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平蝶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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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平蝶梦- 第7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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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远处的竹林中传来筝音,暮色渐深,看不清弹筝的人,然而音韵悠远,筝音在空旷的山谷中传得很远。
  
  秦筝赵瑟相伴,这一支三人合奏的野有蔓草,说不出的荡气回肠。
  
  “野有蔓草,零露潯狻S忻酪蝗耍逖锿褓狻e忮讼嘤觯饰以纲狻
  
  一声颤音,琴弦忽然断裂,烈王一口鲜血喷在琴上,软倒在舒音怀中。他伸出手臂,费了好大劲才摘下一朵千日红,久久悬在空中,只到清婉走上前,这才露出了欣慰的笑容:“清婉,你曾经爱过我吗?”
  
  清婉的眼泪一滴滴滑落,接过千日红,在烈王的额头轻轻印上一吻,道:“我很爱你,不是曾经,是永远……”
  
  “清婉……”烈王最后一次唤出这个名字,双臂垂了下来,带着微笑,带着他的爱情永远离开了尘世。
  
  天光霁色,轻烟飘拂,在一片哭泣声中,赵菱端坐在花海中,十指不停,一遍遍抚着那支野有蔓草。烈王的琴弦断裂,陆丹的古筝远去,又有一个琴音响起,紧紧追随着瑟音,合奏着属于他们两人的故事。
  
  “……野有蔓草,零露瀼瀼。有美一人,婉如清扬。邂逅相遇,与子偕臧。”
  
  陆丹在下山的路口再次遇见了桃英,她手中牵着个小女孩,这是她和烈王的女儿。楚漩从另一条路转出,三人对视良久,彼此认出了对方,只是当年不曾同舟共济,今日自是擦肩而过,没有片言只语。
  
  辛朗负着古筝,默然良久终于道:“陆丹,你表哥在山上看着你,你只要一回头就能看到,你要不要回去找他?”一只温软的手握了过来,陆丹拉着他并肩行走:“不了,我们回易水,我要你在易水河畔种满丹若花,我还要你学会弹古筝,但是只能弹给我一个人听。”
  
  辛朗眸中一热,道:“好,我只为你一个人弹。”
  
  舒筠望着陆丹和辛朗并肩下山的背影,心里充满了由衷的祝愿。
  
  次日,舒音带着徐衡来到当初烈王出生的那个山洞,并没有见到想象中的杂草丛生,有人特意清理过,路也铺得极为平整。走到近前,只见一块石壁上刻着两个篆字,一笔一划,刻得极深,早晨的阳光映在那两个字上,徐衡轻声念道:“爱日!”
  
  孝子爱日!为人子女感叹与父母相聚的时日无多,因此格外珍惜彼此相处的每日每夜。舒音抚摸着石壁,失声痛哭。
  
  “七月初七,凤凰台兮;南冥北海,有凤来仪……隔千里兮,明月相思;共万年兮,白首不离!”赵菱回到孟津,抚着凤凰台的石柱,肆意哭泣。
  
  一双手臂从背后搂了过来,陈域扳过她的身子,怜惜地擦去她的眼泪,道:“我的心意都在这片石柱上,永远不会被岁月磨灭,小菱,别逃了,嫁给我吧!”
  
  赵菱硬起心肠,双手将他推开,道:“我谁也不嫁,你去找清婉吧,我走了!”
  
  陈域反而搂得更紧了,道:“别拿清婉来拒绝我,你不想嫁给我的真正原因,我早就知道了,那日在太行山上,扁鹊已经将一切都告诉了我。听我说,齐国右相田家早就在那个风雪之夜消失了,如果将来我们有孩子,只会姓陈,如果老天要让我这一世绝后,那我们还有下一世,再下一世……生生世世,你都只能嫁我一人。”
  
  再次听到那个生生世世的誓言,赵菱的泪水汹涌而出:“我的脾气那么坏,你受得了吗?”
  
  陈域莞尔一笑,从怀中取出一物,平摊在手心中,那是一只女童穿的锦帛丝履鞋,鞋面已经发黄,鞋尖上缀着一颗流光溢彩的白珍珠,边上的血渍早已变黑:“这只珍珠鞋太珍贵了,我实在赔不起,你可愿意让我慢慢赔,赔到地老天荒?”
  
