它一点一点的染成了血红。
    “星辰已经熄灭了。”
    于是,光芒陨落,突破云层,便点燃了空气,带着长尾坠入海中,掀起万丈海潮,落在地上,便留下了惨烈的伤疤。
    仿佛残忍的孩子沾着红色的颜料在名作之上随意的涂鸦。
    一切已经面目全非。
    但还差点什么。
    叶清玄想了想,点头说:“应有哀鸣。”
    轰鸣声宛如无数雷霆碰撞,烈风掀起凄啸,风中仿佛有无数绝望的魂灵浮现了,轻声哀哭着,哀悼着一切的死去。
    叶清玄伫立在海天之间,抬头,仰望着世界。
    燃烧的天空之下,海水血红,破裂的岛屿中吞吐着熔岩,星辰陨落,焚风吹卷,凄啸和哀哭声此起彼伏的响起,又消散在了空中,像是幻觉一样。
    一切都仿佛是来自于炼狱的噩梦。
    “这才是真正的世界。”
    叶清玄心满意足地看着自己的造物,如此的详尽和真实,真实地呈现它原本的摸样。
    可是他却笑不出来,只是觉得疲惫。
    告别了虚伪之后,他的梦境终于彻底和这个世界一摸一样了。但他却分不清自己究竟是醒着,还是留在了梦里。
    “世界不应该是这样的,对不对?”
    叶清玄伸手,从空空荡荡的口袋里摸出了不存在与此处的烟卷,点燃之后,却嗅到了烟草燃烧的芬芳。灰烬在肺腑中滚动,带来了熟悉的刺痛。
    他已经分不清现实和梦境。
    现实荒诞的像是一场噩梦,可梦境却残忍地如同这现实。
    无人回应。
    只有天空中传来的轰鸣传来,焚风中掀起凄啸。
    叶清玄沉默地品尝着灰烬的味道,许久,将燃尽的烟卷抛入了沸腾的海中,抬起头,轻声重复:
    “不应该是这样的。”
    雷光电火的映照中,他缓缓地抬起了手掌:“天空应当澄净!”
    轰鸣声中,有一缕纯白的月光自天空之中亮起。
    月光闪耀,寂静之月的乐理运行其中,幻化出一轮无暇的月,月轮运行在天空之中,宛如开辟世界,抹平了烈火和雷霆,在动乱中撑开了一片静谧的夜空。
    夜空之中,又星辰重新亮起,如此深远。
    相比庞大的动乱,那一片星空是如此渺小,却又如此坚定的笼罩在归墟之上,驻留在叶清玄的梦境之中。
    “风与海洋应回归原本面目。”
    于是,炼狱的焚风悄然停止,沸腾的海水重归平静,湛蓝的海洋倒映着星辰,围绕在归墟的周围,海上吹来了清冷的风。
    叶清玄回头,凝视着归墟:“大地安稳,背负苍穹。”
    动荡的归墟重归静止,分崩的大地再度弥合,裂隙消失不见,燃烧的熔岩悄然凝结,坍塌的宫殿终于完整,拭去了尘埃。
    烈风和轰鸣平息,哀鸣不见。
    隔着外界的动荡混乱,这一片小小的梦境好像再度脱离了现实,桀骜的否定了一切,回归了静谧和安稳。
    大地安稳,星空闪耀,万物静谧,为久远的过去和未来欢唱。
    诚如世界应有的美好。
    寂静里,叶清玄有种莫名的错觉。
    他仿佛沉睡在这深邃的梦里,万物美好,可他分明醒着,伫立在动荡坍塌的归墟之上,遥望着世界缓缓的划向炼狱之中。
    同时置身于两个截然不同的世界里,如此泾渭分明,可梦和现实却以自身为纽带,仅仅的结合在了一起。
    那一瞬间,他终于领悟,轻声笑了起来。
    “原来是这样。”
    叶清玄展开了双臂,迎着梦境里静谧的风,却呼吸着硫磺的味道,任由灰烬在肺腑中焚烧。
    随着身体的暗淡和隐没,以太的光芒自血脉中亮起,他再度进入了以太循环之中。
    电光的无声扩散,他的宿命之章挣脱了躯壳的桎梏,迅速地拓展,无数乐理演化,增殖,转瞬间,覆盖了整个归墟。
    而九霄环佩自他的指尖飞出,向前延伸,天梯凭空筑起,向上飞纵,转瞬间没入了深远的夜空之中。
    就好像找到了久违的目的地一般,天梯没有停止,依旧向前,向前,宛如通天的巨塔,突破了物质界的常规,横跨九层以太之海,没入了以太界的深处。
    而随着那琴弦的龙吟,以太界的最深处,传来了应和的回声。
