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先来的，你先来的……又是你先来的，言言也是你先碰的，怎么什么都是你在先！”杨思修狠狠瞪了他半天，忽然想起什么似的，摇着头说道：
“你怎么坐在这里，你不是打赢了要搬进去住吗？”
“要你管……”
“哦，我知道了！你被赶出来了！嗯嗯嗯，言言终于都想明白了，跟着你这个呆子，能有什么好的……还是跟我回养生馆好……”
“思修，我们二人都配不上言儿……我觉得谁也配不上……”
“姓月的，当初在哭山，你我是豁命之交……我什么都可以为你做，唯独言言不行……言言不是东西……我舍不得将他分给你……”
“谁要与你分他，他本来应该完完全全是我的……”
“你你你，你还敢说啊……”杨思修打了一个酒嗝“好好一个人，交到你手上，白白又胖胖，你不好好养……结果……”
“你说得对，是我负了他”月如辉举起坛子猛灌一口“他不怪我，他竟然不怪我……言儿真好，我以前欺负他，他却还一点也不怨我……”
“你你你，我真是看你不顺眼”杨思修摇头晃脑得嚷嚷道“你这么有良心，怎么不对他好一点。你看我，我对他多好，我把我的东西都给他。他讨厌那只金冠大白鸟乱叫，我就让裁缝做了一个口罩，把那鸟嘴罩上。你倒好，你都是让遥惊鸿那个女人给养坏了，到了哪里都有人给你安排好。你一来就白吃白住，不分你我的，还上他的床，你还花他的钱，喝他给你买的酒”杨思修一把抢过月如辉的坛子，猛灌一口“好啊，好啊，他居然给你买这么好的酒，你，你不许喝……”
“对啊，言儿，他……哪来这么多钱……”
被他这样一说，月如辉酒醒了几分，他回想一下，似乎两人相识以来，自己好像真的没给李若言买过什么，先前刚刚离开烟雨楼台的时候，身上并没有多少银两，后来自己又受了伤，却一直都有吃有住。回想起来，竟是李若言养活着自己了。他模糊地记得李若言曾问起钱的事，他才想起偶尔到钱庄提些银两去付客栈的房钱。他还记得那时他人生地不熟，走出客栈就会迷路，有时回来身上经常伤痕累累，没有家产也没有朋友的他，究竟用了什么办法才养活了两个人。
如今李若言吃的用的，还有这宅院，都是他一手经营得来的。自己除了偶尔从中做些力气活之外几乎什么忙也没帮过。他忽然觉得自己并不了解李若言，不了解他的过去，不了解他的现在。他喜欢他，迷恋他，却似乎不曾细心留意过他的生活。
过去两人在一起时，他早出晚归，见到他的时候，他在睡觉；现在两人在一起时，多是流连床第之间，与他相处的大部分时间里，他还是在睡觉。
他只知道他喜欢演戏跳舞，不喜欢吃甜食。至于他平时有些什么喜好，喜欢什么样的人，闲暇时候如何打发时光，想要什么，缺什么，他无从得知。
“唉……”
酒坛子被杨思修抢去，他郁闷地叹了口气，松垮垮的前襟里掉出一张肮脏残旧的破纸。
他连忙拣起来塞回怀里，不料被杨思修瞟到，哇地一声扑了上来。
“什么东西！”
“没什么。”
“让我看看！”
“哎，放手。”
“肯定是好东西，让我看看”杨思修把酒坛子丢在一边，两只手伸进月如辉的衣襟里，胡乱搜了起来“你又藏着什么好东西想去讨好言言了，给我看看……”
“你别乱摸，是银票，银票而已！”
“我不信……找到了！给我看看”杨思修打着酒嗝喷在他脸上“不然我就撕坏它。”
“看吧。”月如辉松开手。
“嗯？”
杨思修纳闷地举着那枚折成心形的银票，翻来覆去地看着。
“看够了吧，一张银票看这么久。”
“你干嘛带这么张银票，脏死了……”
“这是言儿送我的。”
