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非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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非贤- 第2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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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醒了?口渴不渴?〃 
                  我别过头去,我想见的人在哪里? 
                  〃医生说没事的,骨头接得很好。〃 
                  〃谁让你接好它的,我根本不需要〃我瞪著他,如果不是他,坐在这里应该是小贤。〃就算不能走又怎麽样,小贤会养我一辈子的〃说到後来,几乎是哭腔了。 

                  〃他走了,是我让赶他走的,我告诉他你会等他的。〃他铁青著脸,〃如果他足够强大,那我就让他带走你,我希望俞伯平的儿子不是一个孬种!〃 

                   
                  第十八章 
                  整整五年零二十天,没有一天停止过对那个人的思念,从来没有。我早已习惯韩家的生活习惯,也习惯告诉别我叫韩易非,甚至偶尔还会在餐桌上讲几个无伤大雅的玩笑,可我还是不能习惯没有他。 

                  我会尽可能多的参加各种活动,人越多越好,我不敢让自己一个人,我怕那种落寞会吞没我,连骨头都不会剩下一根。 
                  可是太阳总有落下的时候,开始的时候我会游走在漆黑的夜里,踢著路上的不知道是谁随手扔弃的易拉罐,可以踢得好远,然後再追上去,再踢好远,听著它碰撞路面的声音,一直到再也跑不动。 

                  直到自己再也熬不住早上晕倒在房间里,韩叔叔紧张得不得了,医生说只是休息不好,血压太低,住了几天院就出来了,似乎我与医院总是有缘份的,每次进医院总会让我想通一些事情。 

                  出院後,我一下子开朗起来,我主动去韩家的公司上班,有时候我还会跟在韩叔叔身後要零用钱,呵呵,我自己的钱其实用也用不完,我只是想要他给我。 

                  最後我被安排在公司的企划部,可是我。。。。。。除了素描线稿根本就没办法画一张令自己满意的作品,我开始忌讳色彩,在我的生活里只留下了黑白二色。 

                  下班後我会把自己的时间安排得满满当当,只是除了星期二,其它时间都会常和几个美藉同事一起出去泡吧,比赛喝酒,然後酩酊大醉不得不联系我最可爱的叔叔带我回家,以致於到现在他们都不敢和我拼酒。 

                  我甚至还开始和他们谈谈女人,虽然我所知甚少,那些人却很乐於做我的老师,而我也是一个好学生。不过说不等於做,我还是有自己的原则。 

                  早晨只要我起得来,我都会坚持去那个广场跑步,我从地图上量过了,那里是韩家和俞家的中间点,他从来没有来过,虽然我知道就算他在美国也不可能傻傻地跑这麽远到这里来运动,我还是天天都会去,结果是只有跑去的力气,却没办法再跑回来。 

                  人生是否也是如此,有些事不知道结果会怎麽样,还会是会做,但却没办法再全身而退。 
                  韩叔叔这两年居然也开始陆陆续续的见过几个女人,虽然都是亚洲人,但是没多久都会不了了之,就因为这样我就顺理成章的成为了替补,没人再催我结婚。 

                  韩家奶奶的身体更是风烛残年,精神也大不如从前,有时候吃著饭都会睡著,最後干脆告别例行的晚上聚餐。 
                  几乎每个星期二姑姑都会来韩家,这几年她越来越轻闲起来,只是带来小贤的消息越来越少,有时仅限於他当时的所在地。我每次都是一边看电视,一边嗑瓜子,然後随口嗯个半天,一直到她满意我的表现放心的离开,通常这样的夜晚我都会守著电视一直到天亮,或者泡在浴缸里却总有把自己淹死在里面的念头。呵呵,这只是一种冲动,事实上第二天早上我还是会阳光明媚的去公司打卡、开会、传真、打电话。。。。。。大脑会自动把星期二发生的事情格掉,然後再期盼著下个星期二的到来。 