    漂流在高层维度之中的遗忘之地被唤醒了。
    呼应着天梯的旋律,穿过了无尽的距离,在沉睡了数十年之后,叶氏的权杖终于等到了九霄环佩的琴音。
    那飘渺的梦境顺着天梯的引导,向下,毫不犹豫,毫不迟疑,仿佛星辰追随着月光,不顾自身的崩溃和消散,向下,向下,再向下。
    掠过了神圣之城,不顾无数钟声的挽留,掠过了消散的深渊,碾碎了最后的残渣,掠过了长城的幻影,无视了无数烽火中欣喜的呼唤。
    在天梯的呼应之下,它‘轰然’撞破了以太界的最后壁障,砸进了以太之海中,燃烧着、动荡着、崩裂着,不顾自身的飞速消散,投向了归墟的所在。
    直至此时,袁长卿终于回想起,这气息为何如此熟悉。
    “叶氏的‘千年之梦’啊……”
    他轻声呢喃,神情复杂地遥望着坠落而来的庞大权杖,那数百年来,历代叶氏之血所构建出的深远梦境。
    仿佛倒映着尘世中的一切变化,沧海桑田自梦境的流光中显露,悲欢离合在其中循环,生老病死被赋予了意义,到最后……万物自其中归于长眠。
    在归墟的最核心,在那一片倾颓的宫殿中,有白发的年轻人抬起头,仰望着坠落而来的千年之梦,抬起了手掌。
    “就此奏响吧!”
    叶青玄轻声呢喃,挥手,敲下了第一个音符:
    “未来的创始之章!”
    那一瞬间,自以太界而来的梦境坠入归墟。
    没有轰鸣,没有巨响,也没有动荡,静谧的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就好像只是幻影。那庞大的权杖转瞬间融入了叶清玄的梦境之中,令他的梦境疯狂的拓展,拓展,拓展,再拓展……
    就好像自微尘向世界的演化。
    以归墟为熔炉,叶清玄的宿命之章和千年之梦彼此衔接,悄无声息的融为了一体,惊天动地的变化自这寂静之中萌发。
    无数梦境燃烧着,化作薪柴,融入了叶清玄的宿命之章里。
    在那一片遍布坟墓的荒野之上,墓碑前熄灭的灯火被再度点燃,裂隙从墓碑之上浮现,紧接着,崩溃为尘埃,消失不见。
    可在那宛如群星闪耀的灯火中,却有往昔的身影走出。那些逝去在久远过去的乐师,再度从自我的梦境之中浮现。
    或老,或少,或俊美,或丑恶,或肃冷,或恬淡。
    那些将魂灵和未来寄托在梦境中的乐师们仿佛再度复活了。
    他们走上前来,向着叶清玄颔首致意,将凝聚了一生的梦托付与叶清玄的宿命之章中,然后,彻底消散在了火焰中,再无任何痕迹。
    九霄环佩低鸣,为逝去的乐师们奏响挽歌。
    每一个梦境的融入,都令带来了剧烈的变化,宿命之章宛如电光一般运行着,融合着这些来自过去的传承,不断地蜕变,崩溃,重生。
    到最后,绽放出宛如水晶的晶莹辉光。
第七百零一章 权杖·无何有之乡
    无数消散的灯火之中,只剩下了最后一个身影。
    他静静地看着叶清玄,熟悉的面孔上露出了欣慰的眼神,很快,又有些尴尬的抹了抹自己的鼻子。
    “抱歉,我的一切早已经给你啦。”
    他摊开手,“这次没什么可以送你的了。”
    “没关系。”
    叶清玄走上前,伸手拥抱着他,轻声呢喃:“能再见到你真好,父亲。”
    叶兰舟愣了一下,很快,忍不住笑了起来,拍了拍儿子的背脊,心满意足。
    “我也是。”
    在消失的晨光中,他微笑着,向自己的继承者挥手道别,消散在了火中,融入了那庞大到近乎看不到尽头的宿命之章中。
    千年之梦在坍塌。
    不知堆砌了多少人的幻想和梦魇,经历了多少代修订的乐理随着权杖的坍塌,尽数融入了叶清玄的梦境。
    红尘万丈、沧海桑田、悲欢离合尽数在此消散。
    如此,孕育新的种子。
    旧的幻梦于此苏醒,而新的长眠即将到来。沉寂的千年之梦将彻底融入叶清玄的宿命之章,推动着那庞大的篇章运转。
    令它生长、焚烧,汇聚,升华!
