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线外不准企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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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线外不准企立- 第2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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防止了心灵的接近,或许他们从来都没靠近过,单纯地只是出于一方的执着或偶
然,才能有屯积在一起的机会,或许时候到了便会再度分开。
    只是这一次,张颂奇想要用尽一切人为的力量去干扰事情的进行,然而他所
不知道的是,使这一切破坏的,恰恰亦是人为的力量。
    他一直卖力地作出任何可能促进关系的言语或行为,然而很多时候都只能与
一个微笑或是轻巧的吻等值。似乎张颂奇所说的话,都如肥皂剧里的角色一样,
认真而又不失却可笑的本质。
    或许他还是没有给予罗洁诚想要的东西,所以才会一直原地踏步,若是弄得
再糟糕一点的话,他还能得到一个结果,只是一直这样不上不下地,以仅有的希
望充作维持生命的点滴。
    「你今天过得怎么样?」就在罗洁诚套上围裙的时候,张颂奇若无其事的说。
    「还不错吧。」这时罗洁诚弯腰去找柜子下的一樽油,烧红了的锅沾了水沙
啦沙啦的作响,与他所说的话相反的是,张颂奇脸上憔悴的神色。
    其实只要不执着的话,人人都能够好好过活的。
    罗洁诚一边哼着歌一边敲破了第一个蛋,透明的蛋白溅了一点到锅边上去,
马上就温热烘出嫩白的颜色。他似乎会得很好,然后一直这样下去,像房间里任
一个摆设,时间到了就愉快地活动机器的关节。
    不断的告诉自己,这便要满足了。
    「改天,去看看你的父母好吗?」然而他却急于去改变一切。
    一瞬间就连灼熟鸡蛋的声音都不能听到。
    等到罗洁诚再若无其事地把烧焦的蛋给铲起,扔到垃圾箱里面去的时,已经
是好久好久以后的事。
    「干吗要提这个呢?你看,我都把东西弄糟了。」罗洁诚笑着说着,又想要
把一切给平淡地过渡。
    然而他的对手却是个死心眼的,一时没明白到他的意思,一张嘴便急着要把
话都吐出来:「我是不想我们一直都这样不清不楚……」
    「你给我闭嘴﹗」
    就连阁置在旁边的餐具亦同震动起来。
    张颂奇果然不作声了。
    然后所有存在的一切都显得多余。
    「哈哈,都说我做饭的时候别给我说话嘛,你看,我都把东西弄糟了。」罗
洁诚总能有让自己忙碌的理由,似乎只要把视线一偏,就能把刚才的话都给忽略
过去。
    其实张颂奇也明白,只有沉默才能与平和等值。
    他只是头脑发热了,才会说出刚才那种话。
    明明只要结果合宜就好。
    这是才是最合算的决定。
    ——「你根本就什么都不能做。」
    然而单单是为着这一句话,他便仍旧像个孩子一样,想要用尽一切的努力去
把那绝对的权威推翻。
    他就是这么样的一个孩子。
    本来是这么小的伤口,针刺般的,那痛却蔓延全身。
    就因为他还是个孩子,所以才会使事情恶化至此。
    张颂奇并不了解,已经愈合的东西,不管是变成了多么难看的形状,也已经
是不可以再重新被塑造的事情。过去就在这个时刻发挥意义,碎裂的、残破的、
发黄的各种印迹,己经改变了本来的某个部份,并被视为风味且与之并存。
    他就是不了解这些,才硬要发凸起的磨平,陷下去的填补,漂白然后冲洗,
想要把当初的场景重新呈现。
    那是不可能的,亦是不被允许的。
