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斯芬克斯之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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斯芬克斯之谜- 第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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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一切都是从那个下午开始的。在青岛海滨,当那个两岁的小男孩扑到邱风
怀里时。

    邱风已同萧水寒结婚六年了,按照婚前的约定,他们将终生不要孩子,所以
两个已婚的单身贵族过得十分潇洒。休假期间,他们满世界去快乐。不过,时间
长了,邱风体内的黄体酮开始作怪,女人与生俱来的母性开始哭泣。她常常把朋
友的孩子借回家,把母爱痛快淋漓地倾泻那麽一天,临送走时还恋恋不舍。这时
她会哀怨地看看丈夫,她希望丈夫的决定能松动一下。不过丈夫总是毫无觉察
(至少从表面上如此),微笑着把孩子送走,关上房门。

    偶尔她会在心里怨恨丈夫,怨恨他用什么“前生”的誓言来毁坏今生的乐趣。
不过一般说来,她能克制自己作母亲的愿望,来信守对丈夫的承诺。

    那年夏天,他们乘飞机到青岛避暑。下午,海浪轻轻拍打着岸边多孔的礁石,
白色的游船从地平线上探出头,随海风送来时有时无的音乐。邱风穿着一件红色
比基尼泳衣,快乐地趴在砂窝里,两只腿踢腾着,浅黑色的裸背上沾满白色的砂
子。丈夫则抱膝坐在沙滩上,眯着眼睛眺望海天连接处,微带伤感,久久沉思不
语。这是他在野外游玩时常有的表情,他与大自然常有某种默契。这时,一个两
岁的孩子摇摇晃晃闯入他们的圈子,男孩子虎头虎脑,胳膊象藕节一样白嫩,一
脸甜笑,毫不认生。邱风很喜欢他,抱起来逗他玩,两人嘎天嘎地地乐一阵子,
在砂窝里翻滚厮闹,男孩的父母则远远地笑看这一幕。忽然那件事就发生了。男
孩无意中把她的乳罩拉脱,露出洁白坚挺的乳房,小家伙立时两眼发亮,扑过去
两手紧紧攥住,喃喃地说:奶奶,吃奶奶。

    一种极度的快感之波从她的乳头神经向体内迸射,她抬头看着丈夫,毫无先
兆的,她的泪水刷刷地流下来,来势十分凶猛。她就这么泪眼模糊地看着丈夫,
一言不发,倒把孩子吓哭了。

    萧水寒不动声色地抱起孩子,送回他的父母,回来后细心地把妻子的乳罩系
好。他搂着妻子的肩膀,慢慢把话题扯开。

    此后的半个月丈夫闭口不谈此事,邱风也慢慢抚平心头的伤口。五个月前的
一个晚上,邱风浴罢上床,笑嘻嘻地钻进丈夫的怀里,丈夫忽然平静地说:“我
改变主意了,我们要个孩子。”

    邱风被惊呆,赤身坐起来,两眼直直地望着丈夫,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丈
夫微笑点头。

    等邱风对此确认无疑时,大滴的泪珠从眼角溢出来,她钻进丈夫的怀里,哽
声道:“水寒,你不必为我毁誓,我那是一时的软弱,现在已经想开了。再说,
我们可以抱养一个。”

    丈夫爽朗地笑了:“不,是我自己改变了主意,我何必用前生的什么誓言来
囚禁自己呢。”

    他告诉妻子,为了开始新的生活,也为了忘掉那个梦魂不散的前生,他已决
定放弃天元生物工程公司,同妻子去澳大利亚某个岛屿定居。他问妻子是否同意。
邱风这才知道,丈夫为此下了如何的决断,作了多大的牺牲。她满脸是笑,满脸
是泪,说不出话,只是一个劲地点头。

    那天晚上他们作爱十分投入,十分激情,邱风从丈夫那儿庄重地接下生命的
种子。事毕,她钻进丈夫宽阔的怀里,用手指轻轻地数着他的肋骨和脊柱的骨节,
时不时抬起头再来一个长吻。慢慢她疲乏了,昵语中渐带睡意。后来她伏在丈夫
的胸膛上睡着了,睡得十分安心。

    萧水寒从妻子颈下悄悄抽出手臂,轻轻披衣下床,走到凉台上,他们的别墅
建在半山腰,凉台极为宽阔,夜风无拘无束地在凉台上玩闹,鼓胀着他的睡衣。
向下望去,错综交叉的公路灯光象无声抖动的光绳,远处的霓虹灯光缩成模糊的
光团。夏夜的天空深邃幽蓝,弦月如钩,繁星如豆。他想,这些星星有的距地球
数十亿光年之遥,当它们离开自己的星球开始这趟远足时,地球的生命可能刚刚
诞生。所以,星光实际是亿万岁老人的叹息。比起浩淼的宇宙,人生何等短暂。

