荀云一进勒马楼,便见到掌柜刘淮指着一个一派优闲的男子哇啦哇啦的骂着。
“刘淮,别骂了。”
“主子,他……”刘淮气愤难当的指着还在嗅闻杯内余香的任赫,“他打算白吃白喝!”
“我没有。”任赫放下杯子皱起眉头,“我说了要煮菜还你。”这家伙是听不懂人话吗?
“你煮的东西能吃吗?”刘淮用力吼了回去。他们勒马楼的酒菜都是一等一的好,这人的厨艺能比得上谢厨子吗?
“当然!”任赫自负的回道。开玩笑!他愿意煮,这些人都该跪下来磕头感谢了,“厨房呢?”他斜睨着刘淮问。
刘淮没回答,指示他的是刚才走进来的男子——
“在那里,请便。”
任赫一甩头,便大步走人厨房。
紧接着厨房就传来谢厨子的怒吼:“你这小子,进来做什么?快走开!”
“该滚开的是你!还不走?小心我拿刀子砍你!”
“你……”谢厨子的声音听来颤抖得有如挂在树梢上飘然欲落的叶子。
随即,只听得他大叫一声抱头逃窜出来,任赫也拿着菜刀追在他后头。
“大爷我做菜最讨厌有人在旁边吵,再多待一会儿,小心我把你剁成肉酱做红烧狮子头!”任赫恶狠狠的吼着,手上的菜刀在空中用力挥了几下。
荀云让眼前的景象惊呆了,然而他随即转过身大笑出声。这小子,着实有趣得紧哪!
任赫不理会荀云的笑声,掉头又走入厨房。
谢厨子尴尬的站在荀云旁边,呐呐的道:“荀爷,他……他……”
自己的地盘竟在众目睽睽下让那个小子给抢去,真是太丢脸了!
“没关系,你今日就先歇一会儿。”荀云示意众人安静等待。
过一会儿,厨房传来阵阵香味,荀云只闻到这些香气,便已止不住腹中馋虫作祟,起身要往厨房走去。
“主子!”秦泰紧张唤道:“您可别过去,小心那小子拿刀乱砍。”
听闻此言,荀云这才勉强按捺住。
任赫此时也在厨房里头大喊:“谁来端菜嚼?大爷我不做这种事的。”
“那家伙……”刘淮气得咬牙切齿又要痛骂,却让荀云制止。
“秦泰、刘淮、谢厨子,你们去帮他将菜端出来。”
什么!竟然要他们……三人碍于是主子的吩咐,只得不甘愿的挪动双腿走人厨房,替任赫将那五道菜全端了出来。
好香!
在酒楼内的众人,即使是吃饱的也禁不住咽了下日水。那五道菜的香味勾引起每个人的食欲,令人食指大动,眼巴巴的看着荀云将一块鸡肉送人口中。
“叫化鸡!”荀云细细咀嚼,唇角缓缓漾开一抹满意的笑容,“好!”
这人不知是用什么方法,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将这鸡连骨头都闷得酥烂,八角、枸杞、花椒、绍兴酒还有桂花酱的清香充满口颊之间,着实美味至极!
连忙又将其他几道菜各尝几口,荀云吃得更是开怀。
火腿炖肘子、醋溜黄花鱼、粉蒸肉、佛跳墙,全都是一些寻常莱肴,却都将它们的精髓发挥得淋漓尽致,让人每吃下一口都是满心赞叹。
莫怪此人如此自信、这些菜的确值那个价!
看主子吃得心满意足,脸上还露出许久未见的赞赏笑容,谢厨子担心饭碗不保,连忙紧张问道:“荀爷,这些东西……好吃吗?”
“唔……”荀云忙着吃,只是点头当作回答,并指指眼前的粉蒸肉要谢厨子尝一口看看。
谢厨子夹了一些放入口中,才嚼了一下就连声称赞:“好吃,真是好手艺!”
肉烂味香,肥而不腻,真是人间美味,连他这个淮北名厨也自叹弗如。这人真可谓是“神厨”了!
刘淮和秦泰听了,也忍不住心痒,这些菜真的这么好吃吗?
“主子,我们可不可以……”
荀云很大方,倒也不吝惜这些佳肴。“都坐下来吃。”
一群人才坐下要吃,又听任赫在厨房里唤道;
“还有一样,谁来端啊?”
谢厨子不用荀云吩咐,立刻跑过去将那盅杏仁豆腐端出来。
任赫也洗净手走出来,“我煮好了,可以走人了吧?”
