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暴光 作者:迈克尔·克莱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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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暴光 作者:迈克尔·克莱顿- 第2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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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走回办公室的路上,桑德斯突然意识到自己是多么的孤单。苏珊和孩子们走了,现在他是独自一人了。他并没有像自己原先想象的那样感到如释重负,可以放开手脚地采取行动了,而是有一种被抛弃和面临危险的感觉。他感到冷,便把两手插在雨衣口袋里。 
  吃午餐时和苏珊谈得不好,她会在离去的路上反复思量他的回答。 
  “你为什么不告诉我?” 
  这个问题他回答得不好。他没能表达出昨晚自己经历的那些相互斗争的感觉。肮脏感、负疚感、做错什么事的感觉,虽然他并未做错任何事情。 
  你本可以告诉我的。 
  我并未做错任何事情,他告诉自己。但为什么没有告诉她呢?他回答不出这个问题。他走过一家图片商店和一家橱窗里陈列着浴室用白瓷装置的水暖器材商店。 
  你不告诉我是因为你不想告诉我。 
  可是这样说是毫无意义的。他为什么不想告诉她呢?他的思绪再次被旧日的意象打断:白色的吊袜带……一碗爆米花……他所住的公寓房门上的彩色玻璃花。 
  住嘴,汤姆。这同我毫无关系。 
  浴室洗脸池中的鲜血,梅雷迪思为它哈哈大笑。她为什么笑?这会儿他记不清了,那只是一个孤立的意象。一位空中小姐把一盘航空食品放在他面前。床上的一只箱子。电视的声音关掉了。花哨的橘黄色和紫色的彩色玻璃花。 
  你同马克斯谈过吗? 
  她说得对,他想,他应该去同马克斯谈谈。他把坏消息通知布莱克本后马上就去。 
  2点30分时桑德斯回到了自己的办公室。他惊讶地发现布莱克本正在里面,站在他的位子上用他的电话打电话。看见他进来,布莱克本挂上了电话,脸上有点难为情的样子。“喔,汤姆,很好,你回来了我很高兴。”他绕过桑德斯的办公桌走过来。“你是怎么决定的?” 
  “我非常仔细地考虑了这件事。”桑德斯说着关上了通向走廊的门。 
  “嗯?” 
  “我已经决定聘请霍华德·马林事务所的路易丝·弗尔南德斯做我的律师。” 
  布莱克本显得有点不解。“做你的律师?” 
  “是的,以便万一有必要打官司。” 
  “打官司,”布莱克本说,“你依据什么打官司,汤姆?” 
  “《民权法令》第7章下的性骚扰罪。”桑德斯答道。 
  “噢,汤姆,”布莱克本做出一副悲哀的样子。“这不明智,这非常不明智。我力劝你重新考虑一下。” 
  “我整天都在重新考虑,”桑德斯道,“但事实是梅雷迪思骚扰了我。她对我进行挑逗,而我拒绝了她。现在她是个受到了蔑视的女人,因而对我怀恨在心。所以如果真走到那一步的话,我准备起诉。” 
  “汤姆……” 
  “就是这样,菲尔。如果你把我调出现在任职的部门的话,会发生的事情就是这样。” 
  布莱克本两手猛地往上一扬。“可你指望我们怎么做嘛?把梅雷迪思调走?” 
  “对,”桑德斯说,“或者把她解雇,人们在处理进行性骚扰的上级时通常就是这样做的。” 
  “可你忘了,她也投诉你性骚扰。” 
  “她在撒谎。”桑德斯道。 
  “可是没有目击者呀,汤姆,你们两方面都没有证据。你和她都是我们信赖的雇员,你期望我们最后相信谁呢?” 
  “那是你们的事,菲尔。我要说的一切就是:我是无辜的。我准备起诉。” 
  布莱克本皱着眉头站在屋子中央。“路易丝·弗尔南德斯是个精明的律师。我不相信她会建议你采取这个步骤。” 
  “不,这是我的决定。” 
  “那么这是非常不明智的,”布莱克本说,“你在把公司置于非常困难的境地。” 
  “公司在把我置于困难的境地。” 
  “我不知道该说什么,”菲尔道,“我希望这不会逼得我们不得不解聘你。” 
  桑德斯迎着他的目光心平气和地望着他。“我也希望不会,”他说,“不过我不相信公司认真对待了我的投诉。今天晚些时候,我要到人事处的比尔·埃弗茨那里去填写有关性骚扰的正式投诉书。而且我正在请路易丝起草必要的文件,提交州人权委员会登记备案。” 
  “天啊。” 
  “明天早晨她第一件事就是把文件提交给州人权委员会登记备案。” 
  “我看不出有什么好着急的。” 
  “没有着急,只是登记备案,把起诉记录在案而已。我需要这么做。” 
  “但这是很严肃的事情,汤姆。” 
  “这我知道,菲尔。” 
  “我想请你帮我个忙,作为朋友。” 
  “帮什么忙?” 