    他破例点着一只香烟,烟头在夜风中明灭不定,映着他阴郁的面孔。那件事
他还瞒着少不更事的妻子,可是,他还能瞒多久呢。

    邱风是一个娇小漂亮的姑娘,皮肤白皙细腻,翘鼻头,短发,一付洋娃娃面
孔。七年前,19岁的邱风进天元公司当打字员。不久她就发疯地爱上了45岁的老
板萧水寒。这倒是不必害羞的,这位董事长兼总经理简直是一个理想的白马王子。
他未婚,容貌虽不漂亮,倒是十分的“男人”,脸上棱角分明,宽下巴,浓眉,
身材颀长,肩膀很阔,从身材看远比45岁年轻。他谦逊和蔼,一派长者之风,又
很幽默风趣,闲暇时常随口抖几个机智的笑话,令人喷饭。至于他的才识就更不
用说了,他白手创建的天元生物工程公司简直是传奇性的,产品使人眼花缭乱。
比如按生物基因生产的生物工程材料,它们能根据改编过的指令自动成材,长成
(比如)十米长的象牙圆柱。还有模仿恒温动物的生物空调等等,而且很多产品
的主设计师正是这位董事长本人。

    邱风知道自己的爱情是无望的。萧有不少追求者,其中不乏国色天香的美人,
她们的美貌冷艳使自我感觉尚佳的邱风十分泄气。也有不少才女,邱风常在电视
上和电脑网络上看到她们的名字。萧水寒偶尔会同其中一位共度周末。

    不过娇小的邱风照样勇敢地把爱情之箭射出去,虽然这里面含着只问奋斗不
问结果的悲壮。萧博士对她很大度,很亲切,从来不让小姑娘在他面前自惭形秽,
但也从未使她对成功抱什么奢望。他似乎是奥林匹斯山上走下来的神祗,不会和
任何一位凡间女子缔结此生之盟。

    如果不是那麽一次机遇。

    一个夏天的傍晚,阵雨刚过,邱风下班回家时发现汽车打不着火——她对机
械上的事向来是糊里糊涂的——便站在公司门口等出租车。一辆长车身的黑色H300
氢动力汽车无声无息地滑到她身后停下,萧水寒降下车窗,微笑着说:上车吧,
我送你回家。

    他走出汽车,为邱风打开右边的车门,又问清她的地址,便驾车驶上高速公
路。邱风很庆幸自己的好运,她痴痴地悄悄地观察着萧的侧影,看着他坚毅的面
部线条。她平时的伶牙俐齿今天竟然变成拙口笨舌,连一句感谢都说不出口。倒
是萧水寒随便闲聊着,把她从窘迫中解救出来。

    雨后的空气十分清新,风中夹着细蒙蒙的雨丝。汽车驶上长江大桥时,邱风
忽然尖叫一声:“停车,快停车!”

    萧水寒迅速踩下刹车,高速行驶的汽车吱吱嘎嘎地刹住,在地上拖出一长串
胎痕。邱风的脑袋撞在挡风玻璃上,她顾不上疼痛,拉开车门跳下车,兴奋地尖
叫着:“彩虹!”

    一道半圆形的彩虹悬在天际,那是阿波罗的神弓,赤橙黄绿青兰紫依次排列,
彩虹的边沿与同样晶莹的蔚蓝天空洇在一起,下端隐没在苍山之后。邱风兴高采
烈地拍着手,靠在栏杆上,痴迷地看着它。萧水寒也走下汽车,静静地微笑着。

    来往车辆中的乘客也都注意到彩虹,他们大都放慢车速,在车内指点着,疾
驶而过。

    背后的太阳渐渐沉落,彩虹慢慢消失,萧水寒一直耐心地等着。等汽车重新
开动后,邱风才觉得不安,她不该让老板为她耽误这麽久,而且,自己的举止太
幼稚,太不成熟,他会笑话自己的。

    “对不起,耽误你这麽久。”她不安地说,“可是我真的太喜欢彩虹了。我
从生下来到今天只见过两次,太美啦!”

