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钢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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钢穴- 第1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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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假如你现在死去,你所失去的生命可能是四十年,或者更少一点。假如我现在死去,我所失去的生命则是一百五十年,也许更多。在我们的文化里,个人生命是最重要的。我们的出生率低,人口成长受到严格控制。为了让个人保持最舒适的状态,我们对人与机器人的数量都维持着一定的比例。在理论上,成长中的孩子必须经过小心筛选,只有身心皆无缺憾的孩子,我们才让他长大成人。”贝莱打断他:“你是说,如果他们不合格,你们就杀”“如果不合格的话。我跟你保证,那是一点痛苦也没有的。这种观念一定吓坏你了,就像你们地球人无限制的生育吓坏我们一样。”“我们是有限制的,法斯托夫博士。我们每个家庭所生的孩子,有一定数额的限制。”法斯托夫宽容地笑了笑。“一定数额、任何种类的还子,但却不是一定数额、健健康康的孩子。而且就算有规定,还是有人私自多生,你们的人口仍然在不断增加。”“谁来决定哪个孩子该活下去?”“这问题很复杂,用三言两语是说不清楚的。也许哪天我们再详细谈吧。”“听你的口气,你好像对自己的社会很满意嘛。你们的问题到底在哪里?”“它很稳定,问题就在这里。它太稳定了。”“这也不好,那也不好,你可真难伺候。”贝莱说:“我们的文明正面临混乱的危险边缘,这是你说的。现在你又说你们的文明太稳定了,这也是问题?”“太稳定是有可能变成问题的。两百五十年来,外世界没有开拓一个新的行星,将来也不会有殖民的可能。我们外世界人的生命太长,所以不能冒险;日子太舒服了,所以不能破坏。”“这我就不明白了,法斯托夫博士。既然如此,你为什么来到地球?你何必冒着感染疾病的危险?”“贝莱先生,我们有些人觉得,为了人类将来的前途,即使失去长生的机会也是值得的。不过很遗憾,这种人实在太少了。”“好,我们要谈到主题了。太空城对这种事有什么帮助?”“在将机器人引进地球的努力过程中,我们正尽力要打破你们城市的经济平衡状态。”“你们这样帮忙?”贝莱气得嘴唇都在颤抖。“你的意思是说,你们正在制造一群被取代、被剥夺地位的人,而且是故意的?”“相信我,这并非出于残酷或无情。我们需要这么一群你所谓的被取代的人,他们可以用来做殖民的基础。你们古代的美洲,就是被乘船出海的囚犯所发现的。
  你难道看不出来吗?城市的子宫已无力孕育这批被取代的人了。他们已经一无所有,离开地球没有什么好损失,反而会有莫大的收获新的星球,新的世界。”“这办法行不通的。”“对,行不通。”法斯托夫忧心忡忡道:“事情弄僵了。地球人对机器人的憎恨阻碍了一切。其实,这些机器人很有帮助的,当人类初到一个天然末开发的世界时,他们可以跟人类相伴,帮人解决一些适应上的困难。”“然后呢?开拓更多的外世界?”“不。远在城市出现之前,远在公民精神涵盖地球之前,外世界便已确立了。新的殖民地将由贝有城市背景及C/Fe文明基础的人类来建立。它将会是一个综合体,一个异种交配繁殖的新世界。目前的地球结构在不久的将来必定会解体,而外世界则会逐渐退化,最后是败坏腐朽。但是这些新的殖民地,却将结合两个文化的优点,成为一种新而健康的血统。到时候,它们对旧世界包括地球在内必定会产生影响,我们自己也许可以因此而获得新生。”“呃…也许吧,法斯托夫博士,不过这一切都还很模糊。”“是啊!这是一个梦。不过想想看吧!”一这个外世界人突然站起来。“我想到会跟你谈这么久。事实上,这已超出我们保健规则所允许的时间了。抱歉,失陪了。”贝莱和机·丹尼尔离开那幢圆顶屋。阳光从另一个角度照下来,色泽更黄了一点。
  贝莱心中隐约有种奇妙的感觉,他想,在另一个世界里,阳光看起来是不是会不一样呢?也许没有这么刺眼,也许,颜色会更黄一点。
  另一个世界?那个有一对招风耳的丑外世界人把许多怪异的想像塞进他脑子里。不知道奥罗拉世界的医生是否曾一度看着小娃娃法斯托夫,不知道该不该让他长大?他不是长得那么丑吗?他们的判断标准包括身体外观在内?什么情况算是丑?什么情况算是身体上的残缺呢?而什么样的残缺…阳光消失了,他们走进通往个人私用间的第一道门。贝莱的心情又沈了下来。他愤怒地摇摇头。这太可笑了。强迫地球人殖民,建立新的社会?简直鬼扯!这些外世界人究竟想干嘛?
