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格尔的奇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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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格尔的奇遇- 第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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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现在我在观众面前也把这个万分惊险的节目表演成功了。盐水烧得我的嘴唇很难过。克利浦斯把他的手递给我,于是我就跳到沙地上。
  投光灯的五颜六色的光芒照耀着我。观众们在兴奋中疯狂般的喊叫盖过了庆祝表演成功的音乐声。
  克利浦斯紧握着我的手,低声说:“鞠躬呀,小鬼头!”
  可是我却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在化妆室里人们给我披上大毛巾,然后由一个按摩师来按摩我那由于神经过度紧张而疲劳的身体。
  经理亲自跑进化妆室来:“大家都在赞美你!明天咱们就会看见报上登出多么惊人的消息了!好家伙!你知道场里出了什么事?三十六个人犯了歇斯底里病!七百人喊哑了嗓子!都是你给惹的!咱们赶快订个合同吧!跳一次一千元!到世界各地去表演——”
  克利浦斯一边高兴地看着我,一边央求经理道:“让这个小鬼头清醒一下吧。”
  这时我感到不寒而栗,我想:“这帮人在要我的命呢。早晚我会摔断了脖子。固然,每次都要试一下弹簧,先发射个沙袋,可是——可是万一——那我就见不着爱吉,回不了埃绍夫——”
  我心中充满了不久前在演技场中所感到的本能的恐惧。要躲开这一伙生意人是不那么容易的。幸而这时我想起了海滩上那个抽烟斗的绅士和他谈话时耍的手腕。
  我说:“别着急。我会让你们赚饱钱袋的。把今天的表演费拿来吧。不,我不要支票,要现钱。”
  经理把钱扔到小桌上。
  我连看也不看就用疲倦的声音说:“现在请让我安静一下吧。”
  这时,一群记者和摄影师从门外一拥而入。克利浦斯和经理摆着手,说:“诸位先生,花样跳水冠军现在不能接见你们。”
  屋子空了。我锁上门,连忙穿好衣服,把钱装进口袋,然后看了看窗外。
  窗户旁边就是通到下面去的排水管,用手就能够得着。
  我用化妆用的铅笔在一张戏报的背面写了几个大字:“克利浦斯老兄!我不想再拿性命来冒险了。”
  我把这张纸贴在化妆台的镜子上,然后小心翼翼地打开了窗户。很走运,院子里没有人。
  我怀着获得解放的欢乐心情跨过窗台,攀住了排水管。




第三章

  一

  我在印度加尔各答市①上了岸。灼热的太阳高悬在头顶上。我曾经在一个游艺班里当过小配角,漂泊了一个时期,最后命运又把我抛到这里。
  到这里以前,我本来在非洲,跟着一位快活的老板在开普敦②郊区市集的临时舞台上作巡回表演。我装成一个梦游病者,让另一个表演的人用织毛线的细针敏捷地刺穿我的两腮。这时,他对观众说:“各位太太小姐,各位先生!你们瞧,这就是天下闻名的平格尔,他现在完全昏迷不醒,不省人事了。”
  我虽然闭着眼睛,但是并不想睡。干这种无聊的事使我很惭愧,所以我在考虑做别的比较有意义的工作。我已经到了堕落的边缘,再这样混下去,前途是不堪设想的。可是我及时得到了一个朋友的忠告。
  「①印度最大的城市和港口,是印度的全融、贸易和文化的中心。——译者」
  「②南非共和国南部的大商港。——译者」
  在集市上驯养野兽的地方有一个驯兽人,是个细长的高个子,广告上把他叫做“鬣狗的皇上”,他的面目长得很凶恶,会做许多使观众看了倒吸一口凉气的把戏。他既会吞刀、吐火(把嘴里含的煤油点着,向上喷出二英尺多高的火柱),又会和喜马拉雅黑熊摔交。可是下台以后,他却是个很少见的安静而朴实的人。就是他让我产生了去印度的念头。
  “平格尔,你在那儿会找到好一点的工作。我跟这些布尔人①和非洲混血儿已经混熟了,我将来要老死在这里。可是你还有前途,你有毕业证书。只有到了印度,它才会起作用,在这儿,在这个天涯海角的地方可不成。”
  “鬣狗的皇上”把我介绍给一个替养兽场从马达加斯加岛②采购猴子的商号的伙友。我和这个伙友搭伙从南非乘船北上。他在船舱里睡得可香啦,打鼾的声音响得把副船长都惊动了。
  副船长跑来看了看说:“您带着的大概是一只河马吧?”
