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勇者物语 作者:宫部美幸 宫部美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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勇者物语 作者:宫部美幸 宫部美雪- 第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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勇者物语 (上)


 


  一 幽灵大厦
  那种事情,最初谁也不相信。一点儿也不相信。这就是流言。
  大概是新学期刚开始那阵子吧,是谁最先说的,到如今已经不知道了。这就是流言。
  不过,所有人都清清楚楚记得自己听到的事。也还记得是在什么地方,听谁说的。可尽管如此,源头和起点依然弄不清楚。这就是流言。
  “在小舟町,三桥神社旁边正在建大楼吧?那里有幽灵出没哩。”
  三谷亘是从“小村”酒馆的阿克处听说的。阿克就是小村克美。“克美”这个名字,父母在他出生前早早定好,都盼着是个女儿。在做超声波检查时,妇产科的医生也说,小村太太腹中是个女孩子。然而,在十一年前的4月9日,比预产期早一周降生的,是个中气十足的男婴。他响亮的哭声有个特点,就是妇产医院里的任何人都能在走廊另一头就一下子听出是他,那个有点嘶哑的声音。
  “我爸说了,我恐怕是在娘胎里就吸上烟了。”
  顺带说一句,小村克美君脸色稍黑。据说这也是自婴儿时起就如此,说不准是在妈妈肚子里时,就是一边抽烟一边赶海的。亘心想,这小子有这种事并不奇怪。说起来呢,那年12月,他戴着和大家一样的黄帽子上城东第一小学,说是因为教室实在太冷,他便整个儿趴在已烧不大旺的归暖炉上,老师进入教室之后,他仍然贴着炉子不动。老师喝令他回到座位,他竟自作聪明地说:
  “老师不必理我,您赶紧上课吧,赶紧赶紧。”
  他就是这么个孩子。亘目睹这一幕,觉得实在离谱,回家说了此事,连听者都认为纯属编造,也是情有可原。这件逸事已成为经典,即便到亘他们升上五年级的今天,还有老师来开玩笑说:
  “小村‘赶紧赶紧’做作业了吗?”
  阿克把幽灵留言告诉亘时,声音一如既往地嘶哑。也许他有点儿兴奋吧,当发“幽灵”的音时,就暴露出来了。
  “是因为阿克喜欢幽灵故事吧。”
  “不单是我,人人都在说。有人半夜走过那个地方,真的看见了,落荒而逃,结果被追着跑。”
  “那幽灵什么样子?”
  “说是模样像个老头。”
  老头幽灵不稀奇吧?
  “打扮成什么样?”
  阿克使劲抹儿下鼻子下方,压低嘶哑的声音说:“说是穿斗篷。黑色的斗篷。蒙得紧紧的,像这样。”他做了一个从头顶住下包严的动作。
  “岂不是看不见脸了吗?怎么知道是老头呢?”
  阿克一时表情难堪。在超市或车站偶遇阿克和他爸在一起时,他爸——小村叔叔也呈现同样的表情,向亘打招呼:“哎,你好吗!”
  “这还用说吗,幽灵不都是这样的吗?”
  阿克说着,咧嘴一笑。
  “那种地方你死抠它干啥?死脑筋。不愧是钢筋佬的儿子。”
  亘的父亲三谷明在钢铁厂工作。在制造业当中,炼钢和造船等业务也随着基础产业作用的缩小,不得不把业务扩展到本业以外的领域,谋求公司的灵活性。所以今年三十八岁的三谷明,也只是在刚进公司的极短期间内在炼钢现场待过,很快就转而负责研究及宣传的工作。目前调职到专事开发旅游胜地的小公司,而阿克却只因他仍属钢铁厂,仍以“钢筋佬”称呼。阿克和亘从幼儿园起就一起玩,凭印象马虎记得就是了。
  不过。亘也确有脑子不够灵活的地方——这是有可能的。道理上说不通,亘就死活不接受——这是有可能的。他自己几乎不觉得,但已有不少这样的说法。而他这种性格,明显是父亲的遗传。最早就一针见血地指出来的,是房总的奶奶,是约三年前的事。亘暑假里去探亲,在海里玩够之后,被禁止吃刨冰,理由是身体是凉的。亘不服顶嘴,引起了争吵。当时,千叶的奶奶这样说道:
  “哎哟哟,这孩子跟阿明一模一样。嘴硬是不饶人哩。看样子邦子也真够受啦。”
  这时,亘的妈蚂,对奶奶而言的“媳妇邦子”——三谷邦子,装作完全没听见。
  “妈妈从千叶奶奶处得到那样体贴的话,是结婚十年来第二回。”妈妈事后说过这样的话。
  亘被问及为何与奶奶争吵,便答道:“我问奶奶,既然海水浴之后不能吃刨冰,那奶奶怎么还在卖刨冰呢?”
