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欢喜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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欢喜城- 第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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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杀了我,凭你还没有这么大的本事。”他也发起了攻势,边说着,边挥手扬起血珠,拢成一个尖锐的形状,朝她极速射去。她擦身从肩袋上抽出符咒,火童子便像一个半球体般撑涌而出,所有的血珠在它面前瞬间蒸发,化成烟雾朝空中升腾。 

    他们撕杀开来,手势发出金属的光芒,千百道流火似的在空气里划过,她只动用了一张符,但火势已烧得他四处焦灼。 
    “我真是高估你太久了。”她在对战时还不忘奚落,言辞比攻击更具杀伤力。“难怪你不敢同我正面交手,只会逃,你这个无能的懦夫。” 
    “巧舌如簧啊,腹手,把肚内的妖物亮出来看看吧,何苦只操劳你那条细舌。”他竭力应答,喘息声可以听出他的无法招架。 
    啊!他惨叫,胸口处又添上一道碗口大的火热烫伤。他决心不再恋战,往后直逼花信而去。 
    “又用人质这招,你以为能百战百胜嘛!”她话音未止,已擦肩抽出一张符,高声厉喝。“水童子!冻结!” 
    从符咒里水柱般往花信冲射而去,不消一秒钟,她又被围入了一方厚水,听见四处格啦啦的声音,躯体已经被冰冻在正中。吸血鬼冲过来,直撞到冰上,尖锐的冰柱在他俊逸的面上割开一条伤口。他狠狠的往冰块上砸了一拳,花信近在咫尺,他却打不开这冰,扼住她然后成为要挟自由的最大筹码。他发了狂,纵身朝上而去,速度惊人的像一种抽离,在人眼未能达到时的残像,只听砰的轰鸣,他像被重重撞到了某种透明的固体上,从天空笔直的坠落到地面,一声沉重的响。他爬起来,骨骼发出卡拉卡拉的声音,他揉动四肢,像在为自己拼接碎骨,所有割裂的伤口逐渐愈合,血液流出后又往相反的方向回缩。他向上纵跃又试了一次,依旧是折返的重击。 

    她看着他的徒劳无功,冷漠嗤之以鼻。“看见镇魂棺,就应该知道四周布有五行结界了。你让我不惜把棺移出,大现于天下,那么你……还会有活着离开这儿的可能吗?” 

    他们目光交叠,都恨不能穿透对方的头颅,像重机枪累迭的将子弹射过去,带出血肉,四下喷溅。他杀红了眼,她则没有了耐性,合双指念起法咒,镇魂棺慢慢启开了它如沉铁般的棺木,蓝气紫光流泻而出。 

    “这就是地狱的入口!你早该进去了!”她说着,从棺里发出强烈的白炽光芒,他像被无数双透明的手往棺内拉扯,面部则像被裹进了一张塑料纸挤压的变了形。他惨烈的嚎叫,但是发不出丝络的响声,只能看见他白费力气的挣扎,骨架支撑的就像要从皮囊里爆裂出来。困住花信的冰在一瞬间化成水,她再次周身湿透,呵出白蒙蒙的气息,亲眼看着瑞,那个曾为她精心布局过一场场完美幻想的伯爵,现在是狡诈,别有用心,只为了自己活命而不择手段的骗子,一个濒临死亡的吸血鬼,绝望又无助。
   花信,救救我,求你……求你……他用意念对她嘶喊,每个字都沾着血气朝她逼来。她则漫目昏迷,两个人影叠加成四个,六个,八个,糊成一片,她往后倒去,陷入空的记忆里。      
     
    '八味' 
     
    怎么这样快。 
    我还做好了继续冒险的准备 
    结果你要残酷的告诉我 
    爱你……不值得 

          '九味' 
  
  白色……冰凉的手掌在脸部轻轻抚摸的痕迹,从空里遁形而出,好像白色是透明的唯一遮体,苍茫惶惶。淡得要没有了的味蕾,还有糊在眼球上的膜,灵魂被蒙在一张白纸中,看的,闻的,舔的,摸到的,都是种草和荨麻的纤维感,甚至风都被裹在|乳胶里,软软而又轻柔,化成云,一丝丝往骨头里渗进去。只听见心跳与呼吸律动成一体,连绵的就像褪去激烈、亢奋的体贴情人,用手指在你的柔软处轻轻撩拨抚摸,他有着银白的发和肌肤,像个雪人。他是曾几何时令你沉沦的所爱呵,轻脆的如同琉璃,你只知道自己一旦睁开眼,他便消失了,再也不会归来。 

