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欢喜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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欢喜城- 第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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信发现在她头顶的苍穹之上长出类似云彩般的结物,颗颗分明,呈鱼鳞的形状。它们往下散落,菱形,如一片四瓣的花雪。 

     
她依旧不能言语,却也不曾再次感到忧伤。由八面透来宁谥肃穆的光芒,穿入使她通体透明,像被无数双不暖却温柔的手掌轻轻的包裹。她为此般神奇而着迷,如同在一个梦里又安稳睡去似的舒馨。忽然间,她仿佛弄清楚了,体会到一种感情可以怎样被埋入最深的心底,甚至穿透心所存在的位置,化为广袤辽阔近乎无爱的关心。 

     
    却原来……无爱也是一种欢喜。 
     
    '四味' 
     
    请别急于重复的说明,我和你之间不曾也不将拥有感情。 
    可惜你的确不如,在我的理想中,才更容易受人景仰。 
    更可惜我仍然不能放手,失去你,失去我唯一的信仰。 
    从哪来,到哪去,什么才是最重要的,吾爱,我暂时不想弄清了。 
     
    '五味' 
     
    要是孩子不再爱食五彩缤纷的水果糖,要是天上只有飞机而不是鸟群,要是有天看见路灯多过于森林,那这世界还有什么乐趣?花信呢喃着,梦见孩童时的自己穿上了一条梦寐以求,白色蕾丝的漂亮裙子,吹着肥皂泡,在阳光下奔跑。五岁的月盟折来小雏菊,替她插入发鬓。 

    呵呵,她笑着醒来,睁开了双眼。天色明亮,顶灯却还开着,双手枕在头下已经麻木,她甩动它们,站起身把灯关上。她的思想随着嘀哒一声被割裂成两半,做着月盟随时会回来的打算,或者此后她就要孤独但自由的生活。 

    她收拾房间里的杂物和他留下的脏衣服,随手打开衣柜,发现里头是空的,她随即跑入浴室和其它地方,同样的,东西少了所有应归他的一份。真是彻底,她苦笑,他曾是看起来多乖巧、沉静的孩子,却容易在决定时毫无预兆且不留余地。 

    “那好吧。”她自言自语:“月盟,我留在这里等你。” 
    她深呼吸,宽慰自己露出笑容,这并没有什么不好!彼此离开一段时间,为成年后不易沟通的心情留出块安全距离。 
     
    花信整理完屋子,动手为自己做一顿饭。行走,双手摇摆,像在给双脚鼓励。显然,这许多伤口不可能如同期望,会在呼吸间就淡然无痕的恢复,因此人总会顿措的失神,行动变得缓慢,若有似无的楞怔片刻,当她尝到第一口裹着蛋液的米饭时,天色已近黄昏。 

    “我猜这味道一定不错。” 
    有人攀在窗口,用诙谐的语气同她调侃,黑色风衣在窗外飘扬,遮去方寸内所能看见的大半晚霞。 
    “你……”她手中的木匙落在地上,饭粒像金色的小石子四处滚动。 
    “别害怕啊,你应该看得出我没有丝毫要伤害你的意思吧?!”他翻身而入,从怀里掏出一枚银质的酒壶递给她:“尝尝?” 
    “这是什么?”她看着壶上精致的细纹雕花,四角镶着皮草和钻石,珍贵的让人爱不释手。 
    “青春之水,生命的甘露。”他怂恿着,语气里有迷乱的情愫。 
    她一时着了魔,拧开壶口喝了,竟像吞下满口盐卤的涩楚。 
    “血!”她冲到水池边剧烈的呕吐,壶落在他的手中,把那妖物乐坏了,从口袋里掏出丝绸,四角镂花的手巾。 
    “我真不该在你思维迟钝时乘虚而入,不过除了现在,我倒也想不出什么时候才算是接近你的最好方式。”他用极其诚恳的语调解释着一套虚伪的言辞。 
    “于是你找到了对吗?就像现在,你满意了?” 
    “唉,花信,传说你的心情时晴时雨,果然一点不差。”他递上手巾被她随手推开,于是软了口气。“好吧,好吧,我真是怕了你,我们换个礼貌的方式重新认识,我叫瑞,但通常,我喜欢别人叫我伯爵。” 