  妈妈听了笑出了声。三谷明的老家在房总半岛的海水浴场开了间饮食店,叫“大滨”,拥有海边服务设施的经营权。最繁忙的时候,连奶奶都出马制作刨冰。
  “你说的有道理。”
  邦子摩挲着亘的头,说道,“你也没说错,可是太抠死理。遗传上你爸的脑筋了。”
  据说为父的三谷明本人口后听说了此事,神情略有不快,说那事纯属小孩子强词夺理。跟爱讲道理、讨厌不合理的事完全不是一码事。不妨说,得罪人之处在于抠死理。
  总而言之,在这种性格的亘说来,这一类幽灵流言,存在许多离奇古怪的地方。
  而所提及的三桥神社旁的大厦,准确地说,是在建的大厦,还没有落成。它位于亘上学的半路,亘每天来都经过那里,所以亘也很熟悉,流言首先在这一点上就不准确,
  说实在的,这栋大厦一直处于在建状态。开始施工是自亘由二年级升上三年级的春假(寒假),所以已是两年多前的事了。地面八层楼的钢筋骨架已搭好,整个地面用蓝色乙烯防水布包严了,至此为止进展顺利,但此后工程却完全停顿下来了。仅以亘所留意的情况来看,工程人员不见了踪影,工程所使用的重型机械也不再出出入入。没多久,蓝色的乙烯防水布换了另一种。上面印着的工程公司的名字变了。
  然而,用邦子的话来说,之后防水布又换了一次。工程公司的名字也随之改变。不过之后便毫无变化,在建中的大楼没有竣工,依归蓝布掩面怯于示人,它俯视四周的房屋,瑟瑟而立。原先挂在前面的牌子——建筑计划通告”,也自某日起看不见了,从此消失。
  “恐怕是施工队和承包公司之间发生纠纷,工程停止了吧?近来这种事情并不稀罕。”
  亘碰巧听见父亲这么说,只觉得新鲜,而且,随即就忘记了。不过,邦子后来听说了许多情况。
  三谷家住在有近二百户人家的大型公寓楼里。公寓住宅是亘一出生时就买下,搬了进来。三谷夫妇不爱与左邻右舍打交道,所以选择了公寓住宅,但既然有了孩子,因孩子而必须的交往也就少不了。亘也在公寓楼里交了几个朋友,一起搭幼儿园的交通车。邦子也有了“孩子的妈”朋友圈子。这样认识的邻近朋友之中,有一位是当地房地产公司的社长夫人,她对本地区的情况很了解。邦子有一天与她闲聊几句,顺便就获悉三桥神社旁的“可怜的大楼”的详情。
  “我一直很在意的,不过那株大楼并不属于三桥神社。”
  三桥神社在当地历史悠久,据说出现在江户时代的古地图上,渊源甚正。
  “神社占地很大吧?说是要维持下去太难了,于是就在翻修神社大殿时,把空着的地卖掉了。大楼就建在出售的地皮上,所以拥有者不是神社。”
  据说买地建大楼的是总公司位于神田的“大松大厦”公司,这家公司是做包租大厦的,“大松大厦”还在东京各处拥有物业,既然达到神社与之交易的程度,可见是可靠的。但却不是大企业。据说是家社长一人说了算的私人公司,社长名叫大松三郎,给人颇为旧派的印象。
  亘一家所住的区域,在东京东面,属所谓的“下町”——平民区,从前尽是街道小工厂,但其实上下班到市中心的时间仅三十分钟左右。有出入方便的好处,所以近十年来公寓住宅的开发急速发展。市街面貌随之大变,社长夫人身为本地人,称之为”整个区域简直就像是嫁入豪门了。刮目相看啊。”
  亘的父亲是千叶出身,母亲的乡下是小田原,所以并不能百分之百地体会当地人的感触,伹也有一些实际感受,例如“此地还是热闹而易于居住的”。雨后春笋般蛹现的新公寓楼,售价绝不比市内旺地逊色,只需看看广告就很清楚了。所以,买下神社旁的地皮建包租大楼的主意,感觉上不坏。事实上,“大松大厦”公司是花了很大价钱的。
  “既然旁边是神社,承租者不慎重筛选可不行啦。那边虽然是商业区,但紧挨的就是第一种住宅专用区,”
  邦子将从社长夫人处学来的词儿现炒现卖,作出说明,
  “不过。什么咖啡馆、美容院、补习班之类的,好像都盯上这儿了。据说高层预定做出租公寓。不过嘛——”
