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枝白路17号地下室的梦想家 by 鬼庖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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枝白路17号地下室的梦想家 by 鬼庖丁- 第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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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越是不说话,方靖就越紧张,一发语无伦次了起来:〃我家离学校不远所以我早上都是走着去学校,呃,其实是因为我丢了自行车。。。。。。我是说,那天我只是路过那个公园,不是有意跟着你什么的,我甚至不是你的粉丝。。。。。。不不,我不是说你演技不好。。。。。。呃。。。。。。〃
他正陷于措辞上的苦战,周策却慢慢转过身来,皱着眉,〃你说,公园?〃
〃嗯,就是上周五。。。。。。总之,我很抱歉,实在对不起。〃
周策垂着眼睛看着手里的玻璃杯,笑容慢慢扩大。〃我没说什么呀,看见了就看见了吧。〃
〃不,我真的是很抱歉。我知道像您这样的大明星一定很注重隐私啊个人空间啊什么的,就算是我不小心,我也该向您道歉。〃
〃嗯,很有诚意,道歉接受了。〃周策笑得很慈祥。
方靖看他态度和善,不像随时会叫人进来把自己打成个烂番薯的模样,心里先暗自松了一口气,那个悬心已久的问题也浮了上来。稍一犹豫,他还是问了出来。〃周先生,我能问您个问题吗?〃
〃什么问题?〃虽然在反问,周策的口气却像是早就知道他会问什么似的。他又回过头去,从小冰箱里拿了什么出来。
〃像您这么有天赋有才华的演员,为什么老接些烂。。。。。。我是说,为什么不多接些更有意义的电影呢?〃
周策站起身来,手上拿了一只玻璃杯,里面已经有了小半杯绿幽幽的夜体。他打开一罐雪碧,兑了进去,雪白的泡沫瞬间在绿汁里翻腾不已。〃想知道吗?〃周策笑得依然那么慈祥,〃喝了它我就告诉你。〃
方靖接过杯子,嗅了嗅,又小心地吮了一口,在雪碧甜腻的气味下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药味,但又不像是化学药品危险的味道。他端起杯子一饮而尽。〃这是什么?〃
〃一种果汁,〃周策耸了耸肩,〃我不知道这名字用中文怎么说。好喝吗?〃
〃还不错。。。。。。〃其实就是一股雪碧味。方靖追问下去,〃周先生,您这是在故意隐藏自己的演技吗?〃
周策又兑了一杯雪碧与那种绿色果汁的混合物,递给他,给自己的杯子里倒了一点白兰地,晃着杯子,〃嗯,也不能那么说。。。。。。〃他低头抿了一口白兰地,眼看着方靖把那杯混合果汁也喝完。〃你好像很渴。〃
〃嗯,在片场出了一身汗,一直口渴,〃接连两杯灌下去,方靖不知为何觉得轻松了许多,〃这种果汁到底是什么?〃
周策倒了第三杯给他,随手拎出瓶子,放在桌上。方靖喝着那杯饮料,努力辨认着那行英文字:〃A,B,S〃
〃Absinthe。〃周策缓慢而清晰地读出这个单词,笑嘻嘻看着他,方靖也跟着他一起笑:〃你笑的声音真怪,嘿嘿嘿。〃
〃那是你自己的笑声,小傻瓜。〃
〃是么?〃方靖仔细想了想,〃好像真是我在笑。〃
不知为什么,他的心情一下子好像特别、特别地轻松。似乎喝下那杯果汁之前,这个世界是有重量的,而现在,突然之间空气的比重变轻了。内心深处有个声音告诉他,他不该在周策面前这么失礼,但他忍不住,因为他实在很快乐很开心,笑意从胸腔弥漫到脸上,又从脸上弥漫到全身,浸透每个毛孔,甚至从发梢滴滴答答地流出来淌到地上。那种快乐瞬间就有了形体,是一种闪着金光的绿色,既不是夜体也不是气体,却能四处涌动,甚至飘到头顶,在空气里变成雾。
恍惚中他好像看见周策伸出手来在他面前晃了一下,他哈哈大笑着去打那只手,却被周策抓住手腕,一把拎了过去。那是他第一次那么近距离地看着周策。有那么一瞬间他觉得周策长得真是好看,尤其是嘴。嘴唇并不十分丰满,唇线却很柔和,上唇稍微突出,一笑起来的时候仿佛含着下唇那样。。。。。。方靖伸出手指,轻轻描过他上唇的曲线,指尖拂过的时候突然感到温暖的潮湿。周策咬住了他的手指,力道并不重,却用舌尖轻轻掠过他的指肚,粉色的舌在两排牙齿间,好像警觉而谨慎的小兽般微微探出,闪出一点水光,旋即收回。
接下来怎么被弄到卧室去的,他根本不记得了。周策短短的额发拂过他的眼睛,一瞬间鼻端吸进的全是他身上沐浴后水气与沐浴夜香气的混合,口中隐隐有白兰地的味道,那是周策刚刚喝下去的,在唇舌交缠中传了过来。方靖全身上下懒洋洋的,没有力气,也不想动。他就这么躺在床上,吃吃笑着,看着周策脱掉那件宽松的白色T恤,然后一粒一粒去解他的扣子。。。。。。
。。。。。。小腹处那阵痒麻钻心入骨的时候,他突然想起什么,低头对周策说:〃那个单词我看过。。。。。。我想起来了。。。。。。〃没有回应。于是他一边赞赏着自己的记忆力,一边傻乎乎地笑,说,〃我记得的,那个单词这么念,艾…碧…斯,苦艾酒。〃
'La Fée Verte',绿仙子嘛。。。。。。他昏昏沉沉地想。那首歌怎么唱的来着?
