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是谁的天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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谁是谁的天使- 第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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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知从何时起,我和狗蛋都喜欢上了梅子,那个全身都散发出野气的爱恶作剧的女孩子。梅子就像开在山野里的一只野菊花,不用雕饰就释放出逼人的灵气。记得有一次我们在河里戏耍的时候她悄悄地拿走了我们的衣服,结果我们一直在水里泡了一个下午。然而我们事后都没有生气,反而为了“讨好”她,我们经常顶着烈日跑到山上采野果子,然后看着她吃下去,自己却巴巴地吞口水。
  当梅子的胸部突起的像院子里那个隆起的土堆时,我们就在心中的秘密花园里埋下了爱的种子。不记得是什么年纪,什么季节,只是辛勤地灌溉,希望它能开花结果。
  我和狗蛋都心照不宣地默默付出,谁也没有表白。
  永远记得我在老家度过的最后一个晚上。
  夜凉如水,月光轻盈地撒在静谧的乡间小路上,偶有吵着不睡觉的鸟儿一掠而过,地上就划出一道流动的光影。
  我和狗蛋踏着月光寻找着逝去的足迹。
  “浩天,你真不够意思,偷偷喜欢上了梅子也不跟我说一声。”
  “你不也一样,大热天的跑到后山上摘果子送人家。”
  “是谁摘了早春的野菊花插在她的头上?”
  “是谁学布谷鸟叫逗她笑?”
  然后是沉默,长长的沉默。
  村东头那块大青石上两个少年沉没在了他们天蓝色的美好愿望里。
  “浩天,你走了以后要记得经常给我们写信啊,我会帮你照顾好梅子的。我不会跟你争的,从小到大我一直让着你,这次也是。”
  “不,这不公平。我们从小到大玩的游戏哪一个不公平,这次也一样。”
  “那我们来个君子协定。五年之后我们再相聚,这之前谁也不要先追她。”
  “好,君子一言,——”
  “驷马难追。拉钩上吊,——”
  “一百年不变心。——,错了,怎么用这句了?”
  童年,这就是童年吗?不知狗蛋还记不记得这个五年之约。还有梅子,她的胸部比村口的小山长得快多了。都说女大十八变越变越漂亮,她一定比梅花更美了。那么他们是否走到一起了呢?
  十二月二十六,我们一家三口坐上了开往老家的长途列车。
  看着车窗外渐渐远去的熟悉的风景,有一种“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一去不复返”的豪迈。,我想,此时此刻的兴奋一定不比海外同胞回归时逊色。
  汽车在崎岖的山路上艰难地颠簸前行,车床发出破裂的惨呼声。车窗外的生命有明显的冻伤的痕迹,寒风很张狂地叫嚣着,车窗内空气却因闷热而滞流。
  而我,却有着零下一度的寂寞。
  只希望车子就一直这样开下去,永不停歇。我想起那个关于流浪的梦想,更加强烈地希望就一直这样走下去,永远都在路上,没有终点,告别起点。等到一切都消失不在,包括理想和愿望时,我才终于回到原点。
  有人开始躁动不安,几个农民工打扮的人在说着黄色笑话,空气中开始浮动着奸恶的笑。我看到爸爸脸上鄙夷的表情像冬天早晨的霜降一样越来越浓。
  睡意像大风掀起的海水一样一浪一浪地打过来,我开始昏迷不清,最后终于沉沉睡去。感觉像睡在摇篮里,而奶奶则一边做着布鞋一边用脚轻轻地摇着,嘴里似乎还哼着曾经年轻过的调子,也或者是那些像她一样老的掉光了牙齿的短小故事。然而这一切却是我童年的乐宝。
  我想起奶奶睡意就全消了。那个苍老的女人曾经用她粗糙的皮肤抚摩我的每一寸皮肤,我享受着这种抚摩,她用记忆里沉淀的文字弥补了我童年精神领域里一大片的空白。她年轻过,有过像花儿一样的青春,然而她终于苍老了,岁月在她曾经光洁的皮肤上刻下一道道或深或浅的痕迹。她苍老了,终于累了,很需要照顾了,而那些她抚摩过的幼小的生命却早已经长大,羽翼丰满,远走高飞了。于是她只能像一只鸟妈妈一样守着老巢,苦苦地盼望着那些曾经受她哺育的鸟儿们因路过而归来。