  赵菱伏在陈域的怀中,泪流满面,她和陈域的情缘,就从这只珍珠鞋开始。发间一阵轻微的触动,束冠解去,一只兰花碧玉簪插进发端,陈域的吻落了下来,没有当年热烈,却更加细密,更加深情。
  
  烈王七年,姬喜因病薨逝,因为没有儿子,其弟姬扁即位,史称周显王。同年,赵国“公子晟”在洛邑溺水而亡,宋氏兄弟将他的束冠送至赵国,随后失踪。
                          
作者有话要说:PS。 “孝子爱日”,语出汉代,因为找不到更贴切的词,借用一下!




☆、第五十四章 爱他明月好

  周显王三年,七月初七。
  
  黄昏时分,洛水河边宝马香车如织,随处可见一对对情侣在流水上点燃河灯,许下最美的愿望。
  
  醉人的晚风轻轻吹拂,情人的眼波盈盈流转,在这样一个浪漫的夜晚,就连浪花的脚步都轻快起来,此时却有一个小娃娃放声大哭,引得众人纷纷侧目:“我要放河灯,我就是要一个人放河灯,我是小凤凰,你们都要听我的,全都要听我的,哇……”
  
  清婉不由得起了好奇心,向哭泣声传来的方向走去,想去看看这个自称小凤凰的女娃娃长什么样子。
  
  烈王死后,她在这世上再无亲人,舒音怜惜她孤苦无依,想带她回山庄,可她不愿意。洛邑虽是带给她无限伤心的地方,却也是她的出生之地,除此之外,她哪里都不想去。
  
  舒筠明白她的心情,将她安置在孟津山中的旧居,自己则周游列国,每隔一段时间就会回来,告诉她吴越的山水是如何风雅秀丽,魏国的江川是如何蜿蜒奔腾,在秦国的大草原上纵马驰骋,心情是如何酣畅淋漓……还有一路上的奇闻秩事,清婉总是静静地听,偶尔心情好,会端出醴酒,和舒筠月下对酌。
  
  上次舒筠离去时说要去听楚国的编钟,他已有半年没回来了,早已心如止水的清婉莫名地有些牵挂。这三年来她从未出山半步,今晚鬼使神差跑到了洛水河边。
  
  数不清的河灯将岸边照得通亮,女娃娃的母亲背对着清婉,正在小声哄劝:“快别哭了,放河灯有什么好玩的,娘带你去玩别的好不好?”她的背影很熟悉,很象清婉认识的一个熟人。
  
  小凤凰回答的干脆利落:“不好!”
  
  母亲继续妥协:“那让你爹抱着你,和你一起放好不好?”
  
  小凤凰坚持己见:“不好,不好……”
  
  母亲有些生气了:“你一个小娃娃什么不好学,学人家放河灯,万一掉水里怎么办?”
  
  小凤凰丝毫不肯让步:“有楚叔叔在,我不怕!”一个如同竹篙般瘦长的男子笑道:“不错,有楚叔叔在,放一百个心!”
  
  一直默不作声的父亲伸手抱过小凤凰,道:“听你娘的话,我们今天是来游玩的,万一你掉落水中,楚叔叔为了救你,岂非也要跳下水去?你想一个人放河灯,不是不可以,等你长大了,你想放多少个都行,爹和娘绝不会拦你,听话好不好?”清婉的一颗心猛跳,这个声音虽然变了,变得无比柔和,却夹杂着齐国和赵国的口音,就跟她记忆深处的那人一样。
  
  “不好,不好……”无论她的父母如何劝说,小凤凰执意不听,反而越哭越大声,她的母亲耐心用尽,伸手打来,出掌奇快,却没打着。小凤凰的爹侧身一挡,那一掌打到了他肩头。
  
  母亲怒了,又是一掌打向父亲,道:“你这样惯着她,迟早有一天被你惯坏,那时再要后悔就来不及了。她现在还小,以后总会长大,你能护她一时,难道还能护她一辈子?”
  
  父亲不躲不避,若无其事受了第二掌,右手抱着小凤凰,腾出左手搂住母亲,道:“相信我,等我们的小凤凰长大,一定能跟她的娘一样,找到一个象我这样的人,任她打,任她骂,一辈子爱她护她,别生气了好不好?你要是还不解气,不妨再多打我几下。”
  
  母亲倚在父亲的怀中,安静下来,小凤凰也停止了哭闹:“娘,小凤凰乖,小凤凰听话,你别打爹爹……”双手搂住父亲的脖子,眼中泪光闪闪,在他脸上连连亲了数下:“爹爹,你疼不疼?”
  
  父亲喜不自胜,在小凤凰粉嫩的脸颊上亲了一口,道:“爹爹不疼,爹爹准备了萤灯,我们去放萤灯好不好?”
  