    「罗先生。」 z
    终于再一次他如此称呼对方。
    张颂奇的如意算盘是,把罗洁诚回复到当初他看见他时的那个模样。
    「诶?」y
    罗洁诚却像难以适应的,把混身的寒毛都倒竖起来。
    这都是出于张颂奇的无知,罗洁诚若是能变回当初的模样,是因为在很久以
前的那一天,罗洁诚并没有遇见过张颂奇。
    若是时光可以倒流……
    那只是幼稚的痴心妄想。
    并没有阻止亦无发显露出不悦的神情,罗洁诚只是由手指头起都不由自主的
颤抖,越是面对温柔他越是变得徨死不安,最终在张颂奇开口以前就逃掉了,那
种出乎意料地灵验的预感。
    「你在看些什么呢?」某一次张颂奇出其不意的,就在罗洁诚身后出现。
    「啊……」再一次地,他惊动了罗洁诚。「没什么……我只是在看花。」
    「花又有什么好看的呢?」张颂奇不明所以的把目光投向身前的花瓶,那花
瓶是黄的,漆上了几丝蓝的线条,一根绿的茎就在花瓶中心高耸而上,连接着洁
白的花瓣,然后那发白的颜色又顺畅的在尖端凝结。
    罗洁诚正用手指碰着低垂的瓣叶,莫名奇妙地,就像逃脱不了的猎物一样,
在目光中流露了悲伤:「花太美了,我害怕那是假的。」
    然后他似乎又为着自己的多虑而微笑,一边缓缓地,把脸靠向了张颂奇:「
你说,不都是这样的吗?」
    「太过美丽的东西都会让人怀疑他们是虚假的。」张颂奇小心的在他耳边答
应着。
    是的,在开始时以固有的认知否定一切,这样才能妥善地保全自己的心,在
以后就不会再有失望或是难过的感情,因为从发生前便知道这些都是虚假的事。
    因为是假的,所以不会凋谢;因为是假的,所以才不会悲伤。z
    不过上述的这些都应该与他们无关,他们是这样幸褔的,他们是会达到幸褔
的。
    只是张颂奇不由得把自己的手越收越紧,就像所有抓不住时间的人一样,妄
想能把光束都握在手中。他不是不明白,他不是不知道,他只是……他只是……
    「我爱你,我爱你,只有这些都是真的……」不知怎的在这样的午间,张颂
奇总急于要把一切说过明白。
    「我怎么会不知道呢?」在这样的紧抱中罗洁诚还是能轻巧的转过身来,就
这样举手抚上张颂奇瘦削的脸,一边斜下来一边皱起眉头。「只是你怎么不像以
往一般?」
    「我现在和过去都是一样的﹗」也就是在这样的下午,他总急于要把一切澄
清。
    听着,罗洁诚笑了笑:「哎呀,那可真是糟糕。」
    张颂奇总无法从对方的说话又或是表情里头寻找到一点讯息,高兴又是不高
兴?伤心抑或是愉快?他就是靠得最近亦无法得知,俯首把耳朵贴到对方胸口上
去,就连那心跳声也是空荡荡的,像是出于偶然才会在陋室中回荡的巨响,根本
什么东西都没有,除了那使人心惊的部份。
    他抬起头来看罗洁诚,让那抚摸着头发的手渐渐滑到脖子以后,就在那一瞬
间粗糙的手指绷紧了一下,其间的僵持似是费尽了毕生的努力才勉强不使屈曲的
关节再内折。张颂奇一直注视着罗洁诚的眼睛,淹盖的东西就像水中化开的墨,
到最后分辨不清水本来的颜色。
    如果可以的话,他想他在这刻便会死掉。
    然而罗洁诚却松开了手。z
    「你不要再想什么奇怪的事了。」在言语间他下了最后一个煞车,只要愿意
的话一切都能够挽回,就像所有人所说那样有一个幸褔快乐的结局。
    多么甜美的诱惑。
    「你什么都不要想了。」害怕会被忘记,才一再叮咛。
    「嗯。」张颂奇一边答应着,一边亲吻着对方的手。
    然而自那一天起,罗洁诚便再也没有回到家里去过。
    没有认识他以前,其实他也在活着。
    夸张的说已经有十多年,其实不过只有几个月的时间真正共处。
    如此还要说没有对方就不行了吗?
    怎样也会被旁人责骂为懦弱。
    然而在那个时候,这才是张颂奇最真实的心情。
    「罗洁诚﹗」他不顾一切的在大街上呼喊。
    只把那个人当作如以往般凭空消失了,可以吗?