“他送你银票干什么……”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那日七夕，我带他到望江楼吃饭，谈话间他非说要送我个东西，问我要了银票折了这个东西。问他这是什么又不肯说，想来这也是他送我的第一件礼物。当日我身陷船帮的时候，内衣外衣都叫那张老贼扒了去，一时也忘了这东西。待后来脱险寻回衣物，好几日了，待要扔了那衣服的时候，这个东西又掉了出来，只是被我汗水血水浸泡，弄得脏了。想想也是言儿送我的信物，于是捡回来好好藏着，那之后一直贴身带着。”
“哈。”
“思修，你怎么了？”
“哈。”
“思修！”
“哈哈哈。”杨思修干笑数声，先前醉意朦胧的双眼此刻深深地波动着。
“思修，你怎么了？喝多了？”
“他喜欢你，他是真的喜欢你”杨思修将酒坛踢翻在地上，又哭又笑道“可怜的言言，我可怜的言言啊，他怎么会看上你这么个没有心肝的呆子。乞巧节啊乞巧节，女子展示自己巧艺祈求终身幸福的日子，言言做了着个送给你，他是在向你示爱呀……你到现在还不知道这是个什么形状吗？”
月如辉沉默。
“我以前也不知道。直到上回看言言安排舞台景物的时候才听得他说，这个形状叫‘心形’，是心的形状……原来他一早就把心给了你，只可惜”杨思修摸了摸那枚肮脏的心形银票，将塞回月如辉手里“他爱的人将它弄得又脏又破。”
杨思修晃晃悠悠地站起来，往西厢房走去：
“我去醒醒酒，别动我房里的那些瓶子……”
月如辉一人呆呆坐在原地，震撼得久久无法回过神来。
“原来，这是心的形状……原来，言儿早就将心给了我……”
当初在酒楼上的一幕一幕犹如昨日一般清晰的记忆，闪电般地在脑海闪过。
……对了，既然是七夕，我就做个东西送你吧……
……七巧节的礼物啊。算是我的巧艺，给你吧……
……你看不出这个桃子的形状像什么吗……
……反正这个是银票折的，你也不会随手把它丢了。等到你身无分文了再拿出来救急吧……
是啊，如果不是银票……当初，他只是将这颗心当成一般的银票塞在随身穿的衣物里。如果不是银票，如果当日用来折叠的是一张白纸，也许他在走下望江楼的楼梯时就顺手扔了也说不定。
月如辉抚摸着那颗心。这是李若言的心，残破易碎。
原来他早就将一颗心给了他，可是他竟在下一刻将他一人遗落在人来人往的酒楼上。那时的他，心中该忍受着多大的折磨。
这不是他要的，但是又有多少次，他这样不知不觉地伤了他的心，将他一下一下地推离自己。眼看柳如瑾与他亲昵缠绵，自己是否已经失去了他？
正房内，柳如瑾放下李若言的脚，将一旁盛着杏仁油的瓶子盖好。李若言晃动着脚踝，慢慢套上袜子。
“嗯……总算是有知觉了……”
“你若喜欢，我每天都这样。”
“嗯，不用，我就今天才这样，以前都没这么这样过。”
“……”
“……”
“……”
“那个……”
“……”
“你接下来要干嘛……行李都搬好了吧？你不去看看你的房间……”
“……”
“呃……”怎么突然又冷场了，李若言依然觉得柳如瑾难以沟通。
“我教你弹琴吧。”
“啊？为……为什么突然……”
“上回教你弹琴很幸福，我还想那样。”
“呃，这，这个……”
寒雪天气，李若言顿时汗如雨下。
热啊，怎么突然这么热……
他是答应好，还是不答应好……
番外 月辉辉的梦中世界（2）
满座的豪客来牛排馆，人多嘈杂的环境中，月如辉与李若言对面而坐，引来不少人的侧目。
“为何走过的人都会看我们？”
“他们看你的长头发啊！你是怎么留到这么长，比我还长，发质不错啊，你平时用什么牌子润发｜乳啊……”
“这的小二怎么有男有女，而且都穿得一个模样？”
“我说大爷，现在是我请客呢，你就将就点吧。没钱了”李若言拍拍瘪掉的钱包“本来够吃太平馆的，现在只能吃这个。这家就是环境差点，火候控制得还可以，牛扒也够大，而且我的招行卡还能打折，嘿嘿……”
面对服务生端上来的铁板，月如辉不解地看着李若言打开餐巾，挡在自己面前。
“发什么呆，挡好啊。”