Hey Hey Hey!
Touch of his skin feeling silky smooth
Color of cafe au lait alright
Made the savage beast inside roar until he cried;
More!More!More!
方靖醒过来的时候只觉得脑浆子都要从耳朵里流出来,相比之下身体的酸痛几乎可以忽略不计了。窗帘没有完全合拢,一丝阳光透进屋里,正好照到他的眼睛,针扎一样刺目。
床上只有他一个人,伸手一探,枕头与被子都是冷的。方靖坐起来,喉咙又干又哑,床头有装水的玻璃水瓶,他一把抓过,也不用杯子,对着嘴咕咚咚一气灌下大半瓶,嗓子才舒服点。这时候他已经清醒了,虽说头仍然疼得像要裂开一样。他抱着被子,呆呆地看着地毯上散乱的衣物与纸巾揉成的团,一拳捶到枕头上,力道震得床头板抵着墙咚咚作响,大骂自己是个白痴。
洗澡的时候他还一直在骂,等到围了条浴巾出来,一推门,就看见一个穿白色西装的女人坐在沙发上。方靖吃了一惊,捂着毛巾又跳回浴室里,大半个身子掩在门后,伸着头看着她。
〃噢?抱歉,我没想到你没穿衣服。〃那女人对他彬彬有礼地一笑,走到壁橱边拿了条浴巾,递到门缝里。方靖接过来,手忙脚乱地穿上,擦着头发走出来。
那女人站在离他面前五步的位置,对他温文尔雅地微笑,伸出右手:〃你好,我叫温雅。〃
方靖忍着尴尬,跟她握了握手:〃我叫方靖。〃
温雅明显怔了两秒钟才开口:〃你不是叫刘洋?〃
〃刘洋?〃
温雅皱起眉头,轻咬下唇,速度很快幅度却很小地甩了甩头,好像在说〃我不知道也不想知道〃,随即又换上刚才那般彬彬有礼的面孔,继续道,〃我是周先生的经纪人,〃然后从挎着的手袋里掏出一个信封,〃这是周先生的一点心意,希望您能笑纳。〃
方靖下意识地接了过去,只是手指刚一接触到那个信封心里便了然,那里面装的是钱,而且根据信封的厚度来看,数目还不小,一瞬间脸一直红到耳根。他把信封递还回去:〃温小姐,请您收回去。〃
温雅不动,仍旧微笑着看着他:〃请不要误会,这只是周先生的一点心意。请别让我为难。〃
〃我真的不要!〃方靖急了,迫近一步,把信封硬往她手里塞。
温雅仍然不接,只是,这次的微笑中似乎多了些其他什么成分,仿佛一杯掺了杂质的清水。〃我强烈建议您,还是收下来比较妥当。〃她刻意把〃妥当〃两个字咬得很重,语气里没有半点温度。
方靖咬紧了牙,把那信封攥在手心里,手背上凸起条条青筋。温雅的笑容扩大了。她从刚才坐着的那张沙发旁拎起一只纸袋,递给方靖,见方靖扭过头去不接,善解人意地走到床边,从里面掏出一套干净的衣裤,向方靖轻轻地点了点头,走了出去,在身后轻轻掩好门。
从酒店出来时门口已经有辆出租车在等他,方靖叫司机开到市区,又从市区自己坐公交回家。一关上屋门,他就发疯一样,连拉带拽,把穿在身上的那套衣裤脱了下来,狠狠扔进衣柜里,然后把自己仰面朝天摔到床上。
等到怒火平息了一点,他掏出背包里的手机,给师兄拨号,对方没接。打到第四次,师兄终于接了,一开口就问候了方靖五六个直系女姓亲属,以表达对扰人清梦之丑恶行径的严重抗义。
方靖等他骂完,才问:〃师兄,昨天没去的那个群众演员,就是我演的那个角色,那人叫什么?〃
〃干嘛?〃
〃没什么,就想问问。他叫什么?〃
〃刘洋,我跟他其实不熟。。。。。。〃
〃咚〃的一声,手机被直直地摔了出去,在衣柜门上砸出一个小坑。
【注:文中出现的那段唱词是《红磨坊》插曲。实际上电影里主人公喝完酒后唱的是〃The Sound of Music〃,此处换成了稍后才出现的〃Lady Marmalad〃,我做了人称上的改动。土豆上面有两个视频,一是MTV,一是电影中的片段,有兴趣的话可以去看看。
tudou/programs/view/j1G1C0ZkIrw/