他也不问他们是否觉得好吃,只是认定这些菜已够偿还酒钱,足见他对自己的厨艺非常自豪。
荀云一听,赶紧将刚送人口中香滑的杏仁豆腐吞下,开口问:“多少钱?”
任赫以为是问他欠了多少钱,便回说:“十万九千八百八十七两。”
“好,就这个价!”荀云看向愕然的任赫,诚心诚意地道:“我聘你在勒马楼当厨子,一个月便是十万九千八百八十—七两。”这么好的手艺,花再多钱也值得。
任赫呆了呆,第一次认真的望向荀云,这才发现对方是个俊美的男子,看来非常赏心悦目。
但是……开玩笑!他任赫才不希罕一个月十万九千八百八十七两的价钱,这对他而言不过是唾手可得的小数目罢了。在家中要煮饭,现在好不容易溜出来了,竟然还要再煮饭?他才不要如此劳碌呢!
“不干!”任赫想也不想,便要跨出酒楼门槛。
“那……”荀云略一沉思,在瞧见角落的空酒坛后,眼中闪过一道精光。“每月再给一坛兰陵郁金?”
任赫冲了回来,“五坛。”他此了个五字,以眼闪闪发光。
“不行!”荀云和他讨价还价,兰陵郁金酿造不易,只能给你一坛。”
任赫一扁嘴,“小气!”他嘟哝着,可又为那一坛酒而心动不已。
见任赫满脸不甘心,荀云这个只会算计人的商贾竟也心头一软。
“一坛半,不能再多了。”一个月顶多也只能酿成五坛呀!全给了任赫,勒马楼还用做生意吗?
任赫黯淡的脸色在听到这话时瞬间发亮,一咧嘴,露出开心又满意的笑容。
“成交!”
于是,任赫便在荀园住了下来。
隔口,天才蒙蒙亮,谢厨子就穿戴整齐的跑来敲任赫的房门。
“师父,时候到了,该干活了。”
他自昨儿个吃了任赫煮的菜后,便巴着任赫要求他教自己厨艺。
遇见任赫,让谢厨子惊觉先前数十年的学艺不过是皮毛而已,根本未得精髓。所以,就算任赫的年纪小他很多,简直可以当他儿子了,他还是要拜任赫为师。
不过,门内毫无动静。
“师父,时候到了,该干活了!”谢厨子又扯开喉咙用力喊。他是北方人,因为在厨房中喊惯了,自是声如洪钟,在静谧的清晨里更显响亮。
半晌,门内才传来不耐烦的咒骂——
“吵死了,我要睡觉。”任赫用力将被子蒙在自己的头上。
谢厨子一呆,没想到任赫居然还在睡,又用力拍了拍门板,“师父,酒楼巳时开门,我们得先去准备。”有很多事得忙哩!
“这种事我不会,你自个儿去!”任赫被吵得睡不着,生气的大吼。开玩笑!要他这么早起床,干脆叫他去上吊还比较容易!
谢厨子站在门外无计可施,但旋即想到:师父连菜都不瑞了,哪会做这些准备工作?果真是神厨,年纪尚轻就这么有个性,自己这辈子恐怕是难以望其项背了。
“那……师父您要些在于材料?”
“随便都行啦!”任赫不耐烦的翻个身又闭上眼,“再吵我一次,小心我砍死你。”
谢厨子连忙噤声,自个儿去张罗了。
结果,任赫睡到午时才醒来。
甫踏出房门,就见到秦泰寒着脸站在门外,脸色发青的刘淮也在一旁。
“你——”刘淮伸手指着任赫的鼻子,气到浑身发抖,“你竟然到现在才起床!”
酒楼里人满为患,都是要来吃任赫做的菜,谢厨子自愿当个学徒,根本不敢动手。此时勒马楼中顾客怨声连连,有许多人连酒也不喝就走了!
“已经很早了耶!”他在家中都没那么早起,要不是为了那一坛半的兰陵郁金,他哪肯委屈自己半分?
“你你你……”饶是口才便给的刘淮,也让傲慢冥顽的任赫气到结巴。就算他煮得菜再怎么好吃,但是领人饷银替人做事,也该有点责任感吧?
秦泰连忙替刘淮将话说完:“任赫,你不按时上工,我要扣你钱。”
“随便。”任赫才不理那些小钱,“我饿了,饭呢?”
什么!
“你是厨子,我们还等你煮饭呢!”刘淮用力一吼,“主子连早饭都没吃,就在等你煮给他吃!”这家伙是来这里当少爷的吗?居然敢让主子等他用膳!要不是主子脾气好,他现在还能在这儿没事似的说话吗?
