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玉宝 作者:高玉宝_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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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玉宝 作者:高玉宝_2- 第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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憋得发红,只得把气咽在肚子里。两个鬼子,拿枪托直推高学德,要他跟上走。保长对小个子鬼子军官说:“走,进屋看看吧。”带着一帮鬼子又向屋里走。玉宝见事不好,心想,要叫他们进屋,爹爹还会被抓去。就忙跑到门口堵着保长,大声喊:“家中没有人……呀,家中没有人!”他喊的声音非常大,是想叫家中知道信,叫爹爹妈妈快跑。那小个子鬼子军官见玉宝喊叫,眼珠子一瞪,嘴上那点小黑胡子向旁一歪,跨过去照玉宝肚子上就是一脚,把玉宝踢出五六步远倒下了。屋里听见玉宝喊叫,玉才忙跑出来,一见鬼子把哥哥踢倒,吓得他叫起来:“嗳呀妈呀,可不好了,鬼子把哥哥踢死了。”就跑过来叫哥哥。妈和爷爷听见这个凶信,也顾不得躲避了,忙跑出来看玉宝。才醒过来的高学田也跑出来了。玉宝妈扑过去抱住玉宝,心里真难受。爷爷见儿子被抓起来,孙子被踢得不知死活,气得身上直发抖,手指着保长大骂道:“你这个披中国人皮、不做中国人事的畜生!昨天晚上,你兄弟带鬼子把刘老婆婆奸死,今天你又跑到我家来抓人,我和你拚了吧!”挥起棍子,过去就打阎王保长。高学田见事不好,赶忙过去拉他:“爹,你……”阎王保长见棍子打来,向旁边一躲,把吊死鬼的三角眼一瞪,照着爷爷大腿上就是一脚。病才好的老人有点站不住,向后倒去,正好碰在高学田身上。高学田连忙把爷爷扶住。“哒……”鬼子军官朝他二人开了枪,爷爷和爹“嗳呀”一声,随着枪声倒在地下。玉宝母子三人听见枪声一响,见倒下了两个人,都奔过去抱着就哭。高学德气得直跳脚,要奔过来护他爹,鬼子把他抓住,反绑了双手,高学德流着眼泪动弹不得,就破口大骂。保长不理他,瞪着三角眼说:“走,把他拉走。”玉宝忙跑过去抱着叔叔的腿不叫走。保长上去照着玉宝就是一文明棍,玉宝眼力很好,往旁边一闪,没有打着,一下子抱着保长的右腿,用嘴狠狠地就咬了一口;保长疼得一咧嘴,一抬腿把玉宝踢开,照他头上身上就是两文明棍,就把玉宝打昏过去了。一个亮脑瓜、横着三瓣嘴的家伙从玉宝家的西院里跑出来,照鬼子点了个眼色,鬼子就要向玉宝开枪。他忙把鬼子的手向上一推,“哒!”鬼子的枪打在空中。那家伙摸着又明又亮的秃脑袋,活动着三瓣嘴说:“太君,保长,你们把高学德带去吧,别耽误公事。这事交给我办。”他又用气鼓眼向保长点了个眼色,阎王保长这才点点头说:“好吧,王东家,今天看你的面子,饶了那个小家伙。走,把高学德带走。”

  玉宝醒过来时,叔叔已经被拉走了。只见妈妈坐在地上哭,玉才站着哭。爹爹左胳膊中了一枪,没打着骨头,坐在地上流眼泪。爷爷身上中了好几枪,鲜血流了满地。玉宝趴在爷爷身旁就哭起来。爷爷紧紧地握着他的小手,瞪着死卡叭的白眼珠说:“孩子,爷爷不能好了,爷爷是被鬼子打死的呀。”玉宝听见这话,心中好象刀刺着一样,哭得更厉害了。“玉宝,你叔叔呢,把他叫来我看看!”“爷爷,叔叔叫鬼子拉走了。”“啊!叫鬼子……”爷爷说不出话来了。“爷爷!……”“爷爷呀!”全家都哭在一起。可怜老人一口气没上来,就死过去了。那个又光又亮的秃脑袋王红眼走回来说:“咳,别哭啦,死就死了呗,这个年月,死了倒省心。象这样大岁数的人,也该早死了。”玉宝瞪着小黑眼珠,爬起来骂道:“你别跑这里来放屁啦!你爷爷、你爹被鬼子打死了,你不哭吗?”“啊,你这个兔羔子,这一点毛孩子就出口伤人?”“你才是个兔羔子呢。你看,你要不是兔子养的,为什么长了一个吃豆子的三瓣嘴?”