  晚上七点多,我们终于站在了梦里不知来过多少次的农家小院。多年不见,亲朋好友之间免不了走动走动,寒暄几句。爷爷奶奶轮流把我抱在怀里搂了又搂,口中念着“几年不见我的心肝小宝贝就长这么高了”,好不容易才抽身出来,急忙跑去狗蛋家。
  狗蛋妈见了我高兴得要掉下眼泪了。我赶忙问狗蛋咋还不回家过年。一层阴影迅速爬上她的略显憔悴的面容,然后泪水就像泉眼一样喷涌而出。我无法也不敢想象会是怎样的一个回答,泪水却早已突围。
  女人颓废地坐了下去,发出沉重的悲伤的叹息。她说,谢谢你还记得这个苦命的孩子,他泉下有知也该瞑目了。这是怎样的一句话呢,它和着血泪而出,像磐石一样沉重,像利剑一样尖锐,像冰雹一样寒冷坚硬,又像匕首一样在心里刻出一道又一道深深的口子。
  第一次感觉到死亡的存在。
  农村的新年有着它的浮华和喧闹,鞭炮炸出了喜庆,炸走了晦气,迎来了运气。
  大人们在愉快地喝酒吃肉,偶尔谈一下那些客死在异乡的年轻的生命,发几声悲悯的叹息。
  我只是独自一人,被悲伤笼罩。
  我无法想象狗蛋被埋在矿井面目全非支离破碎的样子,那是一种痛,一种发自心灵深处的痛,每想一次都是一次彻心彻骨的疼痛。
  见到明松,她说梅子去了南方,听说现在已经跟人订婚了。
  狗蛋,你听到了吗,梅子她订婚了,我们都没有机会了,如果有来生我一定不要你事事让我,一定不跟你抢,更不要定什么五年之约。还记得吗,你说过,海枯石烂我心不变是句大大的谎话,因为我心不变的假设是海枯石烂,而海不会枯石也不会烂。你知道吗,所有的约定都只是借口,所有的誓言也都是谎言,而人们更自欺欺人地用美丽来形容它们。你看,你有多聪明啊。
  回来几天我都闭门不出,不打电话,不看书,不思考。爸妈对我表示理解故不加干涉。舅舅送给我一部手机作为新年礼物,而它根本不能勾起的兴趣。仿佛被抽空了,一大片记忆都因失去生命而消失了,又像一部电影放到中途主人公全都不见了,所有之前的情节都变得突兀,不真实了。而我,作为唯一的观众竟茫然不知所措了。
  见到阿飞时,我跟他讲两个孩子的故事,两个男孩和一个女孩的故事。那些像清风一样的过往就那么支离破碎地连成一条悲伤的小河。
    

    『13』第十三节离开


  我又面带春风地随梦雪一起上学了。她依旧很招摇地过马路,我依旧嘱咐她小心。生活又恢复了它原始的寂寞与平静。
  我告诉自己必须遗忘,两个孩子还有他们年少的爱情。
  经过一些冗杂的报到程序后,我和阿飞去车站接人。
  春天的车站一扫旧年的凄清,热闹拥挤起来。
  当柯娇背着大包小包出现在我们面前时,阿飞原本不耐烦的脸上立刻浮现孩子般天真的笑。
  “你终于来了。来,让我暖暖。”阿飞怜惜地把柯娇的手拿过来夹到腋窝下。曾几何时,我的手也被放到他羽绒服的软毛里,温暖而舒适。幸福的笑容漾开在柯娇姣好的面容上。
  不知何时,刘菲已经站到了我们背后。
  像许多电影里久别重逢的恋人一样,我以最快的速度冲过去——伸出双臂——接过行李。不知道这样的表演会不会让观众大跌眼镜。转身的刹那眼角余光捕捉到刘菲眼中奇异的光,不知是惊讶还是失望。紧接着是阿飞他们同样不知是惊讶还是失望的目光。
  空气突然间变得尴尬。
  “见你们第一眼还以为日本鬼子进村了呢,喂(小声),你们是不是把家都搬来了?”我决定打破这种局面。
  “什么意思?”
  “这么大包小包的还不像搬家吗?”
  “去”,刘菲说着一记粉拳袭过来,不偏不倚正中左肩。手一松,包自由落体。
  “断了。”我用惨叫的方式陈述了这次袭击事件造成的直接结果。
  “哦——,还没跟你们算帐呢,你们俩合伙欺负过我。”
  “什么啊,我左腿左臂都被你报销了还要算帐,女侠,求求你珍惜珍惜生命吧。”
  “哈哈——。”
  青春原来就是这么简单的事。
  一笑而过。
  把刘菲她们送到学校后,我们又马不停蹄地赶回车站。
  不断有车子进站,又有车子离开。归来的和远离的人们都在焦急地等待,一颗颗盼望的心挤满了站台。
  失望随夜幕一起降临,等待的人却还是不愿离开。
  联想起以前的种种情况和阿飞目前的处境,我们都有一种不祥的预感。
  “阿飞,我发明了一套等人哲学。想不想听听?”