  呼吸浓重……她知道自己快要醒了。周身都在疼痛,尤其是左手的手背,有一种液体强行往里输入着,缓慢的流遍全身,像是药,而药亦是一种毒。 
  “月盟……月盟……”她在昏昏中辗转反侧,像灵魂忘记了带动躯壳,身体并没有动。“月盟……” 
  “花信?” 
  “月盟……”她逐渐捅破脆冰似的睡意,几乎看清他的样子。 
  “花信,没事,我在这里。” 
  她睁开眼,然而面前的男人在冒充,他不是月盟,他叫作侬凌。 
  “呼……终于醒了,主治医生说你都已经昏迷两天了,呵呵,我还以为下次见到你会是在某个有情调的咖啡屋,结果竟然是在医院。”他笑,为她削一只梨,把皮去净后递到她的唇边,她却没有食欲,只得拿回来塞进自己嘴里。“你真是了不起,警察刚来询问过情况,不过我是没有碰上他们,听这里的刘医生说,你是大清早被人在体育场上发现的,急性肺炎加不明究里的腿伤,呵……花信,真弄不懂你是怎么一回事,梦游吗?” 

  她闭上眼睛,一脸无可奉告的神情。 
  他自讨没趣,难得关心谁却吃了个闭门羹,于是拿起搁在一旁的公文袋与笔记本电脑,耸了耸肩:“行,我先去院长办公室把公事搞定,然后再来看你,你呢,就好好休息吧。” 

  他顾自离去,她则努力试图使自己坐起身,拔掉手上的针管,穿上衣服迅速离开这个苍白的世界。然而她无法完成任何一件事,坐起马上重又疲倦的躺回床上,不久后护士来派药,替她量体温,半晌,他回到她身边,一脸沉重。 

  “花信,警署打电话给主任医生,他们说你的家已经在两天前被烧毁了……你能不能够回忆一下,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烧毁了……她睁大了双眼,像个濒死的人渴觅一线活着的光。 
  “我知道这让你为难,可是……” 
  烧毁了。她坐起身,像个被催眠的孩子。 
  “怎么了?你想要什么?” 
  回家,她念念有辞。 
  “花信,花信,你看着我,看着我花信。”他在她身旁坐下,轻按住她的双臂。然而在她漫目的世界里,这所医院只有四下穿梭、面目苍白的幽灵,个个都张着口,空渺虚无的来回飘荡。她终于憎恶透了自己非凡的能力,窥看与洞听,好像她天生就是个探视另一世界隐私的,行为卑劣的人,上帝在赋予时安排下相应的惩罚,因此,报复的日子来临,在一息间失去所有,烧毁,多熊熊绝灭的两个字,有火凤的羽和消失的张力,什么都没有了,什么都可以很简单的就不存在。之前,她刚丢失了自己的亲人,又三天前,她竟然可以连家也彻底失去。这真是一个极其可笑的代价,非得如此,她才能终究相信任何世界残酷的不完美。她往后倒下,依旧睁着目,任谁问也不说一句话。她把他吓坏了,以为自己的冲动刺激到了她的伤心处,那乌黑的发披泻在白色的枕上,她绝美的像一络捉摸不透的烟雾,一朵一触即败的昙花,一丝游走在他心头的血气。花信……他喊。而她终于昏睡般的闭上目,任谁喊也不醒。 

  他心怀焦虑的离开,在傍晚时带着吉它来到她的病房。她还睡着,像沉湎在某处幸福的地狱天堂,那儿没有风,长尾的蓝色磷火向上升腾。细小未知的光,浅藏在任何一处无涯的发亮,黑暗与光辉不再分为两派,它们融在一起,在口中的感觉是微糯的淡。那美妙的地方,见过的人都莫能忘怀,没有谁再会为理想挣扎。 

  “花信……我还是唱当年的那首歌,你应该会喜欢。”他说着,手指牵动起银弦。在记忆里寻找一个长裙的女孩,双颊曾绯红于今天的白,舞动轻盈,像漂流在维尼斯的水域,湖蓝与水草的青。但他唱了一歇后,她依然固执的不愿醒,于是他悄悄走出房间,来到走廊的尽头,打开窗户吸一支烟。夜色是清秀的无垠,他记起曾有很多次像这样的夜晚,曾经远远的站在学校图书馆的屋顶,看着她独自在运动场旁边的小花坛里踱步,手中拿着书本,低头、仰头认真的背着课文。奇怪,他们只照会过一面,但是视线范围里路过这么多人,他总能一眼便发现她。可惜那年……他以为自己骄傲的不需要任何人来陪伴。 
  