  我和这个同路人在毛里求斯岛③上分手了,因为他得换船,再走两天海路到马达加斯加东岸的塔马塔夫港④去。
  我孤零零地渡过了印度洋,心里把克利浦斯和“鬣狗的皇上”两个人比较了一下。
  克利浦斯常常谈起他的一种哲学思想:“你越豁得出去,你得的报酬就越多。”
  可是“鬣狗的皇上”同我分别时,亲切地握了握我的手以后,却说:“一路平安,平格尔。祝你在生活中遇到使你不计较报酬的冒险。”
  「①移民南非的荷兰人的后代。——译者」
  「②在非洲东南部,是世界第五大岛。原来是马尔加什王国。十九世纪末被法国侵占,变成了法国的殖民地。1960年宣布独立,成立马尔加什共和国。面积五十九万平方公里。——译者」
  「③印度洋中的一个小岛。是英国的殖民地。在马尔加什共和国以东九百公里,面积约二千平方公里。——译者」
  「④马尔加什共和国主要的商港,在该国的东海岸。——译者」
  是啊,天下的人有多么不一样啊——
  在加尔各答码头附近的广场上,大城市嘈杂的声音简直震聋了我的耳朵。电车的隆隆声、汽车的喇叭声、搬运工人和小贩的喊叫声、耍把戏人的笛子声、乞丐的哀号声,把我吵得头昏脑涨。在海上旅行时,我已经习惯于安静了。
  我忧郁而茫然地站在那里,端详着旅馆的广告,拿不定主意上哪儿去。做了这次横渡印度洋的旅行以后,我剩下的钱已经不多,得节约一些。我的全部行李只有一个旅行袋,也值不了多少钱。
  几个旅馆掮客围着我转来转去,想拉生意。他们一个劲儿地缠着我。所以当一个衣着平凡的人对他们说“得了,得了,别跟这位大人瞎缠了”的时候,我心里真是高兴极了。
  使我惊奇的是,那些人竟然很听话,都乖乖地走开了。
  “这趟旅行大概让您很劳累吧?”那个人问。
  我不太愿意同陌生人谈话。可是那人也像不喜欢惹人腻烦,他直截了当地说:“您要是在这个鬼地方没有亲戚朋友,那就到德里路一百零一号‘哈利父子事务所’去。那几代办各种事务。小哈利会马上给您安排一个适当的地方。不过得跟市场上买东西一样,同他讨价还价。他爱敲生人的竹杠。”
  道过谢以后,我就向德里路走去。天热得很难受,当我走进事务所那间比较凉快的经理办公室的时候,感到很舒服。电扇在天花板下面嗡嗡地响着。
  半垂的窗帘减弱了从外面射进来的阳光,因此起初我没有注意到,在那张大写字台后的大皮椅上还昂然高坐着一个岁数不大、戴金丝边眼镜、淡黄头发的胖子。这个胖子从桌子那边向我伸出手来:“平格尔先生,对不起,我不能起来迎接您。该死的热天把我搞得头都昏了。再加上我的风湿病又犯得很厉害,请坐——来印度很久了吧?”
  “刚到。”
  “从哪儿来?”
  “从开普敦。我做事的那家公司——”
  “垮了吗?明白了。这么说,您是因为想在印度这个好地方找个工作才来的吗?”
  “您说对了,哈利先生。”
  胖子若有所思地看着天花板说:“是啊,为了找碗饭吃,许多人背井离乡,四海为家,就像撒哈拉沙漠里的西蒙风①一样,到处流浪。是歌咏我们东方的珍珠的诗引诱了你吗?是啊,许多人都在这里发了财。不过得精力充沛,身体结实——”
  哈利用挑剔的眼光打量了一下我的服装,他对自己的能说会道似乎感到很得意,接着说,“鄙店的创办人老哈利是在一百零六年以前来到加尔各答的。那时,他口袋里只有三个先令和教区神父出的一张信教虔诚的证明书。这张证书原来十分重要,老哈利先生——”
  「①北非沙漠地带的一种干热风。——译者」
  我不想听完他那笃信上帝的祖先的历史,所以赶快从口袋里掏出钱包和学校的毕业证书。
  “哈利先生,您瞧。我也带着一点钱和一张证书——”
  哈利很有礼貌地推开钱包,拿起证书,读了几行以后,露出亲切的微笑。“迪仁学院吗?噢,我认识这个金毛狮子!您在初级部毕业了吗?真了不起,了不起!我有两个表兄也在那里读过书。学校办得好极了,历史——法律学——好极了!哈,还有植物学和化学——嗯,这倒不十分重要。那么,您希望什么呢?”
