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怒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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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怒放- 第1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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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

“我说分手,明天就分手。”

谢远森明白顾辛的想法,但无法接受。对方这种明显是决定而不是商量的语气让他的脑子混乱成一团,来不及一一理清,更来不及考虑如何劝说,他只凭着本能在身后把顾辛紧紧抱住,破碎地重复着:“不分手,不分手,死都不分手……”


他不能允许,不能允许命运在把他和顾辛牢牢捆住之后,又无情地将他们拉开;不能允许在他终于抽丝剥茧地找到通往顾辛内心的途径之后,那扇大门又在他面前死死关闭;他不能允许自己这个只想许诺给一个人的怀抱再去拥抱其他任何人……


谢远森觉得自己和顾辛原本是居住在一个幸福的无人小岛上,两个人想怎么活怎么活,怎么活都是快乐。可是就在一夜之间,他们好像突然赤裸着身体被人扔在了人潮汹涌的城市街头,莫名奇妙地变成别人随意评论围攻的对象。


谢远森一点也不认为自己有做错,可是他并不能找出什么强有力的证据为自己和顾辛辩解——除了他们彼此相爱。

在这场力量悬殊的尖锐对峙当中,爱成为了唯一的理由。

这让谢远森感到既坚强又脆弱。

然而他万万没想到的是,第二天顾辛就在这栋小公寓里消失了。





第 33 章

杨之言家里迎来了一位稀客。

“请我喝酒。”顾辛走进门之后只说了这么一句。

杨之言把一瓶珍藏多年的干邑白兰地贡献出来,看着顾辛沉默地一点点把它喝光。

也不知怎么的,他突然想起三年前,还是个半大男孩的顾辛一本正经在他面前COME OUT的情景。

那天的顾辛也是这样突如其来地驾到,在沙发上坐了半天一直不说话,好像专程过来只是为了品尝那杯味道怪异的鲜榨果汁。

“杨之言。”后来顾辛开口了。

“我是GAY。”

“我确定我是。”他说。

杨之言眼前的顾辛和记忆中那个倔强少年恍惚间重叠在了一起。18岁的顾辛带着和15岁时一模一样的表情,让人心惊的冷漠与自持,他说:“我有两个消息,一个是坏消息,一个是更坏的坏消息,你要先听哪一个?”


杨之言勾勾唇角,“更坏的那个。”

“我恋爱了。”

“比较好的那个呢?”

“……我又失恋了。”顾辛笑出来。

杨之言默然了半晌,然后伸手过去揉碎了他脸上那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臭小子,恭喜你!”

这是顾辛生平第一次喝醉酒,他没有胡言乱语,甚至大哭大闹,只是把嘴巴闭得死紧,仿佛生怕自己说出什么清醒之后无法承担后果的错误言辞。

在放纵生活的表象之下,他其实是用相当严苛的方式来对待自己。

杨之言把昏昏沉沉的顾辛抱到卧室,拿来冷冻过的毛巾搭在他的额头上,心疼地注视着在睡梦中因难过而收拢眉头的顾辛。

这个倔强的小孩是需要人疼的,但别人一旦给了他,他却死活不要,摆出一副“我自己也可以”的孤傲神情,让人对他无从下手。

杨之言确定,这个世界上再没有人比他更加深爱着顾辛。然而这份爱却因为掺杂了太多的成分而难以言明,就连杨之言自己都搞不清楚他究竟是以什么身份来爱着顾辛的,是情人,是朋友,还是长辈?


在这一刻,一贯潇洒倜傥的大律师感到前所未有的软弱,他痛恨自己不能给所爱的人更多,或者说他想给而对方却不肯收……

悄悄地把顾辛的手机拿过来,屏幕上显示着几十个未接来电,统统都是来自于同一个号码。在顾辛走进杨之言家门的同时,他的手机就开始在口袋里震动个不停,一分钟都没有间断过。


杨之言走到阳台,直接回拨了过去。

三秒钟不到,电话就接通了。对面传来年轻男人焦急而伤心的声音,澎湃的情绪通过电波如实传达进杨之言的内心,并深深地震动了它。

“顾辛,别闹了,快回来吧。”

“……”

“我都没有认输,不许你先认输……回来吧,我好想你。”

“……”

“顾辛……”

听到话筒里男人哽咽的抽泣,杨之言意识到自己不能再继续保持沉默了,他咳了一声,试着用稳定的语气说道:“你好,我是杨之言。”

“……哦,是你。”