  妈见玉宝骂了王红眼,心中很害怕又惹出事来。忙说:“玉宝,玉宝,你这个死孩子,怎么又不听话了。”上去就打了他两下子,说:“你好骂你王大伯吗?”“哼,谁叫他王大伯?我叫他王红眼。”这一说,王红眼真气炸了,气得瞪着气鼓子眼,直活动着三瓣嘴说:“你你你……这一点大就骂人,大人都怎样教训的呀,啊?”就想要打玉宝。玉宝妈怕把祸事闯大了,只得把从来没打过的孩子打了一顿。高学田坐在地上不能动弹,只得说:“给我狠点打。”玉宝被妈妈打得直哭,王红眼还在旁边说:“这个孩子,就得这样打。你们这个孩子,真不知好坏,我要不救了他的小命,早就叫皇军打死了。”“是呀,王东家,你可千万别生气呀。”“哈哈,我不能生他的气呀,咱们是东西院的好邻居,我能生个孩子的气吗?高学田,你爹那一口棺材,昨天晚上叫皇军给用了。我替你说了好多好话,要把它留给你爹用,可是别处又没有,皇军非用不可,我也不敢挡他,就叫他抬走了。今天你爹死了。要用棺材,我那里还有一口松木棺材,你抬来用吧。”高学田正愁着没有棺材呢,忙问:“王东家,那口棺材要多少钱呀?”“哈哈,”王红眼奸笑着说。“这年头还能算钱吗?就是现在跟你要钱,你也没有呀!我将就你一下,等秋天给我粮吧。”“多少粮呀?”“好算,好算。咱们是东西院的邻居,还能多算你的粮吗?要用就去抬吧。”说完就走了。高学田知道他不是个好东西,可又没有钱到别处去买,为了盛殓老爹,只得用他的。

  全屯的人回来了。大家见自己家里叫鬼子糟践得太厉害了,以后日子没法过啦,全屯三四十户人家,家家哭声不断。只有王红眼一家没有哭声。邻居们听说玉宝爷爷被鬼子打死,高学田被打伤,全都来看,没有一个不难过的。高学田没钱给死去的父亲买衣服和烧纸,求了几个邻居从王红眼家把松木棺材抬来,把老人装起来,全家又哭了一场,就这样向外抬。高学田胳膊上的枪伤,只好慢慢地再想法医治。孙家屯这一天呀,东头抬出了被鬼子打死的玉宝的爷爷,西头抬出了被鬼子奸死的老刘婆婆,从此,孙家屯的哭声,一天比一天多了。






高玉宝第三章 两副棺材






第三章 两副棺材

  爷爷死后,爹爹胳膊被鬼子的枪打得不能动弹,叔叔被鬼子抓去没有音信,家中成天冷冷清清的。玉宝象失魂的孩子一样,想起了爷爷、叔叔,就哭一场。那几亩地,玉宝妈也没心种了,可是,不种地就没吃的,母子三人只得硬撑着去铲地,去山上挖苦菜。一个女人,又忙家里,又忙外头,两个十多岁的孩子能做什么呢,不多日子,玉宝妈也累病了一场。真是,人越穷越倒霉,老天爷一个劲地下大雨,玉宝家的地在大河套边上,大河发水,已经长半人高的庄稼也全都淹得看不见了;等水退了,母子们去一看,庄稼苗都没有了,全跟大水跑了。妈妈坐在地里哭了一场。房北头种苞米的那六亩地没被水冲掉,还指望有个收成,但一家大小五口,没吃的呀,猪赶回来卖,才换了二斗粮,不几天就吃没有了。苞米一吐穗,就拔来吃,等到秋天,也耗吃完了;割来家,统共不过打了二三斗,这就是一年的收成。

  高学田治枪伤,又欠了一笔债,好歹把胳膊治好,见兄弟没个音信,天天愁得没法。十月十四日,是他兄弟娶媳妇的日子,人财两空,媳妇也不能娶了。他出门求人写信去大连,告诉他弟弟的老丈人家,等人回来再定日子。路上听人说:阎王保长要雇月工,他心想:“年头坏了,外面又欠人家好多账,不如去做两个月的工,好还人家的账。”回家说了一下,就做工去了。