  “好吧,暂且听听又是什么狗屁哲学。”阿飞的纵容勾起了我的演讲欲。
  “等待是件甜蜜而又痛苦的事情。有一种等待就像我们这种,知道在等什么,为什么等,会等到一个怎样的结果。还有一种是漫无目的的,不知道在等什么,为什么等,值不值得等。无疑前者是目的明确的,是一种有价值的等待,后者却是茫然的,浪费时间和生命的。所以我们是幸运的。但不管是前者还是后者,无疑都在执行‘等’这个动作,都在享受着这份甜蜜和痛苦。——”。
  “不通不通——。”还未等我说完阿飞就急忙打断了。
  然后他的手机忽然震动,为白昼敲响了丧钟,为我们的执着喝彩。在城市昏黄的灯光下我们满载失望和忧愁归去。
  志成曾经说过,这个世界上有很多事情不是我们希望它不发生就不会发生。有些事情已经发生了,只因为我们没有勇气去面对就自欺欺人地认为没有发生过。
  第二天一整天,志成的课桌都孤零零地站在那,耷拉着脑袋,好像缺少主人的安慰而显得低人一等似的。班主任那里也没得到有用信息。第三天依然如此。我和阿飞都非常焦急,虽然已经预感到了,可还是不愿承认。
  “也许他只是忘了时间,或者记错了,也或许是玩懒了,过几天来呢。”
  “也许是大鱼大肉还没吃好呢,或者他舅舅给他找了老婆,被人家姑娘缠住了走不拖——。”
  “好家伙,看来高考结束我们俩就能去喝他的喜酒了,哈哈——。”
  “也许他去参加白雪公主举行的比武招亲了,哎,悲哀呀,重色轻友,遇上这么好的事也不叫上咱兄弟。”
  “也许哪位编辑慧眼识英才,然后他就一夜成名,然后作为‘徐志摩第二’被邀请到美国搞演讲去了,丫丫的,他总是跑得这么快,害得我们拼命地追都追不上。真希望能带回一张和布什的合影——。”
  “和白雪公主的才好呢。不过他此番必定难以成事,虽然仗着满嘴花言巧语可以骗得美人心,可万一那白雪公主只爱财不爱才,被那什么狗屁王子带的金银珠宝蒙蔽了双眼,那岂不——。”
  天空不断有尘埃落下,一层一层地盖在我们的眼睛上,眼泪就不由自主地流了下来。热情和失望一起降落。
  一旦沮丧与绝望到了极限的时候,希望也就不远了,到时候人自然会一鼓作气。
  ——班生《超越人力之外》
  在我和阿飞准备去志成家乡的前天晚上忽然收到他的来信。
  “喂,等急了吧。我是准备在站台与你们热烈拥抱的,可变化比计划快,我舅舅病了,所以我不得不放弃高考了。
  我不想说人心如何,这个世界如何,我只能用一颗谦卑的感恩的心来报答生命的恩赐。舅舅一家抚养我这么多年,还供我读书,已经仁至义尽了,所以这次舅舅病了我一定要帮助他们。事情就是这么简单。虽然我有多想活着就有多想继续学习和你们泡在一起,但这个世界上有很多事情并不是你我能左右的。呵呵,有点无奈,不过无怨无悔。
  真没想到,好像还是昨天的样子,我们还在一起海阔天空三皇五帝的,转眼间已经天各一方了。看来这个世界又比我们的脚步快一个节奏。
  还记得高二有一回晚上我生病的事吗,当时窗外正下着大雨,可阿飞二话不说背起我就冲进了雨雾,还有欧阳,硬是脱下外套穿在我身上。当晚我流了很久的泪,然后被身体的高温蒸发掉,只盛下那nacl刺激着舌尖。看到这,阿飞该说,什么水平,小学生作文呢,而欧阳该说,不对不对,小学生哪写得出这么有水平的东西,他们只会‘我生病了然后妈妈冒雨送我去医院然后表现了伟大的母爱’。还是喜欢阿飞毫无逻辑的揶揄和调侃,欧阳敏锐的洞察力。不过很多时候,我们陈公子也是很严谨的哦,而欧阳公子也会糊涂得一塌糊涂。
  还记得我跟你们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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