  “暂缓正式起诉,至少是在州人权委员会那儿。在把事情弄到外面去以前,先给我们一个机会进行内部调查。” 
  “可是你们并没有在进行内部调查,菲尔。” 
  “不,我们是在调查。” 
  “今天上午你连听都不想听我这方面的陈述,你告诉我说它无关紧要。” 
  “不是这样,”布莱克本说,“你完全误会了我的意思,你的陈述当然重要。我向你担保,作为调查的一部分,我们会详细倾听你的陈述。” 
  “我不知道,菲尔,”桑德斯道,“我看不出在这个问题上公司怎么能做到中立。现在看上去,一切都对我不利,人人相信的都是梅雷迪思,而不是我。” 
  “我向你担保,情况并非如此。” 
  “情况看来肯定是如此。今天上午你还在对我说,她怎么怎么有关系,她有多少多少的盟友。这话你提到过多次。” 
  “我们的调查将是认真负责、不偏不倚的。不过请你先等调查结果出来后再把材料送交州里的机构,这一点似乎无论在什么情况下都是合情合理的。” 
  “你想让我等多久?” 
  “30天。” 
  桑德斯笑起来。 
  “可这是性骚扰案调查的标准时问。” 
  “你们要是愿意的话,一天就可以调查清楚。” 
  “不过你得同意,汤姆,我们这阵儿特别忙,有那么多有关公司合并的会要开。” 
  “那是你们的事,菲尔。我的问题不一样,我受到了自己上司的不公正对待。作为一个工作多年的资深雇员,我有权利看到我的投诉得到尽快处理。” 
  布莱克本叹了口气。“好吧,等我把情况反馈给你再说。”他匆匆走出了房问。 
  桑德斯瘫在座椅里,两眼瞪着空中。 
  已经开始了。 
  15分钟后,布莱克本和加文在5楼的经理办公室里开会,斯蒂芬尼·卡普兰和数字通讯公司的人事处长比尔·埃弗茨也在座。 
  布莱克本开门见山地说:“汤姆·桑德斯已经在外面请了律师,并且威胁说要对梅雷迪思·约翰逊起诉。” 
  “噢,天啊!”加文说。 
  “他声称受到了性骚扰。” 
  加文对桌子腿踢了一脚。“这个狗崽子。” 
  卡普兰问:“他说发生了什么事吗?” 
  “全部的细节我还不知道,”布莱克本答道,“不过大致说来,他声称梅雷迪思昨晚在她的办公室里对他做出了性表示,他拒绝了,因此现在梅雷迪思对他怀恨在心。” 
  加文长叹了一口气。“呸!”他说,“这正是我不希望发生的事情。这会成为灾难的。” 
  “我知道,鲍勃。” 
  斯蒂芬尼·卡普兰问:“她是这么做的吗?” 
  “上帝啊,”加文道,“这类情况谁能知道?这种事情永远也搞不清楚。”他转向埃弗茨问道:“桑德斯有没有为此事来找过你?” 
  “还没有,没有。我想他会来的。” 
  “我们一定不能让此事张扬出去,”加文说,“这一点至关重要。” 
  “至关重要,”卡普兰点头道,“菲尔得保证事情不张扬出去。” 
  “我正在努力,”布莱克本说,“但是桑德斯说明天要到人权委员会去为此事登记备案。” 
  “那是公开的档案吗?” 
  “是的。” 
  “过多久就会公开?” 
  “很可能在48小时内,这取决于人权委员会书面工作完成的快慢。” 
  “天啦,”加文叹道,“48小时?他是怎么啦?他难道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 
  布莱克本说:“我想他知道,我想他知道得太清楚了。” 
  “想讹诈?” 
  “嗯,是施加压力。” 
  加文问:“你同梅雷迪思谈了吗?” 
