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欲的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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情欲的城- 第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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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 秦向连漪道歉,因为太累所以失态,请她不要见怪,还让她身受重伤于心难安。连漪摸摸额头笑笑,说是我失态,我常失态,以后请多加防范。顺便推辞了万发的广告,说脑袋被刚做完的逸龙广告填满,找不到新鲜的灵感,希望这个广告交给别人做,她想做些别的。秦爽快地同意了。

一块压在心里的石头搬开了。

逸龙广告出来,周围敌意的目光明显多了,在善感的人那里,感觉总是夸大事实,这些目光在连漪看来就像从千万条狼的眼睛放出的凶光。议论也多了,她的学历,她的社会关系,她的能力,等等,连漪以为她不在乎别人的看法,可她难过了。她很少和他们交流,更勿论向他们学习或请教,还不习惯打招呼,特别不习惯称呼师傅,一叫就想起孙悟空称呼唐僧的腔调,所以她给人的印象是孤傲自负。同时这个经营理念相当前卫的集体其飞快的运转速度,强硬不留情面的做事风格,也让说话做事慢半拍,心理素质脆弱的连漪开始觉得痛苦了。

她问秦把份内的事做好,可不可以出去走走。秦睁大眼睛表示他感到前所未有的惊诧。他不能放任他的员工无组织无纪律,个人意志凌驾集体利益。可几天后不知为什么答应了。

连漪松了口气。她想往在街上自由行走的日子,走路可以看到很多东西,走路还有助于思考。思考在她是生命的全部意义。这天下午阴天,乌云压境,两点钟的光景,天却暗似黄昏时分,她的心也压抑到极点,问有没有人要她做事。资格最老的策划,40岁的杨,把拟好的大鸟公司新简介扔过来,要她在打印出来。字写得很草,涂涂改改,行与段不是排着来的,忽上忽下全是蛮横刁钻的红色箭头。这份不过2000字的简介让她花费了整整两个小时,杨对这速度很不满,怪她“不忠实原著”。那些狗屁不通的词句换上去还不得挨秦立马一顿光火?也不说什么,忍气吞声地问下班前还有没有事要她做,对方看着稿子,不耐烦地挥挥手。收拾了一下办公桌,把纸篓里的废纸拿出去倒掉,就出去了。

街上的行人脚步匆忙,有人手里已拎着雨伞。连漪走得很慢,她想着周光。已经有那么几次,他约她出去,说他事业遇到了阻碍,说自己过于理想主义,离强硬的现实派差得太远,旁敲侧击对他的印象。一见钟情这种事真的存在?他身边不是有个一模一样的连涓吗?连涓在暗示什么?还有秦,他把他的集体想得太过纯粹……千头万绪地想着,一条街又一条街走过,不知不觉到了姥姥家,应该说是她自己的一处房产了。院门没锁,习惯性地推门而进,耐冬的花草已一片翠绿,她轻松起来,过去抚抚它们,给它们浇水。花盆下面摆着一溜可乐瓶子,有些里面还有水,是她很久前灌进去放在那里晒的。有声音从屋里传出,一种呻吟声,在空旷、宁静,还残留着冬天的萧瑟的院子里显得那样刺耳,与因姥姥的亡故而神圣的气氛如此不协调。她呆住,好久才意识到那不是卞铭菲的声音吗。

肥头大耳,身上渗着一层油腻的男人无耻得出奇,光着身子讨价还价。他说没完,要卞铭菲退回
200 块。卞铭菲也不逊色,大喊大叫侃了半天价,退了100 块。

“很幽默。”男人走后,连漪低着头说。她无法接受卞铭菲那副凌乱的样子。轰隆隆的雷声在天空炸着,闪电为这阴暗的舞台提供着灯光效果。

“幽默?你让我少赚了100 块!”卞铭菲裸露被外的小腿叉开,一副堕落的模样。

“是因为缺钱?”

卞铭菲听到这句话,放荡地大笑起来,很快止住。她回忆起往事,目光迷离:“14岁那年,有一天,我的钢琴老师把我叫到他宿舍,向我传授什么是性及什么是性爱,整整一个下午,一个晚上。妈妈急得到处找我,结果在路上被车轧死了。她死的时候怎么也不会想到她的女儿,寄托着她全部希望的女儿正被她的老师玩弄得死去活来,也不会知道从那时开始她的女儿有了堕落的理由。从此啊从此,卞铭菲的青春,就变成一堆失去颜色的玫瑰。”

她穿起了衣服,站起来将牛仔裤的拉链拉上,看着一脸惊惶的连漪笑了:“不相信?这可不是我的杜撰。也不要以为我是受害者。现在多好,能进能退,既能玩男人,也能赚钱。走的是白手起家的路。”

连漪看到了恐怖影片,听到了恐怖故事,她的手和心冰凉。卞铭菲走出家门出来找工作时她觉得她得救了,她会成为优秀的人,“你会得三八红旗手的”,谁知变得这样糟。她想到姨妈,一定是她,母亲说的一定没错,过着放荡生活的老处女,一定是她引导铭菲进了火坑。

“我姨妈教你这样做的?”