  回到花信的病房,她正睁着眼睛,不知在看些什么。他有些欣喜,忙把椅子拖近床边,坐下后停顿了半分钟,又不清楚该从何说起。他翻动病历牌,忽然想起些话题。 
  他说:“我给你讲一个故事好不好?” 
  她似有若无的点了点头。 
  “很久很久以前……”他才说出口便发现这样的开头又土又俗,于是笑了。可是她却没有丝毫的表情。于是他清了清嗓子,重新来描绘这个曾令他感动过的故事。“有一座终年云雾袅绕的高山,山的腰际被团团白雾所包围,有时看去就像这座山从当中断了开来,山顶整个儿的悬浮在空中,就像一座云间岛屿,一个人间仙境。武林中正邪莫辩的玄澹宫便在山峰之上,传说练习这个门派的最高武功能够获得永生,所以每年都会有一些妄想者去攀爬这座险峻的高山。但是玄澹宫挑选弟子的方式极其严格与怪异,他们七年一次会派人下山寻找特定生日的少年男女,有时几百几千人中却只收一个带回去。玄澹宫究竟在世间存在了多久,没有人知道,只是宫内的弟子不知老死更换了几批,但玄澹宫主仍是同一个人,没有谁可以见到她的真面目。此年,玄澹宫的大弟子鹤唳算出了自己的死日,于是下山挑选了三个孩子回来择选其一将来能代替他的位置,他给他们喂食了一种丹,服下后,之前所有的记忆便消退了,又为这三个孩童分别取了新名字,十岁的男童叫作青,传授他青翼蝉剑,一对七岁的孪生姐妹,叫作遗澜和拾澜,传授银蛤剑与雪蟾剑。三年后,他带他们去见玄澹宫主,宫主只是远远的隔着数层厚厚的珠帘看了一眼,便挑中了青接替鹤唳的位置,由此鹤唳完成了转位的使命,回去后当天便死了。从此,遗澜与拾澜这对双胞胎姐妹成为青的左右随从,三人一起在长生殿中苦修,一晃便是五年,他们各自长大成|人,玄澹宫主决定要为青举行正式的授位仪式,仪式之后,她将会亲自教他武功,也就是传说中能练成长生不老,绝秘的玄澹心法。并且从此,玄澹宫的所有弟子也会交由他来统领,可谓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尊荣。授位仪式的当天,玄澹宫所有重要的人物悉数到来,青和拾澜、遗澜虽已入宫八年,却未曾见过如此浩大磅礴的场面,因此在那一天,青与一位女子第一次照面,并且由此认识了牵动彼此宿命的人。她的辈份仅次于玄澹宫主,所有弟子唤她作师叔,而她也没有名姓,宫主叫她作竹剑,她个性放任与散漫,浪迹形骸,终年在山间竹林里饮酒纵乐,从不太多插手过问于玄澹宫的事,而青却被玄澹宫主不动声色的调教成了一个严肃,拘谨且认真的少年,有着远远成熟于外表的沉稳与内敛。他们四目相接的第一眼,青将视线不露痕迹、淡淡的移开,竹剑发现他,然后确信他将会成为她的所爱。她终于肯频繁的回宫,指导弟子们的武艺,并且赠送精美的礼物给双胞姐妹,她灌醉她们,然后在午夜悄无声息的潜入长生殿。青正在那儿练着宫主新传授的心法,如她所预料,他同以往任何弟子一样得到的只是一套永远练不成长生不老的假心法,他们都被宫主欺骗了,反而个个死心踏地的追随于她。竹剑幽叹了口气,被他发现,她指剑对他而去,两个人在大殿里厮斗,有着超凡的默契。他的武功还远远不如她的好,但是有着一点即透的绝世灵气与聪慧。她的手指与肌肤总是能轻轻的滑过他的身体,他便停下来,低着头往后退,那姿态中透着敬畏与羞涩。他不敢看她,虽然自幼与一双姐妹共同长大,但是他心中清楚,她与她们是完全不一样的,他从未与她们唇齿接近短过三寸的距离。” 
      “他们相爱了?”她忽然间问,一刹那被最后一句话所打动。 
  “没有。只是从此以后,竹剑常去长生殿偷偷教青武功。”他被她打断,却不生气,心底里有丝窃喜。 
  “他肯学?” 
  “他好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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