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先令蜡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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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先令蜡烛- 第2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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录,在一个铁器商那里) ,知道他离开了也没有人难过。谁都不知道他后来怎么样
了。

  不过范恩到南街去访问克雷生前的服装师邦朵,倒是带回来赫伯的一些消息。
是的。邦朵知道她有一个兄弟。一提起他,她皱缩的脸上那对眨巴眨巴的褐眼眨得
更厉害了。她只见过他一次,希望这辈子永远不会再见到他。有天晚上在纽约,他
递了一张纸条进来给她的女主人,在她的更衣室里。这是她第一次有自己的更衣室,
也是她名列在节目单上的第一部戏,那部戏叫做《我们走吧! 》。她演得很成功。
当时邦朵负责将她还有其他九位小姐打扮成唱诗班的女孩,但是当她的女主人红遍
全世界的时候,她继续把邦朵留在身边。她的女主人就是这种人:永远不会忘记朋
友。纸条送进来之前,她一直有说有笑的。可是她读纸条的时候,那个表情就像某
人挖起一匙冰淇淋正要送进嘴里,却发现里面有条虫一样。他走进来的时候她说:
“你终于还是出现了! ”他说他是要来警告她,她将有大难临头什么的。她说:“
应该是来看看有什么好处可捡吧,我看你是这个意思。”邦朵从没见她那么生气过。
之前她刚把白天的妆卸掉,正准备要化上舞台妆,脸上一点颜色都没有。然后她请
邦朵到外面去,不过房里开始吵得很凶。邦朵站在门外守着——在那时候,就有很
多人想求见她的女主人——免不了还是会听到一些。到最后她不得不进去,因为女
主人再不上台就要来不及了。

  那男的要她闭嘴,不过女主人说如果他还不走的话,她要叫警察了。于是他就
走了,而且在她的印象里从来没有再出现过。偶尔他会寄信来——邦朵认得他的笔
迹——而且好像永远知道她们在哪里,因为信上都是正确的地址,不是转寄过来的。
每次收到他的信以后,女主人总会陷入严重的郁闷。有时长达两天,甚至更久。有
一次她说:“仇恨真的很耗体力,你说对不对,邦朵? ”邦朵从来没恨过谁,除了
一个习惯对她很不客气的警察以外,不过她是咬牙切齿地恨他,而且她也承认仇恨
的确很伤人。像一把火在内心延烧,直烧到你一点也不剩。

  除了邦朵对克莉丝汀的哥哥所作的描述之外,还有美国警方的报告。赫伯·歌
陶白在他妹妹进入美国之后五年左右也去了美国。他在波士顿一位著名的神职人员
家里当过一段短时间的男仆,对方起初显然是为他的举止虔诚所欺骗。他后来因为
某种芥蒂而离开——至于是何种芥蒂并不清楚,因为这位神职人员,不论是出于基
督徒的慈悲,或者更有可能的是担心自己的识人不明受人议论,不愿提起控诉——
警方也失去了他的行踪。

  然而据信他应该就是那个打着“神的兄弟”名号,以先知姿态在美国境内四处
巡回的男子,而且,报告上说,最后还名利双收。他曾在肯塔基州因为亵渎神明而
入狱,在德州因诈骗罪入狱,在密苏里州因聚众暴动而入狱,在阿肯色州是他自己
请求保护,在怀俄明州则因教唆罪入狱。每一次拘留期间他都否认和赫伯·歌陶白
有任何关系。他没有名字,他说,除了神的兄弟之外。当警方对他表示,他们并不
会把他和神的关系视为不宜将他驱除出境的理由时,他随即接受了这个暗示而自行
消失。关于他的最后一个消息是他在某群岛——据说是斐济——主持一个布道组织,
然后卷款潜逃到了澳洲。

  “很迷人的家伙。”格兰特看完档案,抬起头说道。

  “就是他了,长官,绝对不用怀疑。”威廉斯说。

  “他当然是各种犯罪的要件都齐备了:贪婪,狂妄自大又缺乏良知。我也很希
望就是他。能踩扁这只害虫也算是帮全人类做了件好事。可是他为什么要杀她? ”

  “希望弄到钱吧,也许。”

  “不大可能。她对他有什么感觉,他是再清楚也不过了。”

  “我不认为他没有假遗嘱的可能,长官。”

  “对,我也不认为。但是他如果已经假造了遗嘱,为什么还不来找我们? 她死
了快两个礼拜了。我们的下一步都还没有头绪。我们连他是否在英国都不知道。”