    她眉开眼笑地说。

    萧水寒侧脸看看忘形的邱风,笑着说:“我也很喜欢,尤其是小时候。有一
次,放学时看见彩虹,我想弄明白彩虹的下半个圆究竟有多大,就猛劲儿往山上
爬,爬到山顶也没看到下半个彩虹,倒把书包弄丢了,回家还挨了一顿揍——那
象是百年以前的事了。”他喟然叹道。

    邱风看看他,咯咯地笑道:“吆,听你口气象是活了一二百岁似的,其实你
没比我大多少,真的,你最多象35岁的人。”她使劲地强调道。

    萧水寒摇摇头,顺着自己的思路说下去:

    “那时我和你一样喜欢大自然,我喜欢绯红的晚霞,淡紫色的远山,鹅黄色
的小草,火红的榴花,还有洁白的雪,金色的麦浪,深蓝的大海。后来,我第一
次读到苏东坡的名句:”惟江上之秋风,山间之明月,耳得之而为声,目遇之而
成色,此造物者之无尽藏也,‘那时我一下子领会了文章的意境,不禁手舞足蹈,
就象你刚才一样忘形。“

    邱风脸庞红红地笑了。

    “可是不久我就从物理课上学到,这一切神奇绚烂的色彩,其本质不过是光
波的不同频率,毫无神奇可言。告诉你,我那时非常失望。我宁愿生活在苏东坡
的时代,用自己的眼睛去感受七彩世界,不愿用逻辑思维把它裂解成冰冷的物理
定律。”

    他轻轻地笑起来,接着说道:“不过我最终还是牺牲了激情,走上科学研究
之路。记得二十世纪末的一位科幻作家阿瑟。克拉克提出过一条定律:任何充分
发展的技术无疑是魔术。其实我更喜欢它的逆定律:上帝的任何神奇魔法,说穿
了,不过是一种充分发展的技术,人们终将掌握它。我不该对你说这些乏味的话,”
他开玩笑地说,“少女的绚烂激情是最宝贵的,我不该泼冷水。”

    邱风生气地说:“我不是少女,我已经是女人了!”

    萧水寒哈哈笑着,在邱风家门口停下车,打开车门,扶邱风出来。然后把邱
风的小手长久地握在手里:“今天我很高兴,谢谢你拉我回到那种透明的心境,
又领略到大自然的美丽。真的谢谢你。”他诚恳地说。停一会儿,他轻声问道:
“明天晚上,能否与我共进晚餐?”

    邱风不想假装矜持,痛快答道:“我非常乐意!”

    萧水寒爽朗地笑了,动作轻捷地钻进汽车。

    第二天是周末,晚上,萧水寒带她来到龙凤大厦的顶楼花园。夜色深沉,透
明的凉棚上方繁星如豆,凉棚四周垂挂的人工雨帘密密细细,乐声轻柔似有似无。
今晚除了他们之外没有其他顾客,邱风不知道这是萧水寒特意安排的,只是好奇
地打量着四周豪华的装饰。

    侍者端来饮料后便远远避开,垂手而立。萧水寒隔着茶几把邱风的柔荑握在
手中,含笑凝视着她,看得她脸庞发烧。然后,他轻声说出了一个令邱风吃惊的
决定:“今晚我想向你求婚,你能答应吗?”

    邱风惊喜交加,这是她朝思梦想的事。但胜利来得太轻易,以致她不敢相信。
惊魂稍定后,她忘形地喊道:“你怎么选中我呢?”她不平地说:“在你身边的
天鹅群中,我只是一只土黄色的小麻雀呀。”

    萧水寒笑了:“我喜欢小麻雀。”

    “可是我没有多少知识,我只是一个打字员,你和我会没有共同语言的。”

    萧水寒又笑了,但眼神中有几丝忧伤:“我在科学迷宫里的探索太辛苦了,
希望有一个不懂科学的女人使我轻松。”

    “那……”邱风还在寻找不同意的理由,萧水寒笑道:“如果邱小姐不愿屈
就,就不要寻找理由了,我收回我的求婚。”

    邱风干脆地说:“那可不行!我好不容易才抓获的战利品,哪能让给别人?”

    萧水寒快意地笑了,他收起笑容,郑重地说:“那麽,如果邱小姐不介意我
的年迈——我的年龄已完全可以作你的长辈了——希望你能答应我的求婚。”

    “我当然答应!我才不嫌你年迈呢。告诉你一个秘密,我的父亲去世很早,
所以我的恋父情结一直没有寄主,如果找个丈夫又捎带个老爸爸,那才叫便宜呢。”
她眉开眼笑地说。

    萧水寒又是一阵朗声大笑,笑声散入夜空。邱风认真地说:“不过你根本不
象45岁的人。你的身体只象30岁的青年,真的。”

    “谢谢你的夸奖,”萧水寒微笑着,渐渐转入沉思,他的目光稍显迷茫和忧
伤。此后,在婚后的共同生活中,邱风发现,丈夫常常周期性地出现这种忧伤,
他似乎有一个驱之不去的梦魇。萧水寒说:“不过,在你决定进入我的生活之前,
我必须认真地明明白白地告诉你一件事:我的妻子不得不作出一种牺牲。”

    “我答应!”

    萧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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