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嫁衣(第一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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嫁衣(第一部)- 第1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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腩腩地低了头,阿暖却是知晓,这些年若不是玲妃小心照料着,他怕早是抑郁而终了,若不是玲妃派的宫女粉黛好生料理着,他今儿个就算活着,也是形容枯瘦,入不得人眼了…… 
“又想甚么了?”玲妃笑掐了一把那粉般的颊,满意地见了那颊染了晕红,她实是喜掐那粉嫩颜色的脸儿。 
“在想玲姐姐……”阿暖笑了,恰是那初春的花儿,怯怯的,羞羞的,却又是好生美丽。 
“啊,姐姐可真是有幸,让阿暖记挂!”说着,玲妃便拉了那小手儿,使了小劲儿,把阿暖自榻上拉起。 
“姐姐?这是要去哪儿?”阿暖有些惊,见着玲妃把他拉得出了浮华宫,直往外走,不由得令他又是惊又是怕。 
“去御花园,瞧这大好的春日,你镇日呆在宫中不见天日的,绣那些没生气的花儿草儿的,还不如亲见些花草,活生生的,好看得紧。”玲妃的力气实是大,阿暖被她扯着竟不自主地往那御花园去了。 
“姐姐,莫去,莫去!”阿暖大惊,只是挣不脱玲妃的一双手,直得惊惶求饶,他怕,怕见了那高高在上的人儿,怕见了那对他心存遐思的靖阳王,怕失了这三年的平静…… 
其实,他心里再明白不过,这三年来的平静,实则是暗藏波涛,若是一个不小心,他的平静便如泡沫般碎成千万片。 
“莫怕,皇上与靖阳一同出宫去打猎了,后宫的妃子们还没那么早起……”玲妃看透了阿暖心思,柔声道。 
她是不会害阿暖的,她待阿暖极好,眼见得三年前那总是惨淡淡不露笑容的阿暖今日出落得俏丽非凡,会对她笑,对她好…… 
阿暖,真个如他的名儿般,似一抹暖阳,暖了在这宫中生活早已麻了的心…… 
只希望,阿暖也能暖了烈的心…… 
稍有些愧地望了眼听了她的话,乖乖随着她走的阿暖,御花园里,烈正与靖阳把酒言欢,突兀地带了阿暖去,烈会有些惊讶吧? 
当年的那个青涩小娃儿,而今真的是长成倾国颜色了…… 

阿暖怔怔地望着御花园的石亭里那对坐而饮的一双人,轻轻地垂了眼,艳丽的唇畔泛起一抹酸楚,那身明黄,冷冷地映在他的眼中,刺目至极点。 
那个高高在上的人儿,不是与靖阳王爷一起出城狩猎了么? 
明媚的眼眸,无声地望着身边一脸亲切笑颜的玲姐姐,缘来,玲姐姐也会欺他,难道这深宫真是一人也不可信么? 
深宫,真个儿是深似海么?活在这宫中的人,心也是海深么? 
姐姐,你可曾真心对待阿暖?阿暖静望着那携着自个的一双素手,为何要骗阿暖?就是真个儿告诉阿暖,他们也在这宫中,也在这御花园,阿暖也晓得姐姐是不曾骗阿暖的…… 
“阿暖,姐姐骗了你,你怨姐姐么?”三年的相处,玲妃清楚地知晓着阿暖是如何地不愿见着烈,只是不解,为何,不愿见烈。在这深宫中长成,她清楚地知晓着那个高高在上的人儿是何等的寂寞,何等地孤独,却奈何,万钧重担皆压在身,笑不得笑,怒不得怒,恼不得恼,哭泣不得哭,陪了烈这些看,心疼着那个人儿,却不知该如何令那人一展欢颜。 
淡淡地抽回了被那一双素手紧握着的手,阿暖静静地笑了,淡淡地回着:“姐姐一向待阿暖好,阿暖怎会怨姐姐?” 
是不怨姐姐,怨得是自个,若不是因了自个的倾城颜色,又缘何被靖阳囚困,又怎会惹了那人满心的嫉怨,怎会入了这深宫,抹煞了江家阿暖这一个人儿?有的,只是被当今天子赐了月妃的绝色妃子罢了。 
命当如此罢? 
缘是恋了那不该恋的人儿,上苍对于他的惩治罢? 
应是认命罢? 
认了罢…… 
低低地,在心间叹着,不想,心却痛着。 
不甘,不甘,为何连想着心上的那个人儿,也得了这般的惩治?他不是甘愿地让了姐姐?这一世,他赢不得女子,那便退一步,在这浮华宫中,安生地想着楚哥哥罢,为何上苍连这点小小的心愿也不能成全? 
那人的心思,他明了,也是个绝望的心思。故而,他便在这宫中淡淡地,不去惹那人儿。安生的日子,三年多,不长,却也不短。他明了,这绝顶在上的人儿,并未忘却宫中有这么一个妃子,不提起,只因,不想提起。不想提起,是因为不愿靖阳知晓……这份心,也是恁般深沉。只是靖阳不解罢了,靖阳呵靖阳,你何苦把心放在阿暖身上,你恋的不过是阿暖的美貌颜色罢了……世间,真个重视你的,怕只有那人罢?你何不把心,放在那人身上? 
“阿暖,姐姐打小在这宫里长大,几乎忘了真心是甚么。打从你在姐姐面前出现,姐姐才晓得,自个儿还是有真心的,姐姐真心地疼着你,也是真心地疼着烈,姐姐不求甚么,只求你能让烈笑……”玲妃,真切地望着阿暖,她晓得阿暖的真身,更因知晓,才下了这般决心。 
“姐姐,阿暖知晓!”轻轻地,柔柔地阻了玲姐姐的话尾,他晓得,姐姐真心地喜欢他。 
缓缓地,往前走,穿过那掩住了他与姐姐身影的一排低低柳树,柳叶随着轻风,拂着他的面颊,轻盈地犹如上等的绸缎,那种感觉,他向来便喜欢。 
因为,那些上等的绸缎,往往便是在他的指尖下,变得万分美丽…… 
他可以在绸缎上施展无尽的美丽,可是,他会在自己的生命中施展无限的美丽么? 
美丽?可以美丽么? 
只求不要太过痛苦…… 