  在财主家做工不象在家呀,关外的三九天多冷啊,冰天雪地的,也得出去给人家做活。冬天,没有棉衣,一出门就冻得浑身打颤颤。冷,又去对谁说呢?少做一点也不行。他在冰雪里挨着冻,好歹做了两个月的工。要过年了,去和保长的父亲周扒皮算账。老周扒皮说:“钱?我手头正紧呢,等我收齐了账,再来拿吧。”高学田说:“老东家,我欠人家的,人家正要呢。再说,女人孩子几大口,都等着吃的呢。”老周扒皮说:“你还不知道我手头困难吗?银行里的取不出;钱庄里的,也值不得为你这两个月的工钱去拿一趟呀。”高学田说:“老东家,你行行好吧,要不然,我怎过年呀!”老周扒皮火了,说:“你倒真酽咧,谁叫你来给我做工呢?”高学田也火了,说:“谁叫你雇我的呢?”老周扒皮把账桌一拍,眼一瞪,骂起来了:“高学田,你想造反不是?谁叫你来做工?你家没有饭吃了,冬天跑我这里来混饭吃,你还跟我要钱?我还没跟你算账呢。”高学田一下子气得又犯了羊角疯,“扑通”一声倒在地上,嘴里直冒白沫。周扒皮拳头擂着桌子说:“过年了,你跑我家来装死。好,我就叫你死。”拿起棒子就打,他这一打不要紧,他家那条大黑狗“呼”的一声,上去就是几口,咬在高学田的大腿上。高学田疼得迷糊过去了。老周扒皮叫来两个伙计,说:“把他抬到南大沟里去,不要管他,出了事是我的。”两个伙计看看高学田,看看老周扒皮的脸色,也不敢吱声,忙找了一扇门板,把高学田抬上。抬到外面,见高学田的大腿直流血,两人心疼的想:“老周扒皮,你好狠心啊!送人到南大沟里,不就得活活冻死吗?”他两人全是山东逃难来的,一个姓张,一个姓刘,老张对老刘说:“我看,咱们俩送他回家去吧。”老刘说:“对对对。”两人就把高学田抬到孙家屯来。孙家屯有一帮小孩在玩耍。有个小孩,身穿破棉衣,头戴开花的破棉帽,人家小孩脚上都穿小欤B,他穿一双坏布鞋,还露出脚趾头;脸蛋冻得红红的,嘴唇都发紫了,冻得红肿的小手,在拉着弹弓;他闭着一只小眼睛,正瞄准打家雀呢,小朋友们都不吱声地看他打鸟。这孩子正是玉宝。突然,小朋友们望见抬人的来了,就一哄上去。玉宝听到有人问:“高学田家住在哪里?”身上打了个冷颤。大家知道,富人过年,穷人过关,穷人最怕这十二月的节期,穷人的孩子也害怕过年。但他马上看出来了,这回是两个山东人抬着一个人,门板上躺着的正是他的爹爹。他很惊慌地跑过去抱住爹爹,叫了几声,爹爹也不吱声,吓得他哭叫着忙跑回家去。玉宝妈正在做中午饭,玉宝一进院就喊:“妈妈,爹爹给人抬着送回来了!”接着,玉宝爹已经给抬进屋来,放在地下。玉宝妈和玉宝哭叫了好一阵,高学田才慢慢醒过来。他睁眼一看,是在自己家里,他挣了满头大汗,才撑着坐起身来,慢慢把算账挨打的事说了一遍。张、刘二位要走了,说:“迟了回去会挨骂。”母子们也说不出什么谢话,只在心里感恩,把他们送到门外。玉宝拉住妈妈,带气地说:“保长那条大黑狗,我早晚非把它打死不可。”他妈忙说:“好孩子,你要听话!千万不要去闯祸呀!走,回家吧。”一拐墙角,玉宝妈看见矮墙西面过来一个人,那人穿着青面的小羊皮袄,戴着狐狸皮的大帽子,手中拿着文明棍,正是阎王保长周长安。玉宝妈忙拉玉宝一把,说:“快走。”母子两人赶快进了院子。周长安见他母子跑了,笑了笑,走进了王红眼的院子。

  王红眼的老婆正在院里拿柴草要做午饭呢,见保长进来,忙笑着说:“唉呀,保长来啦,为什么好几天没来了?走,到家坐坐吧。”她抱着草在前面走。保长跟在后面问:“王东家在家吗?”“没有呀,他去要账去了,不定什么时候能回来呢。”王红眼的老婆进屋把草放下,又连忙陪笑说:“进里屋坐坐吧,凤子在家里。”保长点点头,眯缝着三角眼走进里屋。那女人象个老鸨子一样,喜得忙着拿烟送茶,又把她的姑娘凤子叫来陪着保长。保长早就喜欢凤子长得干净漂亮,总想和她拉拉扯扯,见王红眼不在家,就和凤子母女说笑开了。实际上,凤子长得又丑又脏,十七八的大姑娘了,白天晚上,屎、尿都拉在家里。她从前还有一个笑话呢:有一天,她妈走亲戚去了,她爹半夜起来,要进城去赶集、帽子却没有啦,找了半天,在炕洞里才找着,还摸得一手湿漉漉的。王红眼拿灯来一看,嘿!帽子里“稀里光当”,又腥又臭,还盛着大半碗尿呢。这下子可把王红眼气坏啦,拿起棍子就打凤子。凤子吓得从被窝里爬起来,衣服也没穿,就往屋外跑,她爹在后面边骂边追,凤子在前面边哭边跑,屯里人正在睡觉,半夜三更的听见大街上哭哭叫叫,都跑出来看,原来是王红眼半夜三更的在大街上“教训”姑娘。第二天,玉宝就和小朋友们编了个快板,看见他父女就念:玉凤子,真不善,拿她爹帽子当尿罐;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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