    而在坍塌的梦境里,叶清玄回过头。
    他终于再一次看到了那一张似曾相识的面孔。
    那个在梦境的最底层,存留在最深处,仿佛独立与时光之外的身影。
    他的面孔和自己如此相似,又决然不同,就像是血脉的源头,一切的开始。
    如同第一次见面的时候那样,他凝视着叶清玄,眼神悲悯。
    “你后悔吗?”
    “不是早就说过了吗?”叶清玄看着他。摇头:“不后悔,以后也不会。”
    于是,悲悯的眼神就变得释然又欣慰。
    随着身影的消散,那个不知从何处而来的男子向叶清玄道别:“将来有机会,到东方去吧,去龙血之路的尽头,我有东西留给你。”
    他说,“很多问题,你都可以在那里得到答案。”
    “一定。”
    叶清玄颔首,仰起头,凝视着梦境最后的天穹崩溃。
    恍惚中,有龙吟自九霄环佩的琴弦之中迸发,无尽的光芒从汇聚坍塌为一点的宿命之章中喷薄而出。
    叶清玄闭上眼睛。
    光芒吞没了一切。
    …
    “他要在这里进阶?”
    直到现在,所有人才恍然察觉叶清玄的意图,可很快,高冠男子皱起了眉头,神情错愕:“不对,他不是在继承叶氏的权杖……他在毁掉它!”
    绝非寻常一般将自身的梦境融入千年之梦的核心,驾驭叶氏的权杖,而是将千年之梦彻底点燃,化作了自身的资粮。
    那个家伙……
    “他会毁掉叶氏的传承!”
    袁长卿恍然,眼中闪过一道冷光:“拦住他!”
    铁光从虚空中迸发,幻化为无数虚影,在夜空之中纵横交错,拖曳着星辰,无数杀伐乐理交织,将整个归墟笼罩在其中。
    可是有人比他更快。
    无形的翅膀从虚空之中展开,那庞大到近乎匪夷所思的羽翼将归墟包裹在其中,将叶清玄置与自身的保护之下。
    夏尔。
    “虽然不懂你们要对我家的师弟干嘛,但麻烦能不能向后挪几步。”夏尔拦在袁长卿的前面,露出令人想要把他暴打一顿的坦诚的笑容:“有什么事儿好好说。”
    “让开!”
    袁长卿冷哼:“你根本不知道他在做什么!”
    夏尔没有动,背后,那一只有形的翅膀微卷,拦住了纯钧的剑光,无数白羽凋零。
    “事实上,我确实不大明白。”
    夏尔摊手:“但这和你又有什么关系?”
    袁长卿怒极,冷哼一声,正准备开口,却尴尬的发现自己不知道应该说什么才好。
    确实,龙脉九姓悉为一体。当年,九家天人的先祖携手,在东方那一片荒漠中开辟出了第一块聚集地,并以此为始,建立了庞大的震旦。
    九姓之间的关系错综复杂,却又密不可分。就连震旦最核心的力量长城以及更深处的天上之城都是九家共同打造。
    每家的传承的神器和权杖在其中占据了最重要的地位,近乎不可替代。倘若叶氏天梯尚存,他们从东方来这里哪里需要这么费工夫?
    要是以九霄环佩为天上之城投影,地上任何一处地方都能够瞬息可至。哪里需要苦逼兮兮的耗费诺大代价,强行以《云门大卷》横跨如此遥远的距离?
    因此,一旦叶清玄将千年之梦彻底焚尽,那么天上之城中存在的缺陷,恐怕便永远都得不到弥补了。
    因此这四位家主才会如此着急跳脚。
    可着急跳脚有什么卵用?
    当年放逐叶氏可是他们那一拨人所作出的选择,这篓子叶氏他们逼不得已捅出来的,如今哪里又有理由有脸插手?
    如今他们的心情,简直就像是分家之后看到二房的小孩儿把祖产全都烧了玩一样。
    而且,烧都是白烧了,纯粹就是把钱往水里砸着听响。
    “你懂什么,他不可能成功的!”
    袁长卿挠着自己头上稀疏的白发,急得跳脚干着急,“他没有回东方通过龙血之路,甚至没有正式继承的叶氏的家主,没有被陛下昭告震旦,分封为王。
    不要说取回叶氏的要素,就连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