,收下荷包,谢了座方在舒莫辞对面跪坐下来,将带来的地图并账本摊开,“大姑娘请看,这里是西山,因为草木难生,根本没人去买地建庄子,只有一些活不下去的人在那里种一些庄稼,收成很少,只是到底离京城不远,地价虽不高但也绝对不低,奴才想不到大姑娘想买这样的地方做什么?”
林山的话虽委婉,却明确的表达了自己的不赞同,舒莫辞沉吟开口,“林总管,银票放在我手里不但没用还招祸,买这些没用的东西才不会招人红眼,不知西山整片地买下来大约要多少银子?”
“大约五万左右”。
“榆钱胡同的铺子呢?”
林山又将一张地图铺到桌上,“大姑娘请看,这标记朱砂的是榆钱胡同剩下没被人买下和要盘出的铺子,皇上圣明,京城人口越来越多,这榆钱胡同虽冷落,但即便铺子要掉价也不会掉太多,姑娘如果觉得银子放在手中不放心,多买几家倒也无妨,小人也打探过其他地方,如杏儿胡同和朱雀大街附近,有几家铺子出卖,姑娘也可以看看”。
舒莫辞想了想,“将西山的地全部买下来,选个风水好的地方盖个庄子,原先在那里种地的人,只要不是品行不好都招进庄子去,剩下的银子就在榆钱胡同买铺子,如果其他地方有好的,林总管酌情帮我买下就是,左右我也不需要靠这个挣钱”。
“不知道大姑娘在那穷山恶水的地方盖庄子做何用处?”
“那里清净,离长安又近,做个养老之所倒是极好的”。
林山听的嘴角猛抽,姑娘您才十三岁,考虑什么养老之所的真的好吗?
“庄子不必太精致,围墙要坚固,圈大一些,最好是能在里面建个跑马场,唔,过几日我画个图纸出来,再请总管来参详参详”。
“姑娘心意已定?”
舒莫辞点头,“林总管不必忧心,五万两银子就算打了水漂也总比被至亲之人窃去,还暗地嘲笑莫辞愚蠢来的好”。
林山默了默,“大姑娘放心,此事小人定会尽力替大姑娘办好”。
“不知我娘铺子上的管事伙计寻回了多少?”
俞乐容和前世的舒莫辞一样不善经营,俞国公府给俞乐容的陪嫁大多是各色金银玉石和古籍字画,还有一些田庄,铺子只有一间,正是长安最有名的胭脂铺子分色坊。
俞乐容很喜欢调制胭脂,调出来的胭脂色泽香味都是绝佳的,老国公夫人索性开了个胭脂铺子让她折腾,不想竟就靠着俞氏自己捣鼓出来的各种胭脂方子一炮打响,后来俞乐容出嫁,老国公夫人就将分色坊也纳入了俞乐容的嫁妆,田庄基本上赚不到什么钱,钟氏赔给舒莫辞的十万两绝大多数都是分色坊的收益,可想而知分色坊的生意有多好。
“分色坊的掌柜是俞国公府的老人,大夫人没敢动,只收买了账房乱了帐,又赶走了几个管事,才让分色坊的生意坏了下来,我传达了大姑娘的意思让掌柜寻回被赶出去的管事,想必很快就能有回音”。
“劳烦林管家了,到时还请林管家让掌柜来见我一面,再请林管家买好铺子后在榆钱胡同选一个合宜的,我想开个医馆”。
“医馆——大姑娘请恕小人直言,医馆怕不是一时能开起来的,而且人脉货源等,侯府怕也提供不了什么帮助”。
“此事不急,林管家帮我留意着就是,我再想想法子”。
林山应下,见她没什么事了,说了几句闲话退下不提。
040 母子
转眼就到了十五,文昌侯府逢年过节以及每月的初一、十五全府都是要一起到荣安堂用晚饭的,上次向氏将十万两银票送过来时,也将钟氏母女接去钟府小住,这么一来就显得冷清多了,舒莫辞到的稍早了些,大大的膳食厅中只有舒月浅不安的来回走着,见了舒莫辞眼前一亮,几步迎了过来,“大姐姐,发生什么事了?娘怎么会带着三姐姐和九妹回娘家了?”
舒莫辞意味不明笑道,“钟老爷疼爱母亲,接母亲回去小住,有什么好奇怪的?”
舒月浅被她问的一愣,疑惑看了看她,“大姐姐,你怎么了?”
舒莫辞挑眉,“我又怎么了?”
“好像,不一样了——”
“从鬼门关走过一圈的人自然不一样了,说起来,还要多谢二妹妹”。
舒月浅心虚后退两步,“我不过是失手推了你一把,又不是故意的,再说,爹已经罚了我禁足这么长时间,你还记仇”。
舒莫辞冷冷一笑,在靠墙的圈椅上坐下,伺候茶水的丫鬟忙替她倒上茶,舒月浅又蹭到她身边,“大姐姐,听说明天爹要带你和八弟去白马寺上香,带上我吧?”
“这我做不了主,你去求父亲”。
舒月浅恨恨一跺脚,“不肯就不肯,假惺惺说什么做不了主,他们分明说爹现在什么都听你的,放眼这大显皇朝,又有几个父亲能亲自护送女儿去上香的!”
舒莫辞微怔,是的,放眼这大显王朝,又有几个父亲能亲自护送女儿去上香的?
“闭嘴!”