第八章 
“靖阳,回京月余,你此次是首次进宫来见朕罢?”烈阳静默地为自个儿面前空了的杯里注入清冽的美酒,酒是上等的波斯葡萄美酒,泛着艳红的色泽。 
靖阳的眸轻敛,低低道了声:“臣知罪,请陛下恕罪!” 
端了杯的指轻轻地紧了紧,指尖已是泛了白,自打三年前,御书房内,因他一言而起的争执,延续至今。往日,总是对他信任有余的靖阳,竟在不觉间形同路人。 
轻咳了一声,烈阳注视着那人阳刚的面容,几年的戌边生涯,磨却了靖阳被子他娇惯出来的脂粉味,多了男儿的英武气概,心底还是有些欣喜的,纵然知晓靖阳这三年守卫边疆,是气恼自个儿赐死了他心上仙般的人儿。将浅酌了几口的杯儿放在了石桌上,烈阳的眸转望着亭外御花园内满园子的热闹春景。心头转的,却是那深切的抑郁,已是三年有余,靖阳终是未曾忘却那人。 
幽幽地开了口:“昨儿个听御医言道,你这几日里身子有些不适。今儿个可是好些了?” 
“陛下不必牵挂,靖阳健壮得紧!小小风寒罢了,不妨事!”淡淡地推拒了那骨肉至亲的牵挂,连一句皇兄也吝于开口。搁在膝头的掌,捏成了拳,终不得解开兄弟间的结罢?一个阿暖,便毁了他多年的苦心经营。比往日任何一刻,都晓得,靖阳为了那一个美人儿,恨了他这几年。心是苦的,他虽为人间极致的尊贵之人,却比不得那一个弱小人儿。 
自打那谎言出了口,他兄弟二人之间,便已然隔了千重山,万重水,不复亲密。靖阳啊靖阳,为何不待朕好些?便是你待那人的十万分之一,也是甘愿。却为何,你只对那人好?难道只为了那人的倾国颜色? 
靖阳,你可知,红颜终有老去时,至那那时,你可还会执着于那人? 
靖阳啊靖阳,你难道也是个参不透皮相之人?心微苦,轻抬起眸,又往那只是浅了薄薄一层的杯中注满了清冽的美酒,此时却是猛灌入喉头,任那火灼般的刺痛,灼遍他的全身。灼得他一阵晕、眩,一张略显瘦削的面容,便因这灼烫,浮了两朵浅浅的红云来。他本也不是个擅酒之人,这酒落了肚,却是使得心头更是苦恼,纵然靖阳是浅薄之人,恋了便是恋了,这也怨不得他人。 
“无妨便好,无妨便好!”低喃地笑出声来,烈阳的眸泛起了薄薄的水雾,那白皙的面容上明亮的双眸便显出一份艳丽的柔媚来。 