“顾辛在我这里,他没事,你不用担心。”

“……”

“他过几天就会回去,你别着急了。”

“……那你好好照顾他。”

“这个用不着你说,我自然会的。”

挂断电话,杨之言回头看到了站在身后的顾辛。

他冲他笑了笑,“这个男人真不错。”不知为何嗓子却有些哑。

顾辛静静地垂下眼睛,浓密的睫毛在他的脸颊上洒下了两片厚重的阴影,“有人告诉我,成熟的爱就是努力让对方活得更幸福。”

“他说得没错。”杨之言抱起手臂斜靠在窗边,“不过你要弄准确了,到底什么才是对方真正的幸福。他想要分手,那么就给他分手;可是如果他根本不想放弃,你却偏偏逼他放弃,这不是等于把他硬往不幸里面推吗?”


“……”

“刚刚那小子哭了,虽然太孩子气了一点,但我想他是真心的。人这辈子没那么幸运能再遇到第二个对自己这么好的,我不希望你错过。”

顾辛低头思考了片刻,跟着接过杨之言递来的手机,转身拿起了搭在椅子靠背上的外套,闷闷地说:“那我回去了。”

杨之言扶着额头苦笑,“我还跟他说你过几天才会回去,真是一点面子都不给我留啊。”

“你对我好,我知道。”顾辛定定地看着他,神情格外认真地说了这么一句。

听到客厅里大门被“咔嗒”一声关上,杨之言慢慢地顺着墙面滑坐了下来。

顾辛他,好像是长大了呢。





结局

顾辛从杨之言家里出来正是黄昏,在茫茫的暮色里站了许久,他还是决定先不回Z大附近的小公寓,而是搭出租车去了城市另一头的父母家。

醉酒的感觉非常糟糕,车上的暖风打得很足,但他依旧觉得冷,窝在后座蜷成一团,头像要裂开般地痛。

这样从骨子里泛出寒气的冷顾辛曾经感受过一次。那是从杨之言的生日派对上归来,一个跟头栽倒在地,仰面只能看到黑得可怕的天空,身边是无边无际的大雪,仿佛整个世界仅剩下了一个孤零零的自己。


那个瞬间,顾辛的心里充满了一种神经质的绝望,贫瘠的生命中究竟有什么、或者谁,是能够带给自己归属感的?

因此,当他被谢远森粗鲁又温柔地从雪地上拎起来,继而紧紧抱在怀里时,他几乎是一下子就找到了那种被需要的感觉。用感恩的心情抱住谢远森的脖子,胸口暖得让他想落泪……


手机又开始在口袋里震动,安静的车厢内蜂鸣声显得格外清晰,连司机也不禁透过后视镜好奇地看了看。

顾辛盖住眼睛犹豫了一下,终于掏出来摁下接通键,然而叫他意外的是,听筒传出的声音并不属于谢远森,而是多日不见的郑利文。

“顾辛,出事了!”

“嗯,什么?”

“我在政教处的亲戚告诉我,谢远森即将被停学等待处理,明天就会全校通告!”

“怎么会这样?”顾辛腾地坐直身体。

“还不是因为打架,他把土木院那几个人揍惨了……”

听语气,郑利文应该已经知道了他和谢远森的关系,但此时顾辛来不及理会这种无聊事,他焦急地向前扑到司机背后,“师傅,麻烦您快点开!”

一路都在拨母亲的手机,但始终转进语音信箱。顾辛刚要改打给杨之言,就远远地看到了家中别墅里隐约透出来的灯光。

他松了一口气,把钱包丢给司机便跳下车,可跑出几步又折返回来,“……那个,钱都给你,钱包可不可以还我?”

听到开门稀里哗啦的动静,母亲习惯性地摆出冷漠的面孔,回头却赫然对上顾辛神情慌乱的脸。她吓了一跳,怔怔地起身问了句:“怎么了你?”

顾辛大步走来,一靠近就用力抓住母亲的手腕,恳切地说道:“妈,我请你帮我一个忙。”

“到底什么事?”

“我有个同学在学校打架,可能会受到很严重的处分……”

“他自己不能解决吗?”