舒月浅抬头见舒棣踏步进来了,不敢再说,诺诺应了一声,舒莫辞站了起来,恭恭敬敬行礼,“父亲来了”。
舒棣嗯了一声,坐下端起茶杯,不一会人三三两两都到了,老夫人是最后到的,习惯性的威严扫视一圈后淡淡道,“都坐吧,上菜”。
舒家百年世家,如今虽比不得以往了,该有的规矩却一点都没少,整个膳食厅大大小小十几个人用膳,却连碗筷相击的声音都听不到,一丝杂音也无,连平日混账的舒月澄吃相也文雅无比。
用过膳,漱了口,丫鬟又重新上了茶,老夫人端起茶杯,拈起杯盖轻轻打着茶末,开口道,“眼瞧着这天就快热了,趁着明天天好,我带着哥儿姐儿们去般若寺进香,老二,你去打点,明天随我一起去”。
钟槐起身应命,老夫人又不经意般道,“老大,你明天休沐,也随我们一起去”。
“我明天要送莫辞去白马寺”。
老夫人强忍着怒气,“哪有一家人去两处的道理,再者白马寺也没有般若寺的菩萨灵验”。
舒棣沉默,老夫人脸色缓了缓,“那就这么说定了,老二,你去打点,我们恐要在山上歇一晚”。
“莫辞说要去白马寺”。
舒莫辞一惊,跪了下去,“老夫人、父亲恕罪,进香贵乎心诚,莫辞去哪儿都行的,单凭老夫人做主”。
“去白马寺!”
舒莫辞心下惊疑不定,父亲非要去白马寺,是在白马寺安排了什么,还是要让老夫人更加厌恶她?这个念头在舒莫辞脑海中一闪而过,很快逝去,却让她心中那颗怀疑的种子破土而出,父亲,到底是怎样看待她这个女儿的?
“大胆——”
“父母慈而后子女孝,还请母亲成全儿子一番心愿”。
老夫人气的浑身发抖,指着舒棣一个字都说不出来,舒棣看了看跪在地上的舒莫辞,又移开目光,“回春晖阁收拾东西,明日一早就去”。
舒莫辞看向老夫人,正好迎上她厌恶憎恨的目光,这样的目光在嫁给程正则后就没有再在乎过,可在闺中的十五年,这样的目光却是她的噩梦,让她恐惧,让她伤心,让她自卑,更让她无所适从,不知道自己的亲祖母为何会这般厌恶自己,自己前世养成那样孤高清冷却极度自卑的性子,她这位祖母绝对居功至伟!
埋在心底的毒瘤叫嚣着在心头翻滚,钝而麻木的痛慢慢在四体百骸蔓延,舒莫辞直直对上老夫人的目光,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莫辞谨遵父亲之命,这就回春晖阁,小八”。
舒莫辞牵着舒月池脚步轻快地出了春晖阁,这辈子,她不会再为任何厌恶伤害她的人伤心!
第二天天还未大亮,舒莫辞就坐上马车往白马寺而去,赶上了第一炷香,舒莫辞前世读惯圣贤书,信奉的是敬鬼神而远之,对这些并不太相信,只经过诡异的重生后,十分虔诚起来,每日早晚必定洗手焚香写一卷经书方能安心,否则也不会切切求了舒棣带她来进香。
舒莫辞双手奉香默默祈祷,“佛祖在上,信女一愿母亲地下安息,二愿悦儿能投生个好人家,莫再找到如信女般无能的娘亲,三愿害我母子仇人不得好死!如能得偿所愿,信女愿重塑金身供奉佛祖”。
舒莫辞又恭恭敬敬拜了三拜,才起身道,“父亲,我想去点几盏长明灯”。
舒棣点头,吩咐办完事后到后院去寻他,自去了,舒莫辞被小沙弥引到了后殿,供奉了三盏长明灯,燃了这些日子所抄经书,眼看时已近午这才往白马寺后院而去。
此时已是初夏,正是花草最浓艳时,白马寺比不上般若寺规模宏大景色怡人,却也处处芳菲,佛殿与后院交接处还有一小片杏林,此时杏花早败,枝头颗颗青杏小而玲珑,格外喜人。
舒莫辞缓缓而行,沉重的心因这暖人的风和青翠的杏而慢慢轻快起来,不防对面忽地转过一个青色直裰的书生来,那书生微微避开两步,垂头行礼让舒莫辞先过,舒莫辞福了福,算是还了礼,正要抬步忽地发现不对劲,那书生——
041 程正则
舒莫辞缓缓而行,沉重的心因这暖人的风和青翠的杏而慢慢轻快起来,不防对面忽地转过一个青色直裰的书生来,那书生微微避开两步,垂头行礼让舒莫辞先过,舒莫辞福了福,算是还了礼,正要抬步忽地发现不对劲,那书生——
浓黑的眉,清亮的眼,挺直的鼻,一言一行温文有礼却自有傲骨铮铮正气凛然,程正则——
程正则虽低着头,却能感觉到落在身上的灼灼视线,虽然有些惊讶文昌侯府的姑娘怎会如此大胆的打量男子,但更窃窃自喜自己风度绝佳,甫一见面就让这足不出户的大家闺秀看丢了魂,当下抬头微微一笑,“在下程正则,敢问姑娘是否迷了道路?”
因出了佛堂,舒莫辞带上了椎帽,天蓝色的轻纱下,舒莫辞绝佳的眉眼若隐若现,程正则心下更喜,从小就有道士给他批命,说他这辈子年少得意娇妻美眷青云直上,果然不错,他甫中进士,正苦苦思索门路出路,不想天上掉馅饼,文昌侯亲自找到他,话中有意无意透出要将女儿许给他的意思,今天更是邀自己到白马寺来切磋棋艺,果然他在半路就碰到了娇美的文昌侯府大姑娘!
程正则心中激动,面上却越发温和,“姑娘是要往哪儿去?”
既是中意他,自然就会就着自己的话往下说,若是大胆点的,说不定还会请自己相送。
果然不一会,就见舒莫辞臻首轻点,程正则大喜,正要再问,一把懒洋洋的嗓音响起,“舒妹妹这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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