  “找工作。”
  我对他说,我想继续求学,可是得挣点钱。还说,我想把自己的知识用到有益的事业上面。这时我想起演技场,心中感到十分厌恶。“
  哈利反问道:“找工作吗?咳,说得太简单了!我喜欢办这种事,可是您委托的任务我解决不了。没有职务可以介绍给您。我是说,职务倒是有,而且很多,可是——可是对您都不合适——”
  “我不太明白,哈利先生。”
  “我看得出来,您完全不明白。这里面的关系很复杂。本地人、混血儿能担任的工作,欧洲人就不应该担任,何况是咱们英国同胞。您是什么地方出生的?”
  “埃绍夫。”
  “我的上帝,埃绍夫!那就更不用说了。我们英国人,每一个人都应该让周围的人看成是个地地道道的绅士,是个令人肃然起敬的人。我们永远应当把脸刮得光光的,把衣服穿得整整齐齐的,对本地人态度严肃,主张坚定,毫不随随便便。我想,您在学校里早该养成这种习惯了,只有那样,您才有成功的希望。”
  我觉得,哈利似乎在对我支吾搪塞,于是我就用严肃而坚定的口气说道:“哈利先生,我希望还是谈点正经事情吧。”
  哈利点了点头:“我们事务所的门路多得很。”他从桌上拿起一本题着“登记簿”的长方形簿子翻阅着,“花匠,门房——你瞧,门房——我怎么能让您去当个门房呢——哦,谢维治少校要找一个厨子,——当然,我要给他找一个中国人,中国人都是好厨子——啊哈,有了——可是——”他慢吞吞地把簿子放到桌上,然后殷勤地说道,“百分之二十五——”我惊奇地看着哈利。
  “什么?”哈利那圆润的脸上露出了动人的微笑。
  “在今后一年以内,您要把周薪的百分之二十五交给我们事务所。这里面包括委托费、谈判费、介绍费——”
  我想起了要同他讲讲价钱的忠告,于是也用微笑代替严肃。对他说道:“百分之十,三个月。”
  哈利不同意,于是我们就讲开了价钱。我没有让步,心里想,谈不妥就算了。因为这种事务所在本地并不止一个。可是哈利举出了几十个理由,又请我喝冰水,还算了一笔帐给我看。
  他那始终殷勤的口吻把我弄得没有办法,只好摆摆手说:“百分之十,四个月。”
  哈利笑了起来:“平格尔先生,您真有做买卖的天才。我很高兴跟您这样的绅士打交道。恭喜您——您已经担任——”
  我连忙喊道:“可是我从来没有当过厨子呀!”
  哈利把两只胖手一拍,说:“上帝呀,您把我当成什么人啦?不是让您到谢维治少校那儿去当厨子。不瞒您说,那位少校是个爱唠叨的老头子,连中国人都在他那里呆不长。不,您现在是要到烟厂老板波洛克先生那里去。他需要一个能干的年轻人,这个人得能让他完全放心地派到他的种植园去。您会有一个非常称心的职务。”
  哈利用一个漂亮的动作按了下电铃的按钮。外边铃声响起来,接着就有一个穿白色短衫的印度青年出现在门旁。
  “阿里,把平格尔大人带到布赖特大人那儿去。”哈利微微皱着眉头命令仆人,然后又殷勤地对我说,“事务主任马上就会把咱们的合同拟好,我会用电话吩咐他。再见吧,平格尔先生。我希望,过不了多少时候您就会再来看我,告诉我您多么喜欢呆在波洛克先生那里——”
  唉,那个时候我没有处世经验,待人接物全不够老练。我当时只觉得,哈利先生对我的那种过分客气的态度足可信赖。
  合同是由那个很有礼貌的、瘦瘦的办事员布赖特先生办妥的,所以我只好预先付一星期的佣金。后来,我拿着“哈利父子事务所”的介绍信就到波洛克的烟厂一去了。
  我走过的街道肮脏而令人恶心,都是些夹在商层楼房中间的小巷。到处是脏水洼,而且根本没有什么人行道,所以我只好从脏水洼上面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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