“……因为打架的原因不能让对方的家人知道。”顾辛低下头,嗓音里带着哽咽,“无论如何,求你了……”

母亲抿起嘴唇,静静地注视了他好一会儿,然后开口:“好,我现在就去找人办妥。”

随即她干脆利落地把手机钥匙连同支票簿一起装进皮包,踏出门口之前,又丢下一句:“我等下再听你的解释。”

目送母亲的车驶出院子,顾辛才脱力般地在沙发上重重坐下。

不要出事,不要因为我而出事……

顾辛不得不承认,在内心深处,他的确是对谢远森怀着无法言明的歉疚的。相识以来谢远森给予自己的一直都是数不清的好处,而自己却只能给他伤害与不幸……这种反差过于鲜明的真相,让他一时间无法直面。


对于顾辛来说,少年时家庭的不和睦导致他始终对感情存在着某种程度上的畏惧,他并不真正懂得应该怎样与对自己好的人和谐相处。如何接受他人的好意,如何表达自己的欣喜,在这方面他其实是个很容易就仓皇失措的孩子。


谢远森,这样一个带着火焰靠近自己的男人,赤裸裸的热情足以将人彻底淹没,可以说是顾辛生命中等待了很久的角色,却反而令他觉得“情怯”,下意识地就选择了冷面相向。


由于内心过分柔软,所以必须用异常坚硬的外壳将之妥善保护起来。

顾辛本以为他和谢远森从朋友到情人,一同走过了这么多,相互磨合的阶段早该度过,可是直到今天,他才豁然明白,原来这一切还远远未够。

他不了解怎样才能做到所谓“成熟的爱”,他只觉得自己已经不可抗拒地发生了动摇……

母亲回来的比想象中快,她换好拖鞋,脱掉外套,用非常沉着镇定的姿态。

顾辛紧张地盯着她,脸上的忐忑越积越多。

终于母亲大发慈悲地把目光投向他,轻轻点了点头。

顾辛悬得高高的心脏倏地跌回原位,跟着就突兀地笑出声来,“瞧,有钱多好。”顿了几秒,却忽然闷哼着抱头蹲了下去。

“那个叫谢远森的,”母亲淡淡地,“你们俩怎么回事?”

“我……喜欢他……”

虽然早有朦胧的预感,但听到顾辛亲口确认,母亲仍然受到了强烈的震撼。

从好多年前开始,寻常母子惯有的亲昵与温情在他们之间就已不复存在,有些东西一旦破裂便难以弥合,彼此伤害总要比彼此体谅容易得多,于是顾辛也好,母亲也好,都黯然地接受了这种近乎于扭曲的相处方式,把浓浓的苦涩藏进心底,各自乔装着毫不在乎。


面对眼前深埋着脑袋不肯表露情绪的儿子,复杂的欣慰与忧伤顿时阻塞了母亲的喉咙。

如果说那些自己所不能提供的感情别人可以给他,即使对方是个男人,那么也是值得高兴的吧……

“怎么,人家甩了你?”

顾辛的鼻音很重,“没有,我把他甩了。”

母亲叹了口气,“甩了别人还一脸失魂落魄的,你是我前所未见的第一个。”

“……对方的家人,不同意我们。”

“就只有这一个原因,恐怕不止吧?”

“……”顾辛抬起头来,惊讶于母亲的敏锐。他漂亮的睫毛忽闪着,微微上挑的眼角略略泛红,看上去格外无助。

母亲在顾辛对面席地坐下,摆出准备诚心交谈的架势,“有什么话今天都说清楚吧,我知道你想找个人聊聊。”

顾辛倔强地收紧下巴,一言不发。

事实上母亲猜得没错,顾辛从来不在意他人的想法,别人的反对于他无非是过耳即忘的废话,更重要的顾虑是来自他自身。

父母由相知相恋到相互痛恨,这一转变来得太过迅疾与残酷,在顾辛年少的记忆中画上了堪称鲜血淋漓的一笔,带来一片挥之不去的浓重阴影。他在不知不觉间便已确信,感情是一件迟早要失去的、一点也不可靠的东西,它的结局永远不可能像开始那般美好。


归根结底,他还是自私,他唯恐自己和谢远森这段年少轻狂的恋情继续走下去,迟早会无可避免地陷入某种极其尴尬的境地——两人的激|情磨光、爱情消散,整日乏味地面面相觑,到头来只落得彼此埋怨。


即使不愿意承认,但顾辛明白谢远森说得很对,他骨子里根本就是个脆弱得不堪一击的人。与其等到日后无休止的相互厌弃,他宁愿与谢远森在现在尚且来得及的时候全身而退,这样在以后的日子里还会顾念着对方的好。


“我怕……我怕我们终有一天会厌倦这种关系,我怕他今天对我说出的誓言到明天就要收回,就像你和爸爸……我不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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