“啧!”任赫抓抓头,这才想到自己似乎已经成了这儿的厨子,为了每个月一坛半的兰陵郁金,这牺牲还真大!“知道啦广
伸伸懒腰,任赫不甘不愿的往勒马楼走去,开始干活了。
第二章
任赫的厨艺真的好到没话说,每天所变出来的菜色绝不重复,完全满足荀云刁钻的胃,更让勒马楼门口高朋满座。
不过,这还得扣掉他每日迟到的恶劣习惯!
他的月俸几乎都让秦总管扣光了,但他不在乎,只要那一坛半的兰陵郁金还在就可以了。
结果,变成大伙儿配合任赫的作息吃饭.到最后荀云也火了。
他每日都得处理酒坊和荀家其他的产业,怎么能够不吃早饭就去工作?
今日,饿着肚子坐在书房中,荀云的脸色很难看。
平时是自己挑嘴,所以有时候不用饭是自个儿的问题;但是任赫煮的莱那么合他胃口,结果自己还是常常没得吃,这就是任赫的问题了。再不想想办法治治他,他还真是以为世上一切都该顺他的意呢!
安静的进思斋中传来一阵咕噜声响。
“秦泰!”按着饿极的肚子,荀云俊美的脸上笼罩着一层阴霾,“去将任赫叫起来煮饭。”他受不了了。
秦泰的肚子也咕咯噜的叫着。跟着主子那么多年,害他也变得挑食,吃过任赫煮的菜后,其他送人口中的饭菜便味同嚼腊,偏偏任赫又不做早饭,真是折磨死他的胃了。
“禀主子,已经让小白去叫过了。”秉泰苦着脸回道,“可就是叫不起来。”只差没让人将那扇门给踹开啦!
荀云咬咬牙,怒火顿生,决定使出最后一招。
任赫,是你先不仁,可别怪我荀云不义!
“去跟任赫说,若他敢再不煮早饭,我就将那一坛半的兰陵郁金自他的薪俸中扣掉。”
“是。”
秦泰走到任赫房门外,将荀云那些话照实转述了一遍。
“什么?”任赫惊得自床上弹起,冲到门边将门用力打开,“他敢!”
“任赫,主子是言出必行的。”秦泰为了自己的肚皮着想,又继续加油添醋说:“若你再不煮早饭,等那一坛半的兰陵郁金扣光,就要开始扣下个月的了。”
“卑鄙!”任赫气急败坏的套上衣服,要去找荀云理论。他为的就是那些酒,荀云竟敢打他的宝贝美酒的主意!
一冲到进思斋,任赫劈头就骂:“死荀云,你不想活了?居然敢动我的酒!”
荀云横了他一眼,“只要你去煮饭,我自然就不会打它们的主意。”
“我哪天没煮了?”
煮饭花力气又费工,他肯帮勒马楼煮两餐,他们就该偷笑了。
而且现在天气这么冷,他根本舍不得也没办法那么早自温暖的被窝中爬起来啊!之前在家中的时候,大家知道他的习性,也都养成不吃早饭的习惯了。
“我、要、吃、早、饭!”荀云一个字、一个字说出他不容更改的要求。
“我从不那么早起,休想广任赫一甩头,拒绝答应!
“扣掉!”荀云冷声威胁。
“你——”任赫一张俊帅的脸庞气到扭曲,最后他下决心道:“好,两坛。”
要他早起?行,那他要加薪!
只见荀云漂亮的薄唇紧抿,瞪着狮子大开日的任赫许久——
“行!”他的视线掉转日眼前的帐册,“那我还要吃消夜。”
敢跟他讨价还价?他荀云可不是省油的灯。
任赫这次只好认栽了。
“算你狠!”
勒马楼中,一场盛大的赌局在众围观者屏气注视中展开。
“杭州酱鸭。”荀云一吃便知。
任赫又端来一道菜。
“三丝鱼卷。”荀云似乎很喜欢这道菜,又多吃了几口,“桂鱼片卷香菇丝、火腿丝和黄瓜丝。”他准确道出其中材料。
任赫轻哼一声,又拿来一盘,“再猜!”
“荷香走油蹄,苏州菜。”
可恶!
“脆皮炸双鸽,广州莱。”
该死!
“龙凤配,湖北菜。”
怎么可能!
“鼎湖上素,广西菜。”
气死人了!
任赫端出最后一道菜,用力将它放到桌上,“最后一道!”
他瞪着吃得眉开眼笑的荀云,开始
小提示:按 回车 [Enter] 键 返回书目,按 ←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 键 进入下一页。
赞一下
添加书签加入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