    “吸血鬼。”她毫不客气的拆穿他,蹲下身去捡米粒,他识趣的避让,动作快如闪电。 
    “咳……是,正如你所说的一样,我也没有必要假装什么,何况是像我这样高贵的,极有身份的妖精。” 
    “报歉。我没兴趣了解这些。”她下了逐客令。 
    “小女孩,你果然像传说中的那样不近人情,嗯,不对,该是不近妖情才是。我可是很有诚……” 
    “等等,我什么时候成为了你们的传说?”她疑惑不解的问向面前这个动不动就爱旁引左证的妖精男子。 
    “我没有夸张啊。”他如此说道,却摆出属于异国人的夸张手势。“花信这个名字,在妖精中可是流传广泛,甚至当我第一次来到这座城市,还未曾知道教堂在哪个方向,就已经听说过你……” 

    “算了。”她再次打断他。“我不想知道,你走吧!” 
    “嘿!别惹火我!” 
    “怎样?吃了我?吸干我的血是吗?”她昂起头,露出纯白的颈。 
    你!他恼了,左右来回不停的旋转,像一只抽线陀螺。突然他单膝跪倒在她的面前说到,“求你了,我和别人打了赌要和你成为朋友,即使你不肯改变心意,也求您至少让我在这里住上三天,妖精的赌注残酷至极,你总不忍心……喔……花信……求你了。” 

    三百六十度的转变让坚定的花信来得措手不及,他碧绿的眼色荡起水波光影,像泻入皓月清辉的幽潭,楚楚,叫人不忍心。于是这样的神情勾动她心底里月盟的影子,怜爱和不舍统统泛滥开来,她努力克制,结果敌不住,只好扔下他和顾不上食的晚餐。 

    “随便你吧,三天后立刻给我离开。” 
    “好!好!”他欢呼雀跃,翻上了天花板,像只蝙蝠倒挂在上面,悬动舞蹈。它满心以为马上她会回到厨房询问他的生活,但是没有,只得悻悻的找到正在客厅的方桌上写字的她。 

    “你在算什么?” 
    “这个月的家用,水费,电费,杂七杂八的开支。” 
    “透支了?” 
    “嗯。” 
    “哈哈,钱对妖精来说,真是再容易不过的东西了,给!”他从风衣的侧袋里拿出零钱包,倾倒出十几枚金币在她眼前。   
          “收回去。” 
    “小姐,我并不需要你偿还啊。” 
    “对,并且之后,我们之间就有了超越金钱的友谊了?”她再次拆穿他,害得这位英俊的伯爵只有尴尬的陪着笑脸。 
    “你打算在阳光布满整个屋子的时候睡在哪里?我绝不会让你在房间内安置棺材的。” 
    “不!不。”他被她突如其来的关心弄得有些受宠若惊,即使语调冰冷,也让他的心情为之开晴。 
    “空柜子就行,我可以把自己缩小那么一点。” 
    “那你的食物呢?每晚猎食杀人,把我的房间变成血腥的地狱?” 
    “这……我保证不在这里用餐,也保证这三天只找罪犯的麻烦。”他显得特别委屈,最初属于吸血鬼的傲慢和霸气,连连被她挫败,像个被老师批评不乖的孩子。 
    “你……你爱怎样怎样吧。”她惊觉自己对他过多的约束,这么多年以来,正是因为与妖精间的互不干涉,才能使自己尽量少受些灵异的影响。于是她松了口,指给他月盟的房间。“那里,有空的衣柜,三天后,别让我再看见你。” 

    “好。”他耸耸肩,走到那儿,打开门,进了屋。 
    她由此确定他还是个力量薄弱的吸血鬼,年龄在一百年左右,除了血统高贵和猎食的本能技巧,其它则几乎无所专长。早先,她见过比它更强大的吸血贵族,从一堵厚墙的此边缝隙,流沙似的透到另一面去了。不过好在,它是俊美优雅的,遮掩了狡猾和小小的笨拙,轻易就能获取到原谅。 

    花信整理好单据,回到自己的房间,在窗口有一个明黄|色的木画架,画板上钉着白色纸张,那是将近半个月前,她打算为自己画些什么,然后配上画框挂在客厅的墙上。结果总是提起笔,却找不到感觉。她看了它们片刻后,关灯睡觉。 

