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周伯颜几人吩咐道。
见一队人跟饿狼扑食似的涌向了陈榆几人,她有些可惜的摇了摇头说道:“虽然本宫也很欣赏你们的气节,但是跟着昏君,你们就是助纣为虐了。”
朱瀚廷直到现在才确定李欣是真的要结果他的性命。他看着陈榆几个跟远洋队那么多人激烈对抗,飞溅的血液不时喷洒在他的脸上,一股骇人的绝望便从头贯穿到脚。
这不是他第一次直面死亡,却是他第一次赶到这么害怕。一个个希望在自己面前被掐灭,朱瀚廷只觉得自己的神经快要奔溃了。
突然他眼前一亮。赫然发现塔苏尔一直指着自己的手放了下去。
是呢?挡在自己面前的不仅有陈榆,也有对方的人马。那侍卫要是出手,势必会殃及自己人。
不得不说,朱瀚廷脑子转的很快。尤其是在这样的生死关头,他的行动比他的思想还要快。
李欣原本就一直盯着朱瀚廷,此时见他不停往后退。身子一转竟然将原本置在博古架上的花瓶转动开了。
“狗皇帝,哪里逃!”她一个箭步冲上前去,举起手上长刀就将那花瓶砍得粉碎。
朱瀚廷大惊,他原本就没有钥匙,躲进地道也不过是一时情急。可李欣这般做法分明是连这最后一点藏身之地也不愿给他留!
“为什么?”他倒退几步,难以置信的朝着李欣大吼道:“你明知留着朕的性命比杀了朕更合适,却为什么不肯放过朕?!”
如果杀了朱瀚廷,新卫境内各路王侯只怕要揭竿四起。留着朱瀚廷的性命,将他做成个提线木偶才是最明智的选择。
李欣回头,看到陈榆几人早早落败身死,便让远洋队带着那些投降的金甲士出去。等到室内只剩下了她、塔苏尔及朱瀚廷三个人时,这才淡淡的开口回答他道:“本宫不留着你的性命也没问题的。”
她望着对方反复摩挲着自己的刀柄:“等你一死,本宫就收复新卫,让尔朱氏称王。”
朱瀚廷又离李欣远了点。他不得不承认对方这样做的确比留着自己的性命更妙。毕竟尔朱氏是有求与李欣,而自己跟她却已是隔了血海深仇。
“呵呵……没什么好说的了,成王败寇罢了。”朱瀚廷后悔过早的将炸药运到了秘道之内,要不然现在跟对方来个玉石俱焚也是好的。
他看着那个一直指着自己的枪口失笑一声,干脆便闭上眼说道:“你不就是想要朕的性命吗?那就痛快点,来吧。”
这一世他输得彻底,下一世定要回来活个痛快!
“呵呵,这个倒不急。本宫还有一笔私仇没跟你说清楚呢。”她不疾不徐的开口说道:“你刚才有句话说斩草要除根。可你大概不知,本宫正是你当年除了根的那人。因为天理昭昭报应不爽,本宫虽死尤生,阎王爷都不肯收!朱瀚廷,我可是被你害死过一次又回来复仇的冤魂呢。你,惊讶吗?”
这话说的诡异又惊悚,朱瀚廷岂止惊讶,他简直是像看疯子似的看着她,就连塔苏尔都有些担忧的将犹疑的目光看了过来。
可是他不能分心,短暂犹豫后,晶石枪仍旧是牢牢锁定着朱瀚廷。
不过在心里,塔苏尔却是有些怀疑自己的新卫话学的时间太短,理解能力都不太够了。
“朱瀚廷,本宫这里有崔文槿的记忆。”李欣不管塔苏尔是如何震惊,她自己只管一直盯着朱瀚廷,还用手指了指自己的头:“本宫会说新卫的语言,看到去天舟出使的安少莲就记得他当年做过的那些龌龊事。当然不止是他的,还有师国公府,郑国公府,洛府,太皇太后……以及你。”
朱瀚廷都惊呆了。李欣每说一句话,就会拖着那把大刀朝着自己靠近一步。她就像她自己说的那样,是从地狱里爬回来跟自己复仇的冤魂,从头到脚带着深重的怨恨跟仇视,锁定自己后就像锁定了猎物的毒蛇,叫被盯着的那一方头皮发麻,精神奔溃。
“你这贱人……竟然没死……”他深切记得自己是如何折磨过崔文槿的,那段记忆经常被他拿出来回味跟炫耀。曾几何时,他一直认为那是他生命的转折点,是他摧毁周王府及魏王府的最后一次胜利。
可今日他才被告知,那就是他噩梦的开始?