  他想着,找不出答案。
  巡逻车缓缓驶过车道,现实向贝莱涌来。他的爆破暖烘烘的,很舒服的贴着他的臀部。城市的噪音与生活脉动,也一样温暖,一样舒服。
  城市从四面人方向他包围,顷刻间,他闻到一股淡淡刺鼻气味。
  他恍然大悟:原来这城市是有气味的。
  他想到挤在这钢墙巨穴里的两千万人类,他生平第一次,用户外空气清洗过的鼻孔闻到他们的气味。
  在另一个世界里,情况是否会不一样呢?他想。是不是人比较少,空气比较多,而且比较干净?
  午后的城市声浪袭卷而来,这股气味逐渐淡去、消褪了。贝莱自觉有点惭愧。
  他缓缓将车子的操纵推进去,加强光束动力。巡逻车急遽加速,滑入空汤汤的车道。
  “丹尼尔!”他开口道。
  “嗯,伊利亚。”“法斯托夫博士为什么要把他所做的事情告诉我?”“伊利亚,我想他是希望加深你的印象,进而了解这项调查工作的重要性。我们不只是在侦查一个谋杀案,同时也是为了拯救太空城和人类的前途。”贝莱冷漠回道:“我倒认为,如果他让我看看犯罪现场,侦讯一下最先发现体的人,结果可能会更好一点。”“我很怀疑你还能找出什么,伊利亚。我们已经调查得非常彻底了。”“是吗?可是你们什么也没查到。一点线索也没有,连一个嫌疑犯也没有。”“对,所以答案一定是在城市里面。不过,说得精确一点,事实上我们的确曾经发现一个嫌疑犯。”“什么?为什么你从来没提过?”“我觉得没有提的必要,伊利亚。依你的经验,你一定知道会有嫌疑犯的。”“是谁?他妈的,快说!”“就在现场的一个地球人,朱里尔·安德比局长。” 
 



第十章
 
  巡逻车转向一侧,在漠然的水泥墙前停住。引擎声嘎然而止,四周一片死寂。贝莱看着身边的机器人,“你说什么?”他打破寂静,低声道。
  时间一秒一秒过去,贝莱等待答覆。突然有一阵细微而孤独的震动声自远而近,达到小小的高峰,然后逐渐消失。那是另一辆巡逻车从他们附近经过,也许正要赶去一公里外执行什么任务吧,也许那是一辆救人车,正要赶去火场灭火。
  贝莱脑中突然岔出一个念头。他想,不知道是不是还有人晓得纽约里所有这些弯来弯去的车道。虽然说无论白天或夜里,整个车道系统都不会空无一人,但是,一定有某些个别的车道,多年来已没有人进去过了。突然之间,他清楚记起小时候看过的一个短篇故事。
  这故事与伦敦的车道有关,以一椿谋杀案作为开始。谋杀案的凶手欲逃往事先安排好的藏匿处,地点就在一条车道的某个角落。凶手奔跑于车道中,踏过百年来从未受到骚扰的积尘。只要找到那个废弃的洞,他就可以百分之百安全地躲着,等待搜索行动结束。
  但是他转错了方向。在这些死氏凄凉、弯弯曲曲的通道里,他发了一个亵渎神明的疯狂誓言,他说,就算没有上帝和众圣徒的保佑,他也能找到他的避难所。从这个时候开始,他不管怎么转都转错方向。从海峡附近的不来顿区到诺里奇,从科芬特里到坎特布里,他就在这些地区间的无尽迷宫中转来转去。他不眠不休地,在伦敦大城下面属于中古时期英格兰的东南角上,从这一头钻到那一头。他的衣服碎成一片片,鞋子裂成一条条,他筋疲力竭,只剩最后一点力气。他非常非常疲惫,但却不能停下来。他继续地走,不停地走,前面什么都没有,只有一个又一个错误的转弯处。
  偶尔,他听到车声经过,但总是在下一条车道。无论他跑得有多快(他这时已经很乐意自动投案了),追过去时却永远只是面对另一条空汤汤的车道。偶尔,他看见前面远处有个出,一个通向城的生命与呼吸的出,但等他走过去时,它却又在更远的远方微微发光。他再度朝它走去,但一个转弯它又消失了。
  执行公务的伦敦人驾车通过地下车道时,偶尔会看见一个模糊的人影静悄悄地一跛一跛朝他们走来。它举起一只半透明的手臂做哀求状,它张嘴嚅动,但却没有声音。等它接近时,它会摇摇晃晃,然后消失。