                  人们常说时间是最好的良药,而时间之於我,却是最漫长的痛苦,它将我的痛苦切割成零星的碎片,然後不知道什麽时候又会突然跑出来展示一下它尖锐的棱角。 

                  在韩家人眼里,我这个不良份子终於还有可以改造的地方,我也没有打算离开韩家,我怕有一天他突然出现,却找不到我。於是到现在为止我在这里等了他五年零二十天。 

                  那种期待总是在我不小心一个人的时候悄悄爬上来,可是奇迹从来没有发生过,除了星期二例行的见到他的母亲,我没有任何关於他的消息,他的QQ也早就因为时间太久不上线被停用了。而我还时常望著那个头象发呆。 

                  想想自己有时候真的很可笑,明明是自己害怕和韩家沾上半点关系,却又是自己主动留下来,还颇有赶也赶不走的趋势。明明是自己把自己安排在人声鼎沸的场所,却分外感到自己孤独得如同一只盘旋在天空上的苍鹰,别人看到的只是那种高度却永远不能知道那种高度以外的寂寞和寒冷。 

                  五年零二十天我还不能把它精确的换算成小时,它却能把我所有的思念聚集成一种怨念,一点一滴,我开始有些恨意。 
                  上个月韩家奶奶终於还是永远的离开了这个可以让她为所欲为的世界,我暗自替韩叔叔高兴,他终於可以不用再去相亲,不用再每次忍受那些女人各式各样的香水味,就因为相亲不知道扔掉了多少贵得要命的西装,韩家的姑奶奶也仿佛失去了一个强有力保护伞,而我则是最大限度的解放自己,从此不用再做三等主人。从此韩家就会是叔叔的天下,不用再刻板地守那些掉了渣的老规矩,也没有人敢那麽明显的催韩叔叔相亲,包括韩女士在内。在我心里那块会痛的地方,早就麻木,所以韩家奶奶去世的时候,我没有一点难过,相反是一种解脱──就算是为了韩叔叔。 

                  我已经二十八岁,和小贤认识了七年,真正快乐的日子却只有一年多,然後分离了五年,从前那些想要一起变老的誓言现在看来也如同童话一般,谁又真的能保证会天长地久,就如同现在一样。而且可能会一直持续到将来。 

                  时常会听到那个声音在叫我〃小非。。。。。。小非。。。。。。〃,仿佛就在耳边,我不敢睁开眼,害怕一睁开眼睛一切就会都不见了,哪怕只是这点可怜的幻觉。 

                  柜子里已经堆满了那个人的素描,有的甚至都有了灰尘,我很久不再去触碰它们,也没有再有新的关於他的作品产生,又何必这样虐待自己。 

                  只是在一个人的时候我仍会怕得要命,那种泌入骨髓的思念就象丝丝不断的乱麻,狠狠的纠缠著我,勒得我喘不过气来。 
                  自从知道韩毅丰不是我的父亲,我对他反而变得亲近起来,一个男人从十八岁到四十六岁整整二十八年的时间用来默默关心我,虽然那些方式我还有些不能接受,但是我又能拿什麽来弥补他逝去的岁月。 

                  有时候,我站在他身後,他坐在椅子上依然忙碌於大大小小的公事上,虽然他看起来还那麽年轻,可是我看到他的发间有了几根白发,藏得再好,终究是一种年龄逝去的证明。 

                  他一直没有结婚,在他的那些年轻岁月中,难道他不会感到孤独吗?我突然想起母亲为之折磨一生的爱情,竟然也在无时无刻的纠缠著这个男人,只是活著的人会更痛苦。 

                  最近我常常会窝进他的被窝里,他显然还不太习惯,但是仍然高兴我的到来,准备了我的杯子在床头,就连灯开关的位置也调到最合手的地方。现在想想他一直以来就是这样对我的,只是从前的我让怨恨蒙了双眼。 

                  他从不抱我睡觉,可我习惯於贴著他的後背,那麽宽阔而温暖,从小到大,只有这个背让我觉得坚不可催,无论做得再错,只要躲在後面就会安全无虞,只是我从前亲近的太少。他的身上还是那股轻轻的树叶的味道,我喜欢。 

                  在我喜欢的两个男人身上,居然有著同样的味道。 
                  虽然他还是那副不苟言笑的表情,可是我看得出他眼里流露出的喜悦,我已经开始慢慢去读这个男人坚强的外表下那颗孤独的心,岂非如同我一样?!只是他已守了十几年,而我想有些痛苦是不能用时间来衡量的吧,只要是伤到了心,就会痛,直到有一天自己真的能够解脱。 