“滚开!”他拿起身边的东西就朝着李欣砸过去。
“唔……”李欣不慎还真中了一招。
她觉得额头微微疼痛,摸了摸,居然还出了血。
再往地上一看,砸中自己的竟是一尊缺了角的玉玺。
正文 第两百七十二章 了结
塔苏尔大急,急走几步上前就甩了朱瀚廷两个耳光,然后固定住对方,不让他有机会再拿到任何东西伤到李欣。
“狗奴才!你好大的胆子!你居然敢打朕!”朱瀚廷恨恨瞪着塔苏尔,堂堂一国之君,被一个敌国的狗奴才给赏了耳光,这比让李欣拿着刀杀了他还要耻辱:“滚开!放开朕!”
塔苏尔却不理他,微微加重了手上力道,然后望着李欣担忧的问道:“殿下……您没事吧?”
李欣摇头说没事。
她用手指揩去额头血迹,然后弯腰捡起那枚玉玺放在手里看了看,笑着说道:“能被这传国玉玺砸一下,也算是本宫荣幸。”
新卫一直嘲笑天舟的皇帝是白板皇帝,如今这枚玉玺到手,任凭后人再如何说,都没有人能讽刺她的父皇。
心情大好的李欣将玉玺收入囊中,再抬头时脸上却是出乎意料的平静。
跟不停破口大骂的朱瀚廷反差强烈。
“贱人……荡妇……南蛮狗……咳……”他不停变换着骂人的词语,直到李欣上前往他口里丢了颗药丸,呛得朱瀚廷差点窒息。
“喏,给你吃一颗口蜜腹剑。”李欣站在对方身前居高临下的说道:“这东西尝起来时,味道都是很好的……”
塔苏尔将朱瀚廷双手反剪在后,迫使其对着李欣深深的弯下腰去。他用力咳嗽了两下,却没能将那药丸咳出来。
“妖女!你给朕吃的什么东西!”朱瀚廷瞪视着李欣怒骂道:“你就不怕朕死后变成厉鬼找你报仇吗?!”
既然崔文槿都可以死后重生,他朱瀚廷又怎么甘心就这样一命呜呼!
“哦……你这是在提醒本宫要斩草除根吗?”李欣却突然大笑:“哈哈,放心吧,本宫给你吃的这个药丸呢正好可以收了你的魂魄。叫你永世不得超生……”
朱瀚廷微微打了个激灵。他分不清李欣说的是真是假,因为这句话跟前面那些话没什么两样,都是匪夷所思又似乎合情合理。
他此刻宁可相信李欣说的全是假的:“你这妖女坏事做尽,杀人如麻,当心遭天谴!”
李欣却恶狠狠回道:“若是能拉上你陪葬,本宫便是遭天谴也愿意!”
两人互相对立,片刻的沉默中便听到屋子里有脚步声哒哒响起。
“不行。”
一个熟悉的声音传了过来。
李欣兴奋的回过头,果然是他!那个被她期盼了多时的人,他终于回来了!
“欣儿。有我在,这个世上还没有人能动你分毫。”张靖嘉一声湿漉漉的行装,袍脚上还滴着水。他朝着她稳步走来,浑身散发着炼狱般的阴森寒气,跟他天人一般的面孔背道相驰:“上天也不行!”
李欣只觉得浑身一阵轻松,一个人的时候还坚强的要命,他一来。这样的坚强倾刻就崩塌了。
她抬头去追逐他的目光,觉得两颊热辣辣一片似乎烧起来一般:“你终于来了……我都不想等你了。”
张靖嘉也松了口气,他上前爱怜的抚摸着她的乌发,将心中肆意喷发的亲密欲望死死压制下去,低低说道:“只要你没事,不等我也没关系。”
他只怕她会发病,会承 受''不住情绪的爆发而走火入魔,因此才会要求对方一定要等自己回来。
但是刚才一进门,他就发现自己看轻了李欣。
她那么平静。完全出乎他的意料。
“即使你不等我,”张靖嘉微笑着说道:“我也会追上你。”
都被他缠上了,就是逃也逃不掉了。
“你去换件干净的衣服吧。”毕竟还有旁人在场,李欣只觉得十分不自在,催促张靖嘉出去:“知道你没事我就放心了,这里不用你留着。”
可张靖嘉却只是笑吟吟望着她一动不动。
朱瀚廷原本想骂一句狗男女,却奈何突然觉得腹痛不已。他顾不上动作太大会遭到塔苏尔凌虐。双腿一软便弯着腰跌坐在地,累及些微走神的塔苏尔也差点跌了一跤,双手一松便放开了朱瀚廷。
“好痛!”朱瀚廷解放的双手按在自己的腹部,缩在地上蠕动爬行——他这般样子便是四岁孩童都比不过,朱瀚廷的最后一点威胁都解除了。
“你给他吃了药?”张靖嘉问道:“不是打算亲手了结了他的性命吗?”