tudou/programs/view/47vOn9DSd34/ (差不多在2分钟15秒之后,演唱者是Christina Aguilera)】
第四章
那个信封自从被带回家,丢到抽屉一个角落里,他就再没动过,甚至没有去数一数里面有多少钱。
方靖想辞工,被师兄骂了个狗血喷头,好在此人一向奉行胡萝卜加大棒的原则,骂完了又赏赐淘换下来的旧手机一支。俗话说,吃人嘴短,拿人手软,方靖仍然pi颠pi颠跟着师兄在剧组里搬道具,只是再也不向周策的方向看一眼。
这番努力也不是没有成就,道具组的杂活虽然累,身在拍摄现场还是学到了不少东西,和剧组混熟了,也听到了不少八卦。女主角是个新人,没什么可说的;只要一说到周策,方靖的耳朵仿佛装了个开关一样非礼不闻;但是,说到这部电影的导演杨庆,他倒是听了不少。
杨庆回国后拍了两部戏,第一部果然非同凡响,一举拿下当年的导演奖和摄影奖,让制片公司笑得合不拢嘴,赔钱赚吆喝,先混个脸熟再说。第二部,就惨点儿了。预计成本两千万,就算是看在那座金奖的份上也不算少了,只是没想到这老兄菁益求菁的程度超出了制片公司荷包丰满的程度,所有的道具他都要亲自检查,哪怕是一粒纽扣、一扇窗子,都力求尽善尽美。成本一再追加,最后变成四千六百万,这还罢了,拍摄周期更是长得让人难以忍受,从七个月拖到一年零九个月,稍不如意就要重拍补拍。最后好不容易完成,已经错过了当年大奖的最佳时段,连个最佳音乐奖最佳配角奖什么的都没捞着,颗粒无收。至于票房那就更加惨淡,花了接近五百万的广告费,开演前不惜在报纸上打全版彩页广告,上映三周后勉勉强强收回三百四十万。
〃杨导这次是被整惨了,〃说话的老油条也是道具组的,怕熏着眼,眯眼一边抽烟一边甩扑克,〃那边特地换了个制片人派过来,一天到晚跟着他,就怕他超支,一旦发现苗头不对就向公司报告。你还没来的时候,〃他一指方靖,〃那俩人吵得可厉害了,当着全剧组的面,骂得那叫一个难听。〃
〃真惨。〃方靖忍不住同情起导演来,顺便点点老油条手里的牌,〃出这个,出这个!〃
〃你懂个pi!〃老油条打掉他的手,〃这还叫惨?你看逼着他用的演员。老子好歹混了这么多年了,没吃过猪肉还见过猪跑,戏好不好,看现场也能看出几分。你就说那个周策吧,我就没见过这么烂的演员。〃
对家出了一对7,催促道:〃打牌打牌,说这些干什么。〃
〃你怕球个甚!人都还没来呢,就咱们几个,说说还犯王法了?〃老油条抽出一对J,〃最惨的其实是改他的剧本。我不知道原先的剧本是什么样,但现在这个,披着文艺片皮的狗血言情片,和电视剧唯一的区别就是片长只有不到两个小时。〃
方靖依旧站得远远地看那出戏。或许是老油条的话让他先入为主了,此后他再看,果然有被删改的味道,从剧本每一句台词里泄露出一丝痕迹。一些本不需要解释的细节被挑明了,一些本可以深入的细节被删掉了;本应有的两条支线被硬生生截去一条,使得这部电影变成了特殊背景下的悲情片,而粗糙的弥合,又使得剧情的转折显得生硬。
杨庆对制片方最后的反抗来自于他重拍的几场戏,都是很靠后的片段。他将周策的台词大量删掉,同时避免让他长时间直面镜头,多取背影或远景。电影的结局是破城,周策放弃了已经毫无希望的抵抗,最后向他的军队下命令,保护老百姓逃出成去,自己回到了那家夜总会,听着心爱的女人弹奏他最喜欢的钢琴曲,在纷飞的炮火中殉城。
最初,杨庆是俯角拍摄男女主角坐在钢琴前的画面,长镜头,逐渐下移,给男女主角面部表情特写。被修改以后,周策就不是坐着的了,而是站在女主角背后,垂着头听她弹琴,缓缓抬起一只手放在她的肩上。摄影机位置是固定的,两人都没有正面镜头。
做好做歹,这戏终于杀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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