  如今,这故事已经从普通的小说变成民间传说。“迷途的伦敦人”已成为地球人所熟悉的一句成语了。
  贝莱在纽约的地底深处想起这个故事,忍不住不安地挪动身躯。
  机·丹尼尔终于开口了,车道里响起轻轻的回声。“别人可能会听见我们的谈话。”他说。
  “在这下面?不可能。好了,现在你说局长怎么样?”“他在现场,伊利亚。他是城市居民,并非外世界人。当时他无可避免的有嫌疑。”“当时?那他现在还有嫌疑吗?”“没有了。他的无辜很快就得到证实了。例如,他没有携带爆破。他也不可能带进去,他是经过一般程序进入太空城的,这点毫无疑问。你也知道,进入太空城一定要把解下来。”“那么,杀人凶器找到没有?”“没有,伊利亚。太空城里所有的爆破都检查过了,没有一枝在最近几周内发射过。我们对放射膛的检查是非常确实的。”“如此说来,除非凶手把凶器藏得很好”“凶器在太空城里任何地方都无法藏匿,我们查得很彻底。”贝莱不耐烦起来。“我是在考虑所有的可能性。凶器不是被藏起来,就是在凶手离开时被他带走了。”“没错。”“如果你只承认第二种可能性,那么,局长就没有嫌疑。”“对。当然,为了以防万一,我们对他做了脑波解析。”“什么?”“脑波解析。我是说对脑细胞电磁场做分析解释。”“噢。”贝莱听不懂。“结果怎么样?”“它能显示一个人的性情及情绪状态。我们对安德比局长的解析结果显示,他不会杀害沙顿博士,绝对不会。”“对,”贝莱表示同意:“他不是那种人。我早就可以告诉你了”“有客观的资料总是比较好。当然,我们太空城里的每个人也都愿意接受了脑波解析。”“结果是没有人涉嫌吧?”“毫无疑问。所以我们才知道凶手一定是城市居民。”“嗯,很好,那么我们只要叫全城市的人都来接受你们那种可爱小程序就行了。”“那样很不切实际,伊利亚。可能有几百万人在性情上都会杀人。”“几百万…”贝莱喃喃自语:想起很多年以前的那一天,群众叫骂着“恶心的外世界人,肮脏的外世界人…”的情景。他也想起前一天晚上在鞋店外头,群众沫四溅地威胁要砸烂机器人的情景。
  他想:可怜的朱里尔,他竟成了嫌疑犯!
  朱里尔的声音又在贝莱耳边响起,那是他在叙述发现体时所说的话:“真是残忍…残忍…”怪不得他会在震惊与丧胆中摔破眼镜。怪不得他不愿再去太空城。
  怪不得他会咬牙切齿地说:“我恨他们!”可怜的朱里尔。这个能够应付外世界人的人,他对纽约市最具价值之处,便是他能够跟外世界人混得很融洽。不知道这一点对他的迅速升官到底有多少贡献?怪不得他会要贝莱来主办这个案子。忠心耿耿、守口如瓶的老好人贝莱,这个大学时代的老友!如果贝莱知道了这件小事,他会一声不吭的。贝莱不晓得脑波解析怎么进行。他想着,可能会有一些强大的电极,忙碌的伸缩比例绘图器在图表上滑来滑去绘出指示线条,自动调整的齿轮装置不时地滴滴答答转动。
  可怜的朱里尔。他该有多么失魂落魄啊!如果他的心情果真如此,那么他可能已看出自己的前程即将不保,市长就要逼他递上辞呈了。
  巡逻车向前驶去,转入市政府的下层区。
  十四点三十分,贝莱回到他的办公桌后头。局长出去了。机·山米带着呆滞的微笑说,他不知道局长在什么地方。
  贝莱花了一点时间想想整个事情。其实他已经饿了,不过他并没有感觉。
  十正点二十分,机·山米过来跟他说:“现在局长回来了,伊利亚。”“谢谢。”他回答。
  这一次,贝莱听机、山米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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