李欣点了点头,挥手让塔苏尔退下,然后轻声道:“是啊,是要亲手了结的,但是还没到时候,再等等……”
张靖嘉便与她并肩看朱瀚廷疼的缩在地上。爬都爬不起来。
“我进来的时候,周世源已经进入外城了。”他趁机将外面的情况告诉李欣:“他一并插了尔朱氏的旗帜,又让尔朱氏的人与他齐头并进,城中百姓还真有不少出来迎接的。”
真不知道是朱瀚廷太过暴虐还是说尔朱氏声望太高。
“这些自然要感谢潘井年。”李欣淡淡说道:“周世源的军队算得上是锦衣夜行,就算本地乡绅大员有心要亲近尔朱氏,消息也不会这么灵通。”
潘井年别的不行。做做表面文章还是很在行的。
“原先担心会动乱的那些城镇也预先被拿了下来。”张靖嘉看到他们说这些消息的时候,朱瀚廷似乎显得更加难受,他索性就和李欣站在原地聊了起来:“虽说都是朱家的旁系,但是处理的不干净,终究会有大患。”
可他哪里知道朱瀚廷根本不是对他说话的内容有感觉。他只是疼的越来越厉害快受不了了。
朱瀚廷终于忍不住呜咽出声,觉得自己的肚子里仿佛有一万只蚂蚁在齐齐啃噬,又好像有一只手在里面不停的搅动。
李欣一边看着他,一边漫不经心的回应张靖嘉:“那也不一定。总要留几个活命的跑出去的。北地不乱,尔朱氏岂不是可以专心对付潘井年?”
她玩笑道:“潘井年也一把年纪了。膝下又没个儿子,还能撑几年。咱们要是不找几个刺头时常骚扰一下尔朱氏,潘井年老是被烦只会死的更快。”
因为是阴雨天气,陈事阁内还点着灯火。李欣一边说话一边将方城的大刀横立在自己面前用帕子仔细擦拭。她擦的仔细又明亮,雪白的刀刃闪耀着跳跃的火光,微微动一动仿佛都能刺瞎人的双眼。
朱瀚廷似有所感。他不仅没有害怕,反而十分期望。
“求你……快点……”他朝着李欣的方向挪动身子,将帝王的尊严丢弃不顾:“快点杀了我!”
他相信即便是再严酷的刑罚都不可能让人这样不断的忍受折磨。
活着是一种痛苦,死了才是解脱。
“你看。是你求着我杀了你的。”李欣甚至都没有再看张靖嘉一眼。她仿佛感受到了前世那些枉死之人召唤,只觉得此刻正是送朱瀚廷去死的良机。
“是是……是我求着你的……”朱瀚廷跪地大哭:“我求求你……求求你杀了我吧……”
“这样卑微的乞求,你觉得还能唤醒你那不甘的灵魂吗?”她嘲讽的望了朱瀚廷最后一眼,然后一刀挥下。
她一直认为是自己的怨气和不甘引动了天地之力,才使她有了重生的机会。如今易地而处,李欣自然不愿意朱瀚廷再跟自己一样能重新“活”过来。
他说的对,斩草不除根春风吹又生。
温热的血液喷射开来。李欣的眼睛却没有眨一下,将这一幕完整的摄入脑海。
“当初他杀我的时候就是这样的吧……”她抬起头茫然的对张靖嘉说道:“就好像碾死一只蚂蚁一般。”
最初的最初,自己设想的复仇之路艰辛又危险。可是当她真正强大以后才发现,原本占据她所有重心的复仇变得没那么重要了,不是不要复仇,而是事情变得那么简单,她失去了最初的急迫。
如果你知道对方只是一只蚂蚁,你就不会在乎是现在捏死它又或者是过两天再捏死它。
“你不是蚂蚁……”张靖嘉上前接过她手里的刀子扔在一边,然后轻轻拉着她的手带着她走到一边:“以前不是。现在更不是。”
你以前是幼狮,张牙舞爪却没有捕猎的技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