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贼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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贼猫- 第2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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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小辫和孙大麻子皆是心狠胆硬之辈,又最是憎恨「造畜」的妖邪之徒,见那白塔真人狰狞悍恶,硬熬着酷刑不肯伏法招供,更是心头动火,骂道:「操你***还敢嘴硬,看爷爷如何戳烂你的舌头再刺你的眼珠子。」用针时丝毫不手软,直扎得白塔真人的一身狗皮子上体无完肤,然后又要用针去戳他的舌头眼睛。
马大人在旁看得明白,知道白塔真人虽然惧刑,却更惧怕招出同党,想必其背后还有个极厉害的人物,倘若再继续用刑,就先把他活活疼杀了,于是喝令左右停了粪针,低声同图海提督商量了几句。那图海提督也不是善主儿,他告诉马大人这件事切莫传扬出去,就在密室中结果了这厮的性命最好,随后出了个阴毒的点子。
马大人闻言点头同意,吩咐了张小辫几句,让他们依照提督大人的意思,了结了白塔真人的性命,然后毁尸灭迹,就自行陪同图海提督离了密室。
张小辫等马大人离开之后,让孙大麻子出去准备一应事物,密室裡就剩下他独自一人,他盯着白塔真人嘿嘿一阵冷笑,骂道:「狗贼,明年的此时便是你的祭日了,张三爷明人不做暗事,临死教你死个明白,别到阴世裡再做糊涂鬼,槐园中的老鼠和尚与荒葬岭神獒,都是折在三爷手中。」
白塔真人虽知必死无疑,但万万没想到连今夜都过不得了,惊道:「潘和尚先被押了三天才绑到市心碎剐,怎地连夜就要去了我?」随即又咬牙切齿地说道:「想某横行世上数十年,却不料最后糊裡糊涂地栽到你这小贼手中,吾死也不能瞑目。」
白塔真人临刑之际难免心寒胆颤,愈想愈怕,口也软了,又央求道:「还望张牌头念在我法身修炼不易,更是以此丑态在世间偷生多年,不如使我走得从官些个,留具囫囵尸首也好。」说罢涕泪齐流,告诉张小辫在何地何地,埋了一匣子金洋钱,只要成全则个,钱匣子裡的东西就全是你张牌头的。
张小辫一面暗中记下藏着金洋钱的所在,一面在口中说道:「想那些金洋钱多是不义之财,三爷自然是照单收了,难道跟你这狗贼还有什麽客气的不成?不过你现在所求之事跟我说却是无用,刚才图海提督已有过交代,不容你死得爽快便宜,咱们做公的受上官支配,凡事身不由已,恐怕张三爷是周全你不得了,咱能做的最多是赶上清明节多烧些纸钱,荐渡你在冥府裡少受些苦楚。」
白塔真人没料到图海提督已有了吩咐,不免心惊肉跳,问道:「不知他们想要如何处置本真人?是要开膛摘心还是要碎剐零割?又或是车裂腰斩?」
这时就见孙大麻子回转了来,他手中拎了一个木桶,裡面所熬都是滚沸的鱼鳔,另外带着两个剪碎的麻袋片子,张小辫指着那些事物道:「官家有命,念在你摇尾乞怜的分上,不以刀刃相加,只要给你做一番披麻烤,剥皮问,据说当年岳武穆蒙冤之时,就曾受过此刑,不过你这丑类恶贯满盈,是自作孽不可活,如今要被天道诛灭,岂能与岳爷相提并论,赶快闭上你的鸟嘴领死罢。」
白塔真人气量狭窄,而且色厉胆薄,识得那「披麻剥皮」之刑,又知道这种极刑最是残酷不过,听得此言顿时急怒攻心,惊骇之餘,「哇」地呕出一口黑血,咳了两声,气极败坏地骂道:「想我在提督府躲了多时,并不曾危害他家中老小,图海狗官何以恁地歹毒!你们使如此阴狠的手段害我性命不要紧,本真人死后必要放出血咒,教灵州城变做尸山血海,人畜不留!」这正是:「世人尽说天高远,谁识报应在眼前。」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第九话 雁营
话说那白塔真人曾经躲在暗处,亲眼目睹了刑部刽子手在十字街心碎剐潘和尚,只觉极刑之酷无以复加。所以他落到官府手中之后,只求速死,恳求官家不要零割碎剐,留下他一具完整法身。一来他是惧怕酷刑之苦,二来在当时人们迷信传统的观念中,如果此生犯了大罪,在法场上被碎尸万段了,即使下辈子赶去投胎,也只能变做无数蛆虫蚊蝇,任凭世人拍打踩踏,那就沦落到万劫不复的境地了。
