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贾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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商贾人生- 第15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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表情谨慎的家丁仆人,轿子终于停在一座高大的府门之前。


文定暗念道这定是扬州富商们云集之地,下轿后,文定抬头望去,宅子的匾额上写着“汪府”二字。无须通报,文定随着沈老板缓缓的步入府中,林松则先一步进去回报于他家主子。


穿过了长廊、假山、荷花池、小桥、竹林,来到会客厅。从步入汪园之始,文定便感到极大的震撼,一路过来所见到的景物,让他是心醉魂迷,禁不住着意放慢脚下的步伐,生恐错过这宅院里的景色。

早在汉口之时,文定便常听人说起苏杭、扬州一带的园林冠于天下,来此之前,心里预先已有了一定的准备,可到底还是被眼前的景物震住了。


曲折幽深,引人入胜,跌宕多姿的叠石,看似随意的几株青竹,其实又使得园林之中平添雅致。一些石块平落于水中,形成线,又或是排成道,使人能爆步而行,听沈立行言道,这种石桥唤作“汀步桥”,取其点其步石之意。

似桥非桥,似石非石,既有渡桥之意境,又无架桥之固形,既有人工的巧作,更有归于自然的滋味,让文定如何能不为之折服。

这庭院家宅之地竟可以建成如斯光景,主人家婉约细腻之情致可见一斑。

待到文定他们来到会客斤之时,林松已守侯在一旁,说道:“表老爷,我们老爷方才在书房练字,嘱咐让您稍侯一会,待他净手之后便出来见客。”

“嗯,知道了。”沈立行在汪家算得上半个主人,招呼文定道:“文定坐呀!”林松则指使着下人们奉茶。


不消半盏茶的工夫,由后宅步进一位四十岁左右的中年人,身着棕色锦绣长袍,一脸肃然之色,眉宇间充斥着一股不怒而威的魄力,让斤里的诸人不自觉的受制于他的目光之下。不用细研,文定便能肯定此人一定是那位天下第一盐商汪元海。众人皆安静的一言不发,就连沈老板这个表弟也是如此。

“立行,几时到的?”迳直入坐主位后,汪元海平淡的望了客座上的表弟一眼。

一向善谈的沈老板在汪元海面前则完全是另一番情形,谨小慎微的答道:“多蒙表兄关已,刚刚下船。

“哦,汉口那边的事都处理妥善了吧?”

“多亏表兄费心,已经无碍了。”说的轻松,可沈老板额头上已经有微微暮棺找缌顺隼础?

汪元海望了望与沈老板同来的文定,原本平淡的神色似乎有些不悦,缓缓地质问道:“我让人带去的信,你收到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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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定拱手敬道:“见过汪老板。”

汪元海打量了年轻的文定一眼,向文定质疑的问道:“柳朝奉是吧!别怪我说话不客气,你今年贵庚?”

他言下之意就是怀疑文定的能力,这些年来,类似眼前的情景,文定也经历不止一两次了。只听他不卑不亢的回道:“不敢言贵,小可生于辛亥年间,到今年是二十有一。”

“二十一岁?”汪元海暖昧的轻笑了笑,然后向站立一旁的林松吩咐道:“林松,带这位柳朝奉下去安顿。”

“是。”林松来到文定面前,说道:“柳朝奉,请随在下来。”


时至今日,文定自信可以胜任鉴别古物的差使,可如果事主不信服自己,纵然如何争辩也不过是枉然。既然连送客的姿态也已经做出来了,文定也不扭捏退疑,起身向堂上二位匆匆作别,便要转身离去。


这下可把沈立行给急坏了,自己费了好大波折才说通章传福将文定借来两个月,光是在舟船之上就待了十数日,若是初一见面就让文定下不了台,不但是对文定说不过去,就是自己的面子也挂不住呀!


沈立行赶紧起身拽住文定的手臂,道:“别忙,别忙。”扭过头向汪元海道:“表兄,这柳朝奉年纪虽轻,在古董鉴定上的功力却深得刘老先生的真传。若然不是如此,又怎会以弱冠之年,便主持了那享有百年声誉的源生当铺呢!如今柳朝奉不但是在汉口镇声名赫赫,就是整个荆楚之地也是广有流传。”

这些话显然还不足以打动汪元海,其神情依旧是将信将疑。


不得已,沈立行又引证道:“别人如何看如何说,表兄或许还会有疑虑,可那燕记船行燕老板的底细,你向来是清楚不过的了。就连他老兄对柳朝奉一贯也是推崇倍至,这总能打消你心中的顾虑了吧!”