    这并不是谁缺了谁就不能存活的世界。
    「罗洁诚﹗」然而他只得回怪异的目光和空荡的回声,一如过去的经验与教
训告诉他那般,罗洁诚并不存在于他生命中的任何角落。
    可张颂奇却在这边一头热的,拚命思考着所有罗洁诚会去到的地方。
    或许有人是说得对的,再缺乏观察力的人也要到危急关头,才会惊觉自己对
于世界一无所知。诚然这并不是张颂奇的错,远离出生的地方太久,单纯只凭着
一种怀念的心情在城市中游荡,难怪会找不到过去熟悉的事,难免会找不到过去
熟悉的人。
    一个人也只是一个人而已,除了私家侦探,他可没有别个能依靠的人。手机
中空号的讯息长长响起,张颂奇还以为自己经已抓得够紧,岂料那不过是罗洁诚
可以随便舍弃的信息。
    罗洁诚变了,以往他才不会这样,罗洁诚又没有变,过去他亦曾经这样。
    总是能干脆地把一切掉开。
    张颂奇知道罗洁诚不过是在逃跑而已,然而身为他所舍弃掉的部份,仍旧不
免发出被遗弃的哀鸣。似乎这所有的一切都是那般不由自主,在谁也不想的瞬间,
就干脆的甩脱了。
    在大街的中心张颂奇突然像想起什么,推挤着人群奔跑回去,与街道上风驰
雷掣的汽车竞赛,任性的只随自己的心意在都市中流动。这时风吹得冷了,可也
不怪责什么,只是缓和的把严寒分送,冰结着张颂奇的心,好似他不至于失血而
死。
    「罗洁诚……罗洁诚……」他把那个辛苦经营的家给催毁了,在一团脏乱中
坐在房间的中心翻着所有留有笔迹的书册,似乎只字词组都是无比重要的,以擦
破指头的劲度一页一页的翻着。
    缓缓的这纯化为一种执念,就像十四岁那时,愿意用个汤匙刮隧道回到罗洁
诚身边一样,那种毫无建设性的付出。
    「罗……罗洁诚……」偶然在清醒的瞬间他发现自己正在默念这几个字,然
后随着意识逐渐加深的,回忆起当初的每一时每一分。
    他想起罗洁诚总是一脸抑郁的看着流动的水,他想起在许多次回头以后,看
见罗洁诚有许多欲说未说的话,他想起在那个时候,就是他让对方等待时,那双
眼睛中的苦涩和无奈。
    他确实伤害过他,而这一切亦已经够了。
    他本来就不需要承认也不必受人谴责,然而这刻他却愿意坦白让所有人都知
道,归根究底那本来就是无需旁人插手的话题,尽管如此他还是希望别人能够理
解。
    不管怎么说,他是需要他的。
    于是就在罗洁诚消失的二十四个小时后张颂奇硬招了一辆出租车,每一寸每
一寸地接近那个不需要言语的目的地。或许这样还有人说是发傻,根本就不能抹
杀掉一切,怎能会有幸褔?
    然而这是教训也是提醒,以后他必须每时每刻让对方知道自己的真心。
    「快一点,好吗?」张颂奇向前方无辜的司机斥喝而去,还期望能下车帮助
那四个轮子的转动,好使自己能快一点到达目的地。
    那秃了半边头的司机倒还是人气定神闲的,以一副见惯大风大浪的嘴脸,缓
缓的向身后人说道:「怎么了,不快点会死人吗?我看你身体倒是挺健康的。」
    「才不……」而张颂奇却没有一分剩余的气力与他争辩。
    「该不会是老婆要生了吧?还是那份合约到期了要赶签?啊啊……该不会是
去气跑了女朋友赶着去追回她吧?」那个司机满有兴致的还在猜测,以他见惯的
各种可能性套入当下的状况。
    张颂奇只是低沉下眉头压成一线,收回了那焦躁地拍着前座的手,一边发出
低沉的声音:「不,是男朋友。」
    「哦,是男朋友啊?」那个司机似乎扫视过倒后镜一眼,然后又若无其时地
把手按上波棍。「那可真是辛苦了。」
    然后车速就在无言之间飙升,他已经付出他的最大努力,而他也是。冲过了
弯道又扭入了直道,此刻风景亦不过是拼贴的图样,只是这个故事结束时的布景。
在下车的时候司机把张颂奇掏出的钱给推回,就当作是他第一次载到追男朋友的,
一丁点的祝褔。
    从这里开始一切就如童话般神奇,有一股不实的迷雾浓罩了四周,他茫然的
踏上去,然后就陷入这一个事先安排好的结局里头。张颂奇一路走着,似乎没有
办法相信这全是真实,又或者希望这都是个梦才比较合乎实情。
    一切就像很多年前他所期望的那样,吹着向南的风,水流冲冲在脚下飘过,
在树影的摆弄下,罗洁诚就靠在栏杆那头,等待他带回那经已凉了十几年的餐点。
    「原来你就在那里。」他正要放心的任由呼吸平缓,突然那个影子就迅速的
把半边身投向那不息的流动之中——
    在这刻他只能祈祷、渴望、咀咒,时间能在此间停留,让他能够小心的从一
个指头起,重重的把对方抓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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