白塔真人本是个行踪震动天下的人,不料阴沟裡翻了船,被人不费吹灰之力地擒了,又挑断大筋,百般折磨,眼看就要屈死在密室裡了,不住苦苦哀求上官,千万别以刀锯相加,他的意思是最好服毒,或是拿根麻绳来勒死。
但那马大人和图海提督都是心黑手狠的人物,不用霜刃也不能轻饶了这个重犯,天底下没有那麽便宜的事,便交代左右用「鱼鳔披麻」伺候,随后就离开密室去巡视城防了。
张小辫和孙大麻子领了命,要亲手结果这恶贼的性命,当下用刀剃去白塔真人遍体犬毛,把他周身上下收拾得光溜溜的,好似白羊一般,又将那麻袋片子割成细条,一条条蘸了滚胶,趁热搭在白塔真人身上,顷刻间就从头到尾粘了数百条碎麻袋片子。
此刻白塔真人已被吓得全身颤抖,屎尿齐流,再也扛不住了,只好把馀党所藏之处一一供出,再无丝毫隐瞒,求上下宽鬆些个,容本真人死得痛快点。
孙大麻子骂道:「俺见了你这贼撮乌便没好气,果然与那老鼠和尚都是一路货,身上全没有半点胆魄,害死在你手裡的无辜性命不计其数,惹下如此大罪也只拿一条命来填,就算粉身碎骨也是你的便宜,如今死到临头,你伸出脖子等死也就是了,何苦还要如此出丑。」
张小辫也在旁讥笑道:「真人法身虽是尊贵,但这披麻剥皮之刑却难熬的紧,不得立时便死,我等又不是技艺嫺熟的刽子,如今初次做这勾当,手底下难免生疏,不管是轻是重了,还望真人多多包涵。」
白塔真人恨得咬碎了牙齿,对张小辫和孙大麻子说:「天下欺人之甚者,莫过如此了,本真人做了厉鬼也忍不下这口恶气,你两个小贼又以为自已是什麽好脚色了?都他妈是朝廷的鹰爪子,为何自抢以来贼氛炽然,屡剿不绝?只因官匪一家,猫鼠一窝,捕盗者皆为盗贼,不过是成王败寇而已,你们使如此阴狠的手段祸害本真人得道法身,晚上还想睡得安稳吗?」
张小辫听那白塔真人愈说愈是怨毒,便对他骂声:「聒噪,爷爷们今天要替天行道,这就打发你个狗贼上路,趁早去酆都枉死城中标名挂号。」说罢和孙大麻子俯下身子,鼓著个腮,一口接一口地往那白塔真人身上吹著凉气。
原来这「披麻剥皮」的大刑向来不入正典,本是南宋时流传下来的一种逼供酷刑,到后来也多曾用于暗中处决囚犯,先是把麻布条蘸上热胶,黏在囚犯赤裸的皮肉上,鱼鳔之性最黏,黏住了就别想分开,待到凉乾之后,倒拽麻布条,一扯之下,就能连皮带肉撕下一块,所以也称「披麻烤、扒皮问」,即便是铁石心肠的硬汉子,也万难熬得住这种毒刑,真可谓:「直教铁汉把魂销,纵是狂夫也失色。」
那白塔真人全身披满了麻布条,张小辫和孙大麻子朝他吹了一阵气,看看鱼鳔热胶差不多都已凉了,估摸著用刑的时辰差不多了,就先试探著揪住白塔真人背上一片麻布,往逆向狠狠一拽,只听「嗤喇」一声响,硬生生撕下一片皮肉,血点子溅了一地,疼得「白塔真人」杀猪般叫,擂天追地价地呼痛。
白塔真人身上虽是裹了一层狗子皮,可这数十年来,狗皮子早已与自身皮肉连为了一体,再也分离不得,被麻胶一带就撕下一绺(ㄌ一ㄡˇ)肉来,顿时疼彻了心肺,自知甘此死法太过惨酷,连忙想要再次出言讨饶,但剧痛之下,口舌多已不听使用了。
张小辫拎著拽下来的麻布条子看了看,果然是血肉相连,便顺手抛在一边,更是不容白塔真人再作分说,他突然冒出坏水,奇道:「咦…三爷好像听见空中鼓乐鸣动,想必是仙人打开了大门,这就要接真人回去了,如此的好事,须是耽误不得。」说著就与孙大麻子一齐动手,将麻布条子扯了一个痛快,撕不到一半麻袋片子,就已将白塔真人活活疼死了。
用刑过后,密室中遍地血肉狼籍,细看那狗皮子裡裹的,赫然是具畸形的人骨,张小辫请提督府的管家来验了刑,才拢了堆暗火焚尸灭迹,至于官府如何照所取口供秘密佈置,到处缉拿漏网的塔教馀孽,自不必说。图海提督府上窝藏了妖道,当然不能声张出去,只是全家上下难免受了些惊吓,要在打退粤寇之后,请戏班子来唱几齣「三英战吕布、尉迟恭单鞭夺槊(ㄕㄨㄛˋ)、千里走单骑」之类演武镇宅的戏文,这些事自然不在话下。
书中有交代,可歎这位白塔真人,在深山裡苦修多年,得了异术在身,最后却得了这麽个结果,死得惨不堪言,没什麽好计较的,只能说:「万事劝人休作恶,举头三尺有神明。作恶倘若无报应,世上岂不人食人?」
大概因为白塔真人作恶多端,劫数到了,老天都要收他,自然难逃身死命丧,于情于理确是如此,可是话虽这麽说,此人毕竟是塔教首脑,官府追捕了他几十年都没见踪影,除了潜踪深藏,更会许多「造畜」的手段,还有荒葬岭的「神獒」,以及躲在槐园筷子城裡吃小孩的潘和尚,这些妖人恶兽,有哪一个是易与的?怎地通天的本事不得施展,就全都折在张小辫手裡?