卞铭菲不语,从炕上下来,没有穿鞋,赤着脚走过来,伏在连漪肩头,声音里无限落寞,里面有凄楚的雨在飞。

你不会看不起我吧?不会不理我了吧?

不会。

知道吗?自从你工作以后我就变成这样了。我被排斥在世界之外,孤零一人,像是被甩在荒漠的游客。看着地上那道冷漠残忍一去不回的车辙欲哭无泪,孤助无依,找不到帮助,只好在荒漠里四处游荡,到最后,即使和狼和野兽在一起也会觉得温暖,和他们做爱时,我是快乐的,快乐,你懂吗?

嗯。

做爱的时候,我能闻到毁灭的气息。后来它消失了,现在它又跟过来了。

事实不是这样,没有人甩下你,好多人爱你,是你不给自己机会,你至少该给自己一个机会别被那辆车落下。

卞铭菲一把将她推开,又一副玩世不恭的样子:“好累,这可是个力气活儿。怎么样?请我吃饭吧?”

连鸣看到连漪湿漉漉的头发,知道她又被淋成一只落汤鸡,心疼地追到她屋里问怎么搞的。连漪看着他,那双充满紧张和怜爱的眼睛,虽然看起来夸张,却是世界上最诚恳。忽然想到:他之所以这么疼爱她怜惜她,除了因为她是妹妹,更重要的是他一定认为她在乡下吃了很多苦,他一定认为她的心孤苦无依,所以才要给很多很多的温暖,甚至不惜溺爱。多好的哥哥。

老的时候会得关节病的。

老的时候?那是另外一个人。有时看着婴儿时的照片怎么都不相信那是我。

那是你,别人不知道,我知道。我一定要拼命地活,活得比你长,一直把你当成宝贝,你儿媳妇给你一个冷眼都不行。

呵呵,有你这句话我可就放心大胆地活啦。

连鸣将手放在她的后脑勺,亲爱地抚了一下。漂亮的卷发垂在额间,眼睛深情无限,她觉得痛心。

连鸣。

嗯?

没什么。

有事就说。

如果不忙的话,你多关心一下卞铭菲吧。

地球改变了自转方向还是太阳从东边落下了?

总之你多关心她一下就是了,她一个人孤零零的,一定很难过。

“放心吧,我会的。我一直在努力!”连鸣伸出胳膊比划了一下,做了个挺卡通的表情,“更何况我心爱的妹妹也开始支持我了。工作怎么样?”

“还可以。就是不能不落俗套。”

连漪第二天去找姨妈,她不在“水中央”,又去画廊找。那里正好有一个画展,远远地看到了她,穿着宽松的风衣,头发高高绾起,一脸艺术家的微笑,左右应付着前来观赏的人。在街对面远远地看了她一会儿,离开了。

无力争辩,无力争斗,能做的,只是给门换一把锁。

19。 丁秋平给周光打了个比方。同样一支枪,有人可以用它打十环,有人却只能打一环两环甚至弹弹虚发。你们用最先进的设备,但加工出来的东西依然达不到我们的要求。

连涓公关失败后,周光就知道万发这条路难通。

“中低档呢?我们的质量完全可以胜任吧。”

“这方面我们有固定的合作伙伴,而且合作愉快。有什么特别的理由可以……”

“扶持本市企业,为本市下岗职工提供一些就业机会算不算一条特别的理由?”