“哦。”于是依样画葫芦，拿了餐布挡在自己面前。只见盖子一掀，铁板上的滋滋作响的油星子迸溅出来，心里一惊，待声响小了低头去看，就见铁板上一大块带血的牛肉和一个半熟的鸡蛋，另外还有2颗绿色的菜和一卷面条。正想质问那店小二，就见李若言已经左右开工，吃了起来。
见她手上拿着明晃晃的刀叉，大口大口地嚼着，不时沾一下铁盘上的黑色酱汁。
“看我干嘛，你吃啊！”
“我在西苗地带见过当地人用弯刀杀死猎物、口啖生肉，想不到言儿也有这般胆魄，真真豪迈得让我汗颜。”
“说真的……你没吃过这个吗？”
“没有。”
“对了，你叫什么名字？”
“月如辉。”
“嗯嗯，月如辉，我叫李若言。”
“我知道。”
“你怎么不吃啊？”
“啊，嗯……”月如辉别扭地看着手边的刀叉，又看看李若言灵巧的动作，一时不知该如何动手。
“左手叉，右手刀。如果你是左撇子就换过来。”
“看你也不是职业演员，你也是业余出来跑龙套的？”
“啊？”
“你是做什么工作的？”
“什么工作？”
“你不会是没工作吧？”
“嗯……”
“那你原来是干嘛的？”
“原来？原来不在这里。”
“怎么觉得你听不懂普通话”李若言翻翻白眼“好吧，我问别的。你是哪里人啊？”
“言儿连这都不记得了，我的家就在北域皓镧雪山上啊。”
“你就扯吧……”李若言叉起一块牛肉放进嘴里。心想此人貌似什么也没见过，如果不是电视剧里从大富大贵之家偷溜出来的公子少爷，也许就是哪个贫困山区进城市来打工的乡巴佬。但是看他那有些傲慢的神态，又不像是穷人，刚才服务生的铁板没有摆正，他好像还想发脾气，难道是那种有钱到超乎她想象，富贵到不知世事的超级有钱人？不可能，似乎不可能。
“喂，你有身份证没？”
“啊？”
“让我看看你身份证呗？”李若言友好地笑笑。
“那是什么？”
不会吧！身份证都没有，你是干嘛的呀？
“牛扒也没吃过……你吃过肯德基没？”李若言没好气地问道。
“没有。”
“那个……我知道你经济有困难，可是医药费是我帮你垫的，你得还我，知道不？”
“呵呵，言儿拿着匕首吃肉，还是这么好看……”
李若言气结，知道自己再说什么也是徒劳，刚才的医药费绝对已经打水漂了。她低下头，咬牙切齿地对盘子里的肉发泄不满。
月如辉不还钱也就算了，偏偏还跟个阴魂似的。自吃饭过后就一直跟着她，坐公交不掏钱，差点让司机赶下去，打的也死皮赖脸跟她挤在一起。进了商店就像个外星人，这也不懂那也要问，还对着电视机大呼小叫，见了卖菜刀的就冲上去，拿在手里呼呼耍了起来，吓得所有人鸡飞狗跳，硬逼着李若言刷卡给他买了一把一尺多长的厨师刀，包装也不要，就塞在裤腰带里扬言要保护她。直到李若言说：“你不把它包好，就别跟着我”，这才老实了。
“我要回家了”李若言提着几个大塑料袋走在路上，知道月如辉远远得跟在身后，她走走停停，想想还是转过身来，把手中一个袋子递给月如辉“今天中秋节，这个月饼送给你吃……中秋节快乐……”
“……给我的？”
“嗯，反正刚才买东西抽奖抽到的，不用钱的，你拿去吃吧，我不喜欢吃月饼的。”
“好。”
“嗯，再见了。”
“言儿要走？”
“我要回家了，晚上我要回家吃饭呀，BYE了”说着转身要走，只听见月如辉的脚步又跟了上来“不要再跟着我了。你跟着我干什么呢？我都陪了你一个下午了，吃了一顿高热量的食物发泄一下被炒鱿鱼的郁闷，现在天也快黑了，你也该回去了，我家里人还等着我呢。”
“我无处可去。何况你就在这里，我怎能再舍下你一个人走了。”
“月如辉，我真的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我不知道你怎么认识我的，可是，我真的不认识你啊。这样吧，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