想来张小辫也只不过是半通非通地学了点相猫之术,怎麽就能凭著大运误打误撞,举手投足之间就把这些巨奸大恶一一剷除,归根到底还是得了「林中老鬼」暗中指拨。
那林中老鬼不言则可,言出则必定应验如神,道破了许多玄机,凡是经他布置,必有可观。
张小辫还以为自已时运来了,祖坟上添了座没影没形的「荐福碑」,早晚就要发迹,故此命中才有贵人相助,得遇到林中老鬼指点迷津,要不了多久,张三爷便已是经裘肥马载高轩,指挥万众躯山前,何等地威风荣耀?却不想仕途沉迷,实是无边的苦海,哪得逍遥自在,头上的顶载花翎红缨子,又不知要用多少鲜血染透。
更想不到世上绝无如此便宜的好事,常言道得好-「得便宜处失便宜」,祸根凶神早已深埋,只不过还不到他张三爷发还的时候,要问「盐从哪咸?醋打哪酸?」那金棺坟裡的「林中老鬼」究竟是什麽来历?如此扶持张小辫又到底有什麽图谋?
可这些事别说张小辫蒙在鼓裡,就连「提督府白塔真人、筷子城老鼠和尚、荒葬岭靼子犬」这一干赔上性命的妖人恶畜,也是死得稀里糊涂不明不白,恐怕他们直到过了奈何桥落进了枉死城,也不知自已其实是死在了林中老鬼的算计之下。
至于林中老鬼之事,全是后边的话头,日久自明,现在暂且不表,单说当今世上内忧外患,盗贼草寇多如牛毛,灵州城内虽然兵精粮足,但被粤寇团团围困,几场恶斗之后,不免人心惶恐,张小辫剿杀塔教妖邪一事虽然做得隐秘,奈何这天底下没有不透风的牆,没过几日便是满城皆知,他名头在外,大有能声。
这人的名,树的影,传来传去,众人都以为张牌头是有大手段的人物,每每见了他便是「牌头长、牌头短」,就如称那些富户为员外一般,总是尊他,等閒出去吃茶喝酒,店家也不肯要他使钱。
张小辫心中暗自得意,连走路都快不知道先迈哪条腿了,他感念林中老鬼的恩德,却在城中苦寻不著此人,又常常想起多得灵州野猫相助,得空就买些熟肉鱼头当做猫食,拿去「猫仙祠」裡给野猫们食用,故此满城之中,连人带猫,无不念著他的好处,特别是那些家猫野猫被他喂熟了,更是出入相随,行影不离,招之即来,呼之即去。
这天马大人在城头上点阅了灵州团勇,然后传来张小辫,说起张牌头手段不凡,别看年纪轻轻,却是自古英雄出少年,轻而易举的剷除了盘据在城中多年的塔教妖孽,深得本官和图海提督赏识,如此人物放在捕盗衙门中岂不大材小用,必当破格举荐出来,推举到军中报效朝廷,如此才能得以施展真实本领,今日先调拨到团练中充做营官,管领一营团勇。
当时清廷满人八旗兵和汉军绿营兵,多是因为年久不用,军纪弛废,士卒懈怠,再也不得昔日横扫天下之锋,难以应付大规模的战事,只有僧格林沁率领的蒙古马队东征西讨,除了拱卫京畿重地,还要四处镇压农民起义,此刻朝廷紊乱,天下动荡不安,这支人马虽然精锐,却往往扑灭了东面,又西又生出乱来,也自是疲于招架,而守卫京城的大军又不能轻易调动,只好命各地自组民团,眼下灵州城裡有许多民团,多是就地招募聚集,这裡边不免鱼龙混杂,更有许多招安来的响马草寇,其中有一营的字号称为「雁营」,营中皆为同乡同族的「雁户」,最是骁勇善战,衝锋陷阵,恬不惧死,但瓦罐不离井上破,将军难免阵前亡,其营官在前天守城御敌的血战中,被粤寇弹丸贯脑而亡,所以营头之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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