     
    午夜,风刮动窗帘上的铁环,发出焦躁不安的声响,闪电,白色刹那间割裂黑夜的光束和轰轰雷鸣。她醒来,之前只是混沌的,似有若无的睡意。她起床关上窗后回到床沿坐下,抱着枕头,猜测起月盟此刻是否有物遮雨,又希望他会选择那个富家女,便有了华丽温暖的容身之所,哪怕是假装喜欢都可以。她想着,他是如此聪明,绝不会委屈了自己。不自觉……轻轻的……落下眼泪。 

    “花信!”是伯爵在敲门,短促不安。“醒醒啊!” 
    “怎么?” 
    “打雷啊!我害怕。”他战战惊惊的说道。 
    她则破涕而笑。 
    “你!你还是吸血鬼吗?哪怕不是,你也成年了,何况还是个男人。”她摇头,无奈的数落。这样风雨交加的夜晚,难道不是吸血鬼挚爱的景像,他现在应该兴高采烈,近乎疯狂的在整座城池里寻找猎物才是,结果竟像个胆小的女孩,在害怕时索取父母的保护。 

    “我承认我无能!我没用!花信!求你让我进来坐一会儿!就一会儿!”他哀求着。 
    “不行,不方便。”她盖上被子,蒙头去睡,不再给他任何回应。 
    终于他也失去了耐心,紧紧蜷缩在她的门边一整夜,直到清晨,她打开门出去,他猛地跌了进来,发现愈演愈烈的阳光,才尖声惊叫着逃回柜子里继续睡眠。她被他连番的怪异举动弄的哭笑不得,苦笑着走入客厅,撕去日历的一页。 

    昨夜的米饭还在锅里,需要洗掉,她把双手浸入涌出泡沫的温水,回想起昨夜是否曾梦到空灵的虚***,可是没有,那种梦境仿佛只在她的精神最无助时才会出现。那么她现在的支点是什么,月盟、乾,甚至六十四片龙鳞都没有回到她的身边,难道竟是那个吸血鬼吗?她不可思议的甩了甩双手,水花四溅。她自问,为何人类的心理依托可以如此苟延残喘,可以这么不自觉,好像死海中寻找救命稻草,玩一般的,就把自己的心情托付出去,不坚定,不专情,这真是悲哀……她莫名羞愧,似乎自己已经辜负了梦中人,辜负了一种苍生弱水万千而只取唯一的绝决。 

     
    之后她背着画袋出去,在街头游荡了一整天,替几个异乡的游客画了两张素描,赚到百十来元钱,约莫七点时,她买了晚饭回到家中。伯爵正坐在昏黄的暮色下,举着咖啡杯,装模作样的抿上一口。 

    “回来啦?” 
    嗯。她想,这家伙真能反客为主。 
    “你干什么去了?”他指指她的画袋。 
    “工作。” 
    “花信,你靠什么生活的?”他饶有兴趣的继续往下问。 
    她则没好气的白了他一眼:“教人画画,或者在阳光餐厅的阶前摆画摊。” 
    “你会画画啊,原来你是一个艺术家。” 
    “没那么夸张。”她放好画具,回到桌边打开饭盒。 
    “蘑菇,包心菜……你是一个素食主义者吗?” 
    “伯爵,中国有一句古话叫做食不言,寝不语。”她一字一顿的告诫他。 
    他则兴奋的后知后觉,“唉,这是你第一次叫我伯爵唉,谢谢,谢谢。” 
    老天。她想如果自己是小意,一定会立即用小号的天雷震把他给轰出去。小意,这名字在她脑中转了一圈,回想起当时曾对这位搭救自己的好心人示以非常不礼貌的态度,感到后悔,她叹口气,用了些力气咀嚼。 

    伯爵自从她的警告后,一直保持着安静,她洗完澡走进客厅,发现他还坐在那儿,保持两个小时前的姿势一动不动。 
    “你在干什么?” 
    “等你有兴趣来理睬我。” 
    “所以你想出这种吸引我注意力的方法?” 
    “嗯,实在想不出别的。” 
    他面部表情僵硬,连声音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装得活灵活现,她想他可以去街头做不动的木偶表演,肯定会很受欢迎。或者就这样把他放到某座花园里巨大的喷泉上,肩膀处再停两只白色的鸽子,那也别样的曼妙至极。她笑了,好在他还不懂得读心术,否则又会被她私下里的编排气得七窍生烟。 

    “好吧?想说什么?” 
    “这个。”他迅速的拿来画板和炭笔,快得卷起一阵微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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