                  前不久公司附近开了家叫STONE的同志酒吧,和我们从前那个餐厅只差一个字母,如此巧合我成了那里的常话,时间久了成了生活的一部份,只要有时间我都会去坐坐,和调酒的男孩子也混得相当熟络。吧里装修得很精致,也很有档次,风格又刚好是我喜欢的,上好的DJ,上好的调酒师,尽管来这里的人根本不是为了品酒,就算有,可能只有我一个。我只是来坐,却从不叫人来陪。 

                  最算再高档的吧,我仍嫌脏,想想那些人和我,就寒毛倒竖,何况我那可怜的心理障碍,恐怕也不是一般人可以接受得了的,我不想扫了大家的性趣,而且我也不知道是不是在为某个人一直坚守著一种只属於我们之间的东西。 

                  在这样的环境里,才不用强迫自己去伪装,大家都一样。 
                  六年整的时候,我终於听到了一个关於小贤的喜讯──起码对於他来说是这样吧。他要结婚了!上次结婚的人是我,结果被他冲散了,以致於到现在我还是孤家寡人一个,这次他却要结婚了?他母亲高兴的样子,用眼睛斜睨著我的表情。 

                  想证明这六年来对我改造的成果吗?我真想去揍她一顿如果她是男人的话。 
                  韩叔叔在一旁皱著眉头不发一言,留了喜贴然後就送客。又合了我的心愿,还是韩叔叔对我最好。 
                  〃谢谢!〃我轻声说,然後转身上楼准备躲回自己的壳里。 
                  我等来等去的结果就是这样的,这就是我的结果,不是他要我等的吗?就这样打发了我,好吧,可能就在我傻傻的等待的某一天的时候,他突然间就觉醒了,说不定还会因为和我有过那样一段日子而感到耻辱,哼!我把头埋在枕头里,欲哭──却无泪! 

                  晚饭的时候我缺席了,在韩家六年来的第一次,尽管现在坐在餐桌上的只有我和韩叔叔,今天就只好让他一个人了。 
                  晚饭虽然没有了,可是我一点也不觉得饿,只是觉得有一种东西在抽离我的身体,心里那块沈淀淀的东西正在溶化,想挽留也留不住,一点点飘走了。 

                  其实就算知道有今天这个结果,我仍然会这样做,这就是我──韩易非──从小到大固执到底、软弱到底、没做过一个正确选择的人,是不是很没用啊? 

                  夜里,突然觉得自己饿得不得了,快要忍不住那种饥饿感,我跳下床去厨房,厨房的工人早都睡了,我翻了半天最终只找到一点面包和酸牛奶。好吧,好吧,就这些足够了。面包太干噎得我喉咙疼,眼泪也疼得在眼圈打转,喝了很多酸奶,听说对胃很有好处,多多益善,多多益善!只要可以填饱肚子,就会有踏实的感觉了吧。 

                  可是冬天里实在太冷了,那些干面包根本一点热量都没有,酸牛奶也冰的,我倦缩在椅子上,光著的脚冻得冰凉,手里还抓著半块干面包。最後是韩叔叔把我抱回去的,擦干净了嘴巴,洗好了手和脚。然後放在他的被窝里,第一次他搂著我,把我的手和脚放在他的腋下和两个膝盖中间,好暖啊,靠在那里迷迷糊糊睡了过去。 

                  让我歇一歇,也许再醒来的时候,昨天不过只是一场梦而已。 
                  我二十八岁的圣诞节,也就是距离上次见面有六年零二两个月的时候小贤举办了婚礼,送什麽礼物呢?不知道自己是不是糊涂了,最终我只送了一些钱──俗得不能再俗的东西,还有。。。。。。那只从白洋带回来的碗──本就不属於我的。 

                  我坐在教堂最後一排,远远的看他,作为舅舅,韩叔叔坐在前排的位置上,他知道我在哪里,偶尔会回头看我一眼,怕我出状况?才不会,已经不是十年前那个小孩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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