靖阳望着那张白皙容颜上因那薄醉而显出的媚态,心忽地一颤,他望见的不是那份薄醉,望见的是那永远深不可测的眸子里显出的一份哀怨。哀怨?为何心头会泛出这一个字眼,是他眼花了么?待仔细地瞧,却见那双凤眸已是转向了他处。心道,应是自个眼花罢了,一国之君,何等尊贵权势之人,于这人世间要死要生,想要甚么,便得甚么?怎还会有哀怨之态? 
这般想着,靖阳便不再作深处想了,可怜烈阳一份痴心,竟如此见不得天日,亭中两人俱是缄默,一时之间,竟只听得园子里的清脆鸟鸣,便再无他音。靖阳皱了眉,却又不知该如何解了这闷局。恰在此时,一只斑澜的彩蝶舞进了亭内。翩翩多姿的艳丽颜色,上下翻舞间,竟落在了手持酒杯儿的白细指尖上。 
烈阳微眯了眸,轻笑道:“玲珑怎地还不来?她可是最喜扑蝶了!” 
玲珑,便是吕玲,先皇亲封的玲珑公主,烈皇的发妻,烈阳与靖阳的表姐儿。打小,这兄弟二人便喜欢唤那娇俏的女子作玲珑,便是如今也是改不过来。 
听了这一国之君提及了那素来便让他敬重的人物,靖阳刚硬的嘴角边始泛得一抹真切的笑颜来。他因那姐姐一路自腥风血雨中呵护他兄弟二人而敬重他的姐姐玲珑公主,当今皇上的玲妃,浅浅的笑便漾满了整张面容,软了那满脸的刚硬:“已有些年未曾见玲珑了,她还是那般模样么?” 
烈阳有些痴得望着那抹笑,心下甚是酸涩,脸上却未现半分,早惯了掩藏自个的真心实意了。轻张手指,那栖在那指尖的艳丽翩蝶便受惊地飞起,袅袅地消失在亭外的百花众中。 
眸盯着那一团团开得极艳的花儿,烈轻柔地道:“玲珑说是带个人儿来见你,应到了罢!” 
靖阳,你不知那人是谁,朕却晓得。朕一向便晓得玲珑与那人儿要好。 
却是不曾阻挠。 
一是不忍见玲珑失却了那真心的笑颜,玲珑自幼长于深宫,深宫中的险恶早磨却了那俏姐姐的笑,那人的到来,却使是玲珑的笑,一日比一日炫目,终是不忍阻挠。 
二是那人生得静,悄悄地,无风无澜在这宫中度了三年有余,镇日里便枯坐于浮华宫中绣些花花草草,也不见得任何怨言,竟挑不出些微个毛病来使坏,对付那仙般的人物。 
三是怕有些许的动静,便惊了靖阳,使得靖阳生了疑,那仙般的人物终是在三年前,他的口中逝去了得。 
三年。三年,朕这心中竟是一点也不得好过,忧心靖阳你在边疆的安危,忧心这仙般的人物终会让你寻得,忧心…… 

今儿个,鬼使神差地应了玲珑的点子,在这御花园中,邀了靖阳,也请了那在靖阳心中故去了三年的人物,一同赏那奇花斗研。 
是试探罢,探那人在靖阳心中的份量罢! 
靖阳,莫舍了朕,可好?若是把那人给了你,你可会疼朕一些?可会对朕好些? 
靖阳…… 
万般心思,却在转眸间顿见那人时,化作了飞烟。 
好美!那一袭染了春色的衣裳,自春风间泛起些微的涟漪,犹如平静湖面起得微波,那乌发堆云间的一抹深以,竟衬得那人如此娴静端庄。不曾瞧见那面容,便自被那份出尘的气息压了魂魄。一步一步间,只见那渐近的人儿,绿柳,红花,彩蝶,统统地消失了在眼前。心心所念的,只有那倾国颜色: 
眉,似柳叶,似新眉,更似那远山的一抹笼翠。眼若秋水,如寒星,却在流转之间有了水的柔媚,星的清冽。鼻如玉雕,像雪砌,是鬼斧神工也雕砌不出的无瑕。涂丹染霞的红唇,犹如人间不曾见的一抹朱红。 
褪却了三年前那孩童稚气,长成的身量轻盈如柳,衬了那颜色,果真是个仙人。 
烈阳望了,心也醉了,这般美丽,怪不得靖阳痴迷,便是连他,瞧上这一眼,也是心折了。只是,这心,终已是给了这浊世间的人了,烈阳这一刻,却不敢看靖阳,怕见靖阳此刻的神态。 
只听得,心如鼓擂。 

“阿暖——” 
身边的靖阳,喃喃得,道了两个字,听起来甚是吃力,似是用尽了气力一般。只刻的心情,怕是只有靖阳自个明了。心头绕得,是惊喜,是诧异,是想念,也是苦涩。 
惊喜的是这人儿竟尚活着,虽改了妆扮,俏了颜色,却仍是一眼之间便认了出来。诧异得也是,这人儿竟还活着,更是改了妆扮,虽是柔弱,却终是男儿身,这一身衣裙,却是女儿家独有。 
想念,这三年有余,这只在梦中出现的绝色,活脱脱现在了面前,想念便如潮涌。苦涩,却是此刻有方有的,靖阳竟突觉,他已离了这人儿千万里之遥。这人,在这宫中三年有余,这般打扮,应已是皇兄之人了。 
皇兄二字,终是压在了心头。 
“阿暖站定,一双眸儿静静地望了亭内把眼望他的两位男子。一位是人间帝王,一位是尊贵皇胄,俱是人间富贵,他心间竟无一丝惊惧。 
烈阳抬了头,转了眸,瞟了靖阳一眼,却见靖阳的面色平静,望不出一丝心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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