沈立行提到燕行舟燕老板之后,真的让汪某人心中认真了起来。旁的人如何他不知道也就罢了,燕行舟与他几十年的交情,彼此间的为人性情都是极为相熟的,知晓其极为厌恶违心之言,也犯不着为了一个无甚背景的年轻人而勉强自己。

汪元海慎重其事的向文定询问道:“恕我直言,瞧你年纪轻轻,如何就能比得过那些个久于历练的行家里手呢?”

这汪老板当真是一点忌讳也不讲,文定淡淡一笑道:“鉴别古物乃是一门博大精深的学问,小可岂敢贸然自夸,也未曾有说自己比得过同行之人,更别说那些个前辈了。”

不顾沈立行不住的给自己打眼色,文定依然故我的谦恭。不能因为要博取他人的信任,就不切实际的夸夸其谈,这种事他是决计也做不出来。

沈立行暗道一声不好,看来这件事要砸了。

然而那汪某人却不这么想,反倒是首次饶有兴趣,上上下下的观察了文定一会儿,又问道:“那你又是如何觉得自己能够胜任其责呢?”


“古物的鉴定,除了要有精湛的眼力,深厚的功底之外,紧要的便是要博物洽闻,观察细微之处、厘毫之间的破绽。须知鉴别者与仿造者,二者之间存有一种博弈干系,由盛唐之后,造伪人之行列愈广,分工愈细致,工艺日渐纯熟,其针对者便是旧日所奉行之识别技巧,是以单单依照旧日识别之技,早已不能分辨出其中真伪。”


造伪人与识别人之间,就好像是道高一尺,魔高一丈似的。你方创出新技艺,我方便要寻出新破绽,然后我方再去弥补,在你来我往的博弈间,促进了各自行业的精进,非是如此,彼此也难以保全其饭碗。

汪某人此刻听出了些许的滋味,又接着道:“你且来说说当今若是要辨识书画之物,须得要经过哪几道工序,又如何才能分辨得出真伪来?”


“首先是书画朝代的社会气息,与书画者本身的风格,这亦是最难伪造的。后人所做赝品多少都会自带其笔风,以及后世社会细微的影响,常常连自己也不曾察觉到。且作画者依照年岁阶段的不同,笔风也会有较大变化,仿人一时之笔便已是艰难,若是仿不同阶段之笔风,又不至于前后颠倒,则是难上加难。若是这些都可以做到天衣无缝,那仿作者亦可算是一位大家,自不屑于临摹他人。”


学画习字之人,皆是由临摹入手,最先临摹的便是自己的授业之师,再是古人的名著佳作,打下扎实的功底之后,方才开始自己的创新之路。许多误入歧途之辈则是从临摹到仿作,进而到伪作。

“接下来呢?”作为徽商翘首的汪元海,对书画一道兴致也是十分高。

“再则便是旁证,从印章、题跋、著录、别字,到年月、避讳、款识,一样样都得仔细辨认,这些细微之处,常常就是造伪者疏忽的地方。”

一旁沈立行插嘴问道:“纸张与墨渍,难道不是衡量的标准之一吗?”别人也曾向他说起过字画方面的种种,对于不同的纸张与眨有∠笆榈乃匀皇窍嗟庇杏∠蟆?


“纸张与墨渍自然也是其中之一。”文定慢慢辩说道:“只是太过明显,仿作者若是连这些也不曾考虑进去,荒芩得髌淙耸址ㄉ瑁接邢薜慕簟H缃穹伦髡叽蠖嗍顺扇海还セぃ还ビ≌拢还ナ模止ぜ福镁畋尽⒅奖窘允怯赏逼诘牧魃喜眉粝吕矗馓ㄒ彩蔷墒敝铮且晕颐呛笕丝蠢矗允敲挥衅普馈!?