丁秋平往后一仰,笑了。对手太年轻,而这一点是她最难对付的。

这些年轻人能屈能伸,心思四通八达,似乎不受道德、修养,任何限制。他们的第二句话,第二步行动总是出乎意料。她得知连漪没有参与万发的广告制作时心里一震,她为她放下第二把梯子,可她选择向左或向右。高处,高处,她着急地期待她上去,急得伸出手去,可她不愿意爬上去。这个女儿像夜一样让她摸不着头绪。那单纯的外表下有着怎样的内在?这几天她坐在空荡荡的办公室窗前冥思苦想。自从有一双慧眼的母亲把遗产给了连漪后,丁秋平就开始用不同的眼光审视她,觉得她孤独,她深邃,被单纯的外表掩着,是深深的无奈。在她前15年的生命里没有享受过真正的母爱,15年后母爱似乎不那么重要了。她没有感觉到连漪需要她,甚至在那场大病期间,她茫然孤落的眼神看着窗外样子那样倔强,她渴望交流和沟通,却没有将寻求安慰付诸实施的想法。

在那样一个缺乏感情表达的环境下成长,有着那样天生不合群的性格,被人群遗弃了那么久,可能从不知道自己有权利向这个世界要求和索取吧!这多么令人心疼。

让丁秋平放心的连涓日渐失宠。周光说她是中看不中用的绢花,只配插在花瓶里做个摆设,浮华的气质下什么也没有。同时更加疯狂地需要着她的身体。他心烦意乱。计划出人意料地失败,工厂里机器轰隆隆地转着,磨具刀具乒乒乓乓地响着,可仍一副死气沉沉的局面。工人不死不活地做着各自的一摊,制出的皮革仍老模老样让人吐血。丁秋平这块又臭又硬,把牙齿咯掉才啃动了一角的石头说得对,他可以计划机器无法计划人。包括身下的这个女人。他清楚这一点。顺从和对嘲讽辱骂无动于衷像火一样危险,说不定什么时候就会燃烧,把他的前程烧毁。骨子里他又喜欢玩火,甚至带着渴望的心情想象被火烧的滋味。她没有能力报复,完全是一个奴隶,除非被一时的想法激起,在他睡熟时……她不会这样做,这种自取灭亡的低级游戏是那些低智商的家伙们的,他们之间如果有游戏发生,那也将是刺激的、益智的、与法律无关的。他确定连涓没有把他们的事告诉连漪,至少没有明说。连漪不明不暗的态度令他神魂颠倒。她是一只美丽的小白鸽,一只狡猾的小狐狸,还是个不动声色的小猎人。同样喜欢冒险,小心翼翼地向大火探出脚步。那么就不用着急,等她走进火里……

许是渐渐躁热的天气促动,连漪决定辞职。公司里桩桩件件的不愉快在心里堆积成不可逾越的高山,没想过要把山摆平,只有躲避,绕开。秦没一丝挽留的表示,连惊奇的表情都没有,甚至没有抬头,只淡淡地说,你用完了可以自由出入的理由,还没有创造出让我挽留你的理由,祝你有一份不错的工作。连漪忍住泪水回头就走。

同事都热情起来,安慰,祝福,说她工作能力强,和她相处很舒服。热情是真诚的,这让连漪很感动,内心里充满自责,感谢他们对她的照顾及容忍。她有些后悔。阳光这样好,哭什么呢?拐入另一条街时,阿龙气喘吁吁地从后面追上来问她为什么离开。不会与人打交道,不擅长与人相处就是这些。因为这些辞职?难道还不够吗?阿龙瞪大眼情看着她:看来你真的不适合在这个社会生存。

这句话对像浮萍一样在城市表面漂浮渴望却无法深入其中的连漪来说是剑,心立刻被割痛了。她奋起反击。

我哪里不适合?这里有哪个人的能力超过我?

能力再高总有更高的,根本不足道。就凭你刚才的理由就可以推断你不管在哪里工作不管做什么,最终都免不了被淘汰的命运。看起来是你主动辞职,其实你是被淘汰的!

胡说!我看不起这里才离开!

“太幼稚了。”阿龙转过头去。他背着太阳,棱角分明的脸部有些暗影,齐肩的头发镀着一层金色的阳光,又高大又茁壮,与平时那个玩叼在嘴里的牙签一样玩着时尚的阿龙不同,一种奇怪的情感暴露了他的情操,凸显了他的高尚。连漪鼻子一酸,哭了。阿龙把她揽在怀里,连漪触到他宽厚的胸膛哭得更厉害了。

“经理没有一点挽留的意思,他一定早看我不顺眼,早希望我离开了。为什么我没有察觉,还赖在那里那么长时间。”

“不是的,不是的。他从来不表露自己的感情。况且你知道吗,虽然他惜才,但不能容忍手下有过高的才华,不管怎样你最终都会离开这里的。”

“真的?”连漪止住哭声,“你刚才还说我是被淘汰的。”

“那是气话。看着一向合作愉快的哥们连声招呼都不打就走,我气晕了。别在意,我相信你的能力,你很快会找到更好的山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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