  钢筋骨架搭起起之后不久。第一间承建的承包公司便破了产。“大松大厦”连忙寻找一家承包公司,但这种工程半途接手,动起工似乎比正常情况下要麻烦的多。为此又要花上相应的钱,所以总是找不到条件合适的对象。于是出现了约两个月的空白期,好不容易才找到新的承建公司,可以继续工程了。这时候,便更换了蓝色的防水布。
  “可新公司虽然接手了……”
  据说仅仅几个月后,接手的承建公司竟然又破产了。
  “大松的社长也愁死了,四处奔走寻找承建单位。于是找到了第三家公司,可这家规模比前两家都要小,社长是个忙前忙后的人,这一点与大松大厦公司很相似。怎么说好呢?算是意气相投或者帮人一把吧,总之是把合同签了。”
  然而,签约仅三天,这家承建公司的社长便急病身亡。据说是脑溢血。
  “小的承建公司嘛,没了社长就动不了啦,也没接任的人。据说社长的儿子才是个大学生。最终,施工合同成了一张废纸,大厦还是栋烂尾楼。”
  接下来就是现在的状况。
  “大松的社长拼老命寻找新的承包公司——咳,还是有门路的吧。而且市道这么不景气,不见得找不到接手的单位。可是,要是找了经营状态很艰难,一见有这种活儿就扑上来的公司,说不定一下子又要破产,又得浪费时间和金钱了。而且,建筑这个行当里,有讲究风水之类的说法,在许多方面要讲究吉利不吉利。因此,大松公司的那栋包租大厦是出了名的坏兆头,人家避之不及。于是也就淡不下来。
  仅以亘每天上学,放学途中所见,这栋建了一半丢下的,不走运的大厦很明显情况越来越糟。混凝土干燥开裂,钢支架任风欢雨打污迹斑斑。防水布周围散布着不明事理者乱扔的垃圾,猫粪狗粪触目皆是。
  早春时节,强风吹掉了一块防水布,自此以后,钢支架的一部分和上二楼的铁制楼梯拐弯平台,从路旁都能看得很清楚,不过,路人得以窥探防水布里头的情况,也只能从这个地方。所以,议论中的幽灵。恐怕就是出没于此吧,
  究竟幽灵来自何方,是谁的幽灵呢?因为撞言说幽灵是个老人,按说与大厦相关、迄今不走运的人,能想起来的,也就是第三家接手工程却突发脑溢血死亡的承建公司的社长。据说他戴着风帽?承建公司的社长原是那种打扮吗?退一万步说,即便那位社长生前喜欢带风帽的外套,因此就成了这样打扮的幽灵了,那么,它出来想千什么?因为担心工程进展?釜订了合同却未能开展工作,感觉很抱歉?好守约的佳话啊。而且,身为同行,该不会不知道自己变成幽灵出没,会让讲究兆头的建筑公司更加难以按手工程,反面让大松的社长更加为难吧?
  带着这样的想法,到今天休息时间又谈起幽灵的话题时,亘便陈述了自己的意见。这一来,班上的女孩子们便说,出现在那栋大楼的,是“死于非命的幽灵”。
  “因为交通事故之类的原因而死去的人的灵魂,附在那个地方不能离开哩。”
  这样说也很奇怪吧?那地皮之前一直属于神社,不可能发生什么交通事故。
  “要不就是有人在神社的地皮上自杀了,一定是。”女孩子反驳道,“那个人的灵魂在游荡哩。”
  “我但凡去神社,后背就不寒而栗,两腿发颤。是叫‘不祥的预感’吗?我就有这样的感觉。”另一个女孩子说。而其他女孩子则一味点头:“对对对,我也是的。”
  “证实过神社范围内真有人自杀吗?”亘问她们,“问神主吧?”
  女孩子们七嘴八舌起来。
  “发神经啊!”
  “怎么可能做那种事呢?”
  “为什么非我们去问不可?”
  “那种神社,走近它都恶心。”
  亘不屈服地固执己见:“可是,不去就不可能了解事实啊。”
  最早说话的女孩子嘟起嘴:“那地方出了幽灵,就是因为有死于非命的幽灵嘛。说什么事实、耍什么架子嘛。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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