  “他一定在英国,不会错的,长官。记得她管家怎么说的吗? 他总是知道她在
哪里。克雷在英国已经超过三个月了。可以保证他一定也在这里。”

  “对,这倒是。澳洲是吧? 我看看。”他再次查阅一下那份纽约的报告。“大
约是两年前的事了。他在那里的话就不好找,不过,如果他已经跟着克雷来到英国,
要找他就不难了。他那张嘴老是闭不住。那么聒噪的人一定会引人注目。”

  “她的遗物里面没有他的信吗? ”

  “没有。爱德华勋爵从头到尾都找遍了。告诉我,威廉斯,根据你的看法,在
什么样的刺激之下,为了什么样的理由,会让钱斯这样的人说谎? ”

  “顾全某人的颜面。”威廉斯不加思索地立即答道。

  格兰特睁大眼睛。“很对。”过了许久他终于说道。“我没想过这一点.虽然
我想不出他究竟在保护什么.”



  

 

                第十七章

  这么说所谓的蜡烛不是拿来照明的那种,而是放在祭坛上的,格兰特心想。此
时是星期一下午,他正在开车前往坦普尔的途中。“神的兄弟”的神堂可不是一般
寒酸的临时传教帐篷,里面披挂的是紫色的高级亚麻,所用的神盒也是极其壮观。
本来这样的排场仅仅是表达赫伯个人对戏剧化的喜好而已,结果在大多数地方( 肯
塔基州是惟一例外) 都生意兴隆。爱美若渴和耽于排场的人们深深地沉迷其中——
带着厚厚的钞票。

  克莉丝汀那一先令代表的是她轻蔑的程度。也许是因为赫伯的神屡次决定拒绝
她的心灵所需要的一些小东西,这一先令就是她的还礼。

  在一棵筱悬木旁厄斯金先生的小房间里,格兰特在雾蒙蒙的绿色灯光下,对这
位律师提出了他的计划。警方要把赫伯·歌陶白引出来,而且用的方法很正派,所
以律师不需要顾虑太多。爱德华勋爵已经首肯了。

  律师支支吾吾地不置可否,倒不是因为他当真反对什么,而是因为对任何可能
发生的细微末节详加考虑本来就是律师的职责,若是爽爽快快就同意了,会显得非
常不专业。最后他终于同意这或许可行。

  格兰特说:“很好,那就交给你了。明天的报纸上,麻烦你。”走出去的时候
他一边想着,为什么搞法律的总以制造麻烦为乐,世界上的麻烦明明已经够多了。
此刻格兰特疲累不堪的脑中就有不少。“被困扰所包围,”就像那些拿纸牌帮人算
命的女术士说的:他现在正是如此。星期一很快就要过完了,依然没有迹象显示罗
伯特·提司铎还在人间。《号角日报》已经在当天早上发出了第—声低鸣,等到明
天,可能整群狼都会扑上来将他分而食之。罗伯特.提司铎在哪里? 警察究竟怎么
在找他? 说得公平一点,让格兰特不舒服的原因,与其说是担心即将面对的指责,
毋宁说是忧虑提司铎的安危。前两天他还真心相信,提司铎之所以没有出现,是因
为消息不灵通。人在逃亡的时候想看报纸绝非易事。但是如今疑虑像一阵寒风撩拨
着他的思绪。一定是出什么事了。全英国每个村落的每张新闻海报都用斗大的字印
着:“提司铎无罪。”“警方追捕之人经证实无罪。”他怎么可能会没看到? 这件
事已经成了全国每一个酒吧、火车车厢、公交车和家庭最热门的话题。而提司铎还
是杳无音讯。

  自从爱瑞卡上周三开车离开之后,再也没有人见过他。星期四晚上一场多年来
罕见的暴风雨,让全英国都泡在水里,而且其后两天一直风雨不断。提司铎拿走了
爱瑞卡星期四留在那里的食物,但后来就没有了。她星期五带过去的食物,到星期
六还在原来的地方,变成湿软的一团。格兰特知道爱瑞卡星期六一整天都在乡间四
处寻找,像一只训练有素又刻苦耐劳的猎犬,她找遍了每个谷仓,每个可能的藏身
之处,找得筋疲力尽。根据她那套周延至极的推理,星期四晚上他一定是找到了某
个可以藏身的地方——暴露在那种暴风雨之下没有人活得成——而且既然星期四早
上他曾经在那条粉白小路上拿走她留下来的食物,他就不可能跑得太远。