在场诸人暗自惊心,这些造伪之人,果真也是煞费了一番苦心。其实文定不过只是为他们揭示一二罢了,那些伪作之人的伎俩远不止如此。例如还有一班人将古时无甚名气的廉画买来,往往将原款去掉,而改成同时期的新款。


唐、宋、元许多名家落款甚小,且字数皆不多,有的还题写在极边缘之处。作伪者往往要斟酌其情形,可裁去的则裁去,可挖去的则挖除,然后再补题款字。其裁剪近似,都不会露出伪制的痕迹。又因为旧书画年代甚是久远,通常情况下对其残缺部分填补均属正常,无人会以此类情形来判别古书画的真伪。

这样一来,原本极是价廉之画便价值倍增,甚至于连增数十倍、上百倍。

汪元海沉吟了一阵,似乎还在考虑之中,忽然目光一亮,道:“耳听为虚,眼见为实,林松……”

“老爷,有何吩咐?”

“去书房,将我右边架子上的那卷画轴拿来,让我们当场试试柳朝奉的功力如何。”

“是。”

第二章盐商考验

不消半壶茶的工夫,林松便手捧着画卷,打内堂走了出来,恭敬的将画卷安放在客厅那张花橱木一腿三牙罗锅帐方桌之上。


林松退开之后,汪老板微微摆出一个请的手势。这个时侯,文定自也是不会推辞,也容不得他推辞。文定径直走到方桌之前,缓缓将画卷展开。此乃是一幅绢本墨笔画,昏黄的卷面,初入眼帘的便是高绝的山冈,林立的矾头,往下则是一条绵长的山脉,轮廓平缓,山脉树木之间还隐有几处烟雾做点缀。


由画的左下角起,隐有一条曲折的小径向右延展,到右下角时,又再回转向左,然后再曲折,若隐若现没入树丛之中,不禁使人暗自揣度,这条小径必然是延展到迷濛的远山之中去了。整幅画卷弥漫着烟岚之气,高旷润远,秀润而又苍茫。


见到这种矾头林立,披麻被写山的作画手法,文定已然可以认定是源于五代南唐的董源之后,他与徒弟巨然和尚合称为“董巨”,乃是南方山水画派之祖。


果然,署名处有“僧巨然”的字样,除此之外,幅上还有“宣和殿宝”之印,以及几方私印,具是历代名士所独有的,看上去这幅画的可信度十分之高,具备了巨然和尚年轻时的几处特征。特别是那宣和殿宝的印记,乃是宋徽宗的印章,打宋宫里流传出来的东西,价值又要翻几翻。


只不过若是如此简单,那汪老板又何来考验自己一说呢?文定料想事情必不是那么容易。方才汪元海的一番轻视之言,虽然文定不曾反驳,但到底还是在他心中留下一丝不快,也憋着一股子劲,若是自己就这么认输了,岂不是让他说中了不成?文定暗下较起劲来,非要瞧出端倪来。

从笔风,到印章、题跋、避讳、款识,每一项都认真仔细的查看,不肯放过一丝一毫,时间也就一点一点的流失。

除了文定之外,此时最为牵挂之人便要数沈立行了,他不远千里的将文定请了过来,一则是要为表兄排忧解难,一则便是要为自己挣回几分颜面。


前些日子,他在汉口镇出的那个岔子,让自己陷入了窘迫的境地,虽然有表兄为他化解了,然而表兄那不过是为了顾全家族的颜面罢了。接连寄来的几封家书里,就对自己是再三痛斥,只怕连族里的其他人也在看自己的笑话了,如果自己再不找到机会重塑威望,那么他在汪氏家族的地位也就是江河日下,摇摇欲坠了。


是以他一接到汪元海的信笺,就赶忙着去源生当请刘老,然而刘老退居闲园之后百事不问,结果当然也是可想而知。沈老板转而又不惜工本的请来文定,为的就是扬眉吐气,将功折罪。眼前文定的成败,自然也就牵动着他那颗不安的心。

一直过了足有半个时辰那么久,文定方才抬起头来。沈立行赶忙上前问道:“柳掌柜,结果如何,你可是看准了没有?”

那汪元海也注视着文定的一举一动。

文定先不忙答话,而是捧起茶碗饮了几口,歇了口气,方才答道:“经在下看来,汪老板的这幅‘层岩丛树’,只怕还是临摹之作。”


“哦。”汪元海奇道:“这可是我花费了大价钱买来的佳作,你倒是说说看,究竟是什么地方不对了?说的让我信服了则没事,若是让我听出你是胡诌乱编,我可要拿你们铺子的招牌是问哟!”


“您尽管放心。”若是没把握,文定怎敢乱说,为他们一一分析道:“这幅层岩丛树,山径曲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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