  “好!”小凤凰稚声稚气地答应,一下子变得乖巧可爱,跟刚才判若两人。
  
  边上有人递上纱灯,母亲双手捧着,女娃娃打开盖子,一闪一闪的流萤飞了出来,女娃娃欢乐的笑声也传了过来。流萤顺风飞向清婉这边,他们转身走来,果然是陈域和赵菱。陈域一手搂着爱妻,一手抱着爱女,脸上无比幸福与满足。
  
  清婉看着这温馨的一幕,泪水盈满眼眶,她由衷地为陈域感到高兴。他们越走越近,清婉不想去打扰,湖边光秃秃的,只有几株垂柳迎风摇曳。
  
  她走向最大的那棵,树后却早有一人,正是从楚国归来的舒筠,清婉不由得呆了,还没等她反映过来,腰间一紧,已被舒筠伸手搂过。两人躲在树后,看着陈域一家走过,赵菱的腹部微微隆起,看样子再过些时日,他们就要有第二个孩子了。
  
  不一会儿,又是三人携手走过,女子清丽淡雅,美得象花儿一样;男子跛足,脸上布满了丑陋的伤痕;孩子应该是随了母亲,长相极为清秀。这样的一家三口,看上去很不般配,可是他们丝毫不在意,脸上挂满了安逸与快乐。
  
  河灯飘远,一对对情侣双双离去,热闹了一晚上的洛水河静了下来,柳树下的两人沉浸在各自的回忆中,仍然保持着刚才的姿势,良久,舒筠抽回手臂,道:“陪我到逸飞楼喝盏酒吧,就当是为我送行,我明日要去齐国,不知什么时候才会回来。”
  
  他往常都会住上一个月再走的,这次怎会走得这么急?清婉吃了一惊,忘了刚才的尴尬,道:“发生了什么事?”
  
  舒筠抬步走入逸飞楼,道:“是好事,清思要嫁给子英了,我曾经蒙她盛情款待,要去送她一程。你可能不知道,我虽然出生在洛邑,其实是齐国人,趁这次机会,我想走遍齐国,好好看看那里的一草一木和一山一水。”
  
  清婉默然,接过酒盏,一口饮下。这三年隐居山中,舒筠是唯一还记得她的人,可是现在就连他都要远离了,用不了多久,他就会将她遗忘。
  
  清婉一盏接一盏,也不知喝了多少,她很想一醉方休。她为自己又倒满一盏,正待要喝下,酒盏被舒筠夹手夺过:“其实我最想去的地方是泰山,当年我姑父和姑母最喜(…提供下载)欢在峰顶看日出,清婉,你可愿意陪我去泰山观日?”
  
  尽管头很晕,清婉却知道自己没醉,也没听错,她瞪着舒筠,道:“我又老又丑,扔到大街上都没人要,你还要让我陪你去?”
  
  舒筠哑然,好一会才道:“我可以收回那句话吗?”
  
  清婉喝了不少酒,火气变得很大,断然道:“不可以!”
  
  舒筠自嘲地一笑,放开清婉,转身走向门外,背影难掩失落:“你说得对,我的脾气又臭又硬,没人受得了,刚才就当我没说。”
  
  见他转身要离开,清婉的火气更大了,将酒壶掷出,没有击中,酒水却泼了舒筠一身。看到温文尔雅的舒筠狼狈地站在门口,无耐地瞪着她,清婉转怒为笑,越笑越开心,笑到后来,却变成了悲声。
  
  清婉追出去伏在舒筠的肩头号淘大哭。她今晚一定要哭个够,要将这些年的委屈与心酸都哭出来。也不知哭了多久,她抬起头来,只见舒筠的肩膀已湿了一大片,她正在寻思如何开口,只听隔壁一片拍桌大骂声,没一会儿,掌柜苦着脸过来,作揖道:“尊夫人在这里又哭又笑,闹了一晚上,我的客人都要被赶跑了,求你们夫妻两位赶紧走吧,要打要骂,回到家中关紧门随你们折腾。”
  
  清婉不由得赧然,欲要分辩他们不是夫妻,舒筠却不容她解释,一把拖了就走。
  
  月色淡淡,繁星满天,洛水河边还泊着一叶小舟,见到他们俩携手走出,远远跟在后面。一支《邶风?击鼓》响起,琴瑟合鸣的乐音如夜风,吹开了清婉紧闭的心,她回手反握住舒筠,大踏步走向前方。
  
  ……死生契阔,与子成说;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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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全文完(看作者有话说)                        
作者有话要说:1:感谢尘尘粉、妮妮熊、流苏步摇、禅意,还有几位没冒泡的亲,是你们的不离不弃,让我坚持到完结,群么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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