  “今天早晨以来还没有。” 
  “得有人同她谈谈。我来同她谈。可是我们怎么才能阻止桑德斯呢?” 
  布莱克本说:“我要求他在我们调查的30天期间暂缓到人权委员会去登记备案。他说不行。他说我们应该能在一天之内调查完毕。” 
  “唔,他说得对,”加文道,“为了种种原因,我们最好就他妈的一天调查完毕。” 
  “鲍勃,我不知道这是否能办得到,”布莱克本说,“我们在此地暴光很多。法律要求我们公司做彻底公正的调查,不能让人觉得我们是仓促行事,或者——” 
  “噢,看在基督的份上,”加文说,“我不想听这套哼哼唧唧的法律屁话。我们在讨论什么来着?是两个人,对吧?没有目击者,对吧?一共只有两个人。同两个人谈要多长时间?” 
  “唔,事情可能并不这么简单。”布莱克本意味深长地看着加文说。 
  “我来告诉你什么是简单,”加文道,“这就是简单:康利…怀特是一家被自己的公众形象迷住心窍的公司。他们卖教科书给还相信诺亚方舟的学校董事会,他们卖儿童杂志,他们办了一个健康食品公司,专门推销婴儿食品,卖彩虹玉米糊什么的。现在康利…怀特要买下我们的公司,在此过程中他们要一位态度明朗的女经理,她在两年之内就会成为公司的总经理,可这会儿她却受到指控,说她想从一个已婚男人那里要求性好处。你知道这事要是捅出去,康利…怀特那帮人会怎么做吗?他们就要退避三舍了。你知道尼科尔斯正在寻找任何一个借口来脱身。这件事对他来说是再好不过了,天啊!” 
  “可是桑德斯已经对我们的公正性提出了疑问,”布莱克本说,“而且我不敢肯定,有多少人知道,哦,我们以前的问题——” 
  “为数不少,”卡普兰说,“去年的高级职员会上不是有人提出来过吗?” 
  “查一下会议记录,”加文道,“本公司同现有的高级职员没有法律问题,对不对?” 
  “对,”布莱克本答道,“我们无法就这些问题向公司现有的高级职员提出质询或者罢免他们。” 
  “去年一年里我们没有失去哪个高级职员吧?没有人退休或者调动?” 
  “没有。” 
  “很好,那么就去他妈的吧。”加文说着把头转向埃弗茨。“比尔,我要你查一下人事档案记录,仔细看看桑德斯的材料,看看他身上是不是一个纰漏也挑不出来。如果不是的话,我倒想知道一下。” 
  “好的,”埃弗茨应道,“不过我猜他是干净的。” 
  “好吧,”加文说,“让我们假定他是这样,那么用什么办法才能打发掉桑德斯呢?他想要什么?” 
  布莱克本说:“我想他想要他的工作,鲍勃。” 
  “不能让他有工作。” 
  “瞧,问题就在这儿。”布莱克本道。 
  加文哼了一声。“假如他去打官司的话,我们的责任是什么?” 
  “我不认为根据办公室里发生的事情他就能立案。我们最大的责任会是被人发觉我们没有遵照正规程序,进行彻底的调查。桑德斯只会在这一点上打赢官司,如果我们不小心的话。这是我的观点。” 
  “所以我们要小心。很好。” 
  “我说,伙计们,”布莱克本道,“我觉得很有责任插上一句警告的话。眼前的情况极为微妙,我们必须小心细枝末节。就像帕斯卡①说过的那样,‘上帝存在于细节之中’。在这个案子上,合法的法律程序迫使我不能不承认这一点,那就是还不清楚究竟什么是我们的最佳——” 
  ①帕斯卡(1623—1662),法国数学家、物理学家和哲学家。 
  “菲尔,”加文道,“闭嘴。” 
  卡普兰说:“米斯。” 
  布莱克本问:“什么?” 
  “是米斯·范·德·罗厄②说的,‘上帝存在于细节之中’。”
  ②米斯·范·德·罗厄(1886—1969),德裔美籍建筑师,国际风格的倡导者。 
  “管他哪个?”加文擂着桌子说,“重要的是:桑德斯并没有什么诉讼案——他只是抓住了我们的把柄。他知道这一点。” 
  布莱克本眨了眨眼。“我想准确说来并不是这样,不过——” 
  “可他妈的情况就是这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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