  然而她的努力却一无所获。今天由一群业余人员组成的一支搜索队,开始进行
大规模搜寻——警方腾不出多余的人力——但到目前为止还没有回音。一股恐惧感
缓缓在格兰特心中升起,他试图用全副的意志力将之驱散。但它就像一盆炭火一样,
就算被打散成灰烬,霎时间又在你面前熊熊燃起。




  多佛方面的消息也进展得很慢,几乎已达到警方耐性的极限。这是因为调查工
作严守两个原则:第一,不得冒犯贵族;第二,不要打草惊蛇;前项是为了顾及无
辜,后项是为了追捕罪犯。一切都变得非常复杂。和爱德华·钱斯讨论诱捕赫伯的
事宜时,格兰特看着他平静的脸——他那两道眉毛使他的表情呈现出一种特异的沉
着——好几次硬生生把想说的话吞了回去:“你星期三晚上到底在哪里? ”钱斯会
有什么反应? 有点困惑,想了一下,然后说“我回到多佛的那个晚上吗? 我在某某
地方和某某人在一起。”接下来他会明了隐藏在这个问题后面的意思,然后他会大
惑不解地看着格兰特,而格兰特则会觉得自己是世界头号大笨蛋。不只如此! 格兰
特觉得,在爱德华.钱斯面前暗示他或许和他妻子的死有关,简直等于是侮辱他。

  但是不在钱斯身边的时候,花园里的男子,在敞开的窗外看着透出灯光的屋内,
这个画面浮现他脑海的次数可能多到他自己都羞于承认。不过看到他本人,任何这
一类的想法就显得很荒诞。在他派出去的人回来报告——或者没有什么可报告——
钱斯那天晚上的行踪之前,应该将任何冒昧的质问暂时先束之高阁。

  到目前为止,他只知道钱斯当时绝对不是在那些明显可查的地方。各旅馆和家
族友人处都扑了空。现在搜查范围已经扩大。随时都可能传回来这样的消息,表示
勋爵睡在某一张精美的四柱床上,上面还铺着全郡最好的亚麻床单,届时格兰特只
好摸摸鼻子,承认自己当时想像爱德华勋爵在殚心竭虑地要误导他的时候,是完全
搞错了。



  

 

                第十八章

  星期四早上,前去调查钱斯衣物的科林斯带来了消息。他回报道,钱斯的随从
拜伍德是一个“很难讨好的人”。他既不喝酒也不抽烟,让科林斯几乎找不到着力
点和他建立关系。不过每个人都有罩门,而拜伍德的罩门经过了解原来是鼻烟。那
是一个很隐密的恶习,如果为爱德华勋爵察觉,势必会当场遭到解雇。科林斯介绍
给他一种“十分特别的鼻烟”之后,终于得以靠近勋爵的藏衣室。钱斯一到达英国
——或者毋宁说是伦敦——就清理了他的衣物。被他清掉的衣服中包括了两件大衣,
一件是深色的,一件是骆驼毛的。拜伍德把那件骆驼毛大衣送给了他的连襟,一个
歌舞团的男演员;另外那件则卖给了伦敦的一个旧衣商。科林斯报告了旧衣商的姓
名和地址。

  格兰特派了一个警员到旧衣商那里,警员逐件细查那些现货,旧衣商在一边说
道:“那件大衣本来是爱德华钱斯勋爵的,他是布德公爵的儿子。很上等的货色。”

  的确是上等货色。而且上面的扣子一颗不少,也没有新换的痕迹。

  格兰特听到消息之后叹了一口气,不知道自己究竟是高兴还是难过。不过他还
是很想知道钱斯那天晚上是在哪里过的。

  至于媒体想知道的则是提司铎到底在哪里。全英国每一家报社都想知道。刑事
调查部面临了多年来最大的困局。《号角》公开称他们为刽子手,而试图在千头万
绪中理出条理的格兰特,则为了同僚的怒气、友人的同情、厅长的忧心和他自己日
益高涨的焦虑而苦恼不已。

  这天早上刚过了一半,吉米·霍普金斯挂了一通电话来,为自己在《号角》上
“中性”的言论辩解。他那样做“只是按照规矩而已”,他知道警场里那些好朋友
们会谅解的。当时格兰特出去了,是威廉斯接的电话。威廉斯没心情听他奉承。他
把过度紧绷的情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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