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河古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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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河古事- 第5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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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道:〃命只有一条,珍惜着点。〃

〃这不是你当时拼了命要朝船上跑的时候了。〃

〃不是一回事。〃弥勒笑着道:〃我只是想一探究竟,在船上还能勉强应付,到了水里,你行么?听我说,老祖宗留下来的东西,既然留了,就有留下的道理,能拿给咱们用的,咱们就用,既然藏起来了,也有藏起来的理由,这些事情,最好别强求。〃

〃还有。〃一到了安全的地方,我就想起弥勒瞒着我的事,问他道:〃你怎么知道我脖子上的镜子。〃

〃没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跑?〃弥勒咧咧嘴,道:〃镇河镜,蛇篆刀,都是辟邪的东西,在河滩上流传的年头多了,听的耳朵起茧子。〃

弥勒反正就这么糊弄过去,我再问,他就不肯说了,东扯西扯的打哈哈。这让我越发肯定,这货肯定不是个单纯的收水货的人,我本想借势问问那块木像的事,却又觉得还不到时候,即便现在问了,弥勒也只会信口胡说。正因为这样,虽然刚刚跟他一起出生入死了一会,但我心里的戒备一点都没有减少,总觉得这个肉呼呼的家伙没有表面看上去那么厚道。

我们马上就远离了弯李营河道,弥勒不肯说实话,还是张罗着要去收货,我心里惦记七七,沿途仍然一路在找。但是弯李营河道附近很荒,旱季汛期都不见个人影,连着走了两三天,身上的干粮吃的差不多了,连补充的地方也没有。不得已之下,我们只能离河滩远一点,去寻找有人的地方。

离河滩一远,地就比较干,我们两个过了老虎口子,还是找不到有人烟的地方。过去听人说过,过了老虎口,还要四五十里才有村子,但是天色已经黑了,弥勒就说,忍忍饿,歇到明天天亮再走。

这个季节正是植被很茂盛的时候,远离河滩的地方杂草小树丛生,我们寻了个草窝子,点上艾叶,然后就打算睡觉。弥勒的心总是那么宽,一躺下就能睡着,但我心里满满的都是事,熬了一个多小时,眼睛还睁的很圆。索性就坐起来,闷着头想。

约莫有十来分钟时间,艾叶燃完了,蚊子小虫在周围乱分,越发的让人烦。我一抬头,朦胧中无意看到离我们不很远的地方,呼的闪过了一片影子。深夜里看到这些东西,头皮就发麻,睁着眼睛再看下去,我的心就突突的跳起来。

那是什么?

那东西像是一座正在移动的小房子,尽管只是一个影子,却让我觉得,好像是轿子。光线太暗了,而且轿子移动的飞快,我只能看见轿子前后有几个腿非常短的影子,抬着轿子猛跑。

〃起来起来!〃我拍了弥勒一把,翻身就爬起来,七七消失有多久了?轿子是唯一的线索,一旦看到那模糊的轿子的影子,我就无法再镇定,抬腿朝着那边跑。弥勒醒的很快,随即跟了上来,睡眼惺忪的问我怎么了。我来不及解释那么多,一指前面,轿子和周围几个小短腿的影子正巧出现在视线的极限,弥勒看到了。

花老汉的傻儿子说过,当时他看到的抬轿子的四个,都不是人。我心里肯定会踌躇,却不能丢下轿子不管。弥勒捡来的枪也在沉船的时候丢到水里了,我们没有别的武器,我顺手拔出打鬼鞭,猛追不舍。

然而那轿子的速度超出我的预料,本以为拼了命的跑,一定可以追的上,但前面的轿子越来越快,最开始的时候还能勉强跟上,跑出去大概三四里地,轿子一下子就消失在视野中。我迫不得已停下脚步,心里又急又烦。

轿子是在一片槐林旁边消失的,槐林有通往其它地方的路,我想继续跟着走下去,但弥勒有点犹豫。在黄河滩的民间传说中,槐树这东西性阴,尤其是上了年头的老槐树,或者枯死后的槐树,容易招来不干净的东西。

〃不管那么多!〃我心里就想着自己有打鬼鞭,有镇河镜,足以把那些邪祟东西给镇退。

就在我们来回商量的时候,槐林那边,晃晃悠悠亮起了一盏灯,当时很多地方没有通电,完全是靠灯来照明的,那盏灯亮起的同时,我就发现,槐林旁边有一座小草屋,草屋对面是一片晚熟的瓜地,那像是看瓜人住的窝棚。

我的意思是不管怎么样,都要去看看,弥勒没有反对,只不过比较谨慎。我们俩斗着嘴,冷不防从身后的另一条小路上,走过来几个人。我的警惕性很高,看见陌生人就觉得不安全。但是那几个人走过来的时候,望着我们看了两眼,出口打招呼。

看着他们的装束打扮,像是河滩上的〃下力人〃。这种人都是生活很苦的当地人,在每年农忙时或者收庄稼的时候跑出去给人打短工,挣一点辛苦钱,有的连钱都不收,只换些粮食。有的下力人连家都没有,汛期来了照样来回的跑。

我和弥勒对陌生人都有点抗拒,所以不太愿意搭话,几个下力人也走的累了,一眼看见远处槐林旁边的灯光,就打算朝那边走。我看着这是个机会,拍拍弥勒,跟对方隔了十多米,一路尾随。

我想的估计没错,槐林旁的小屋子就是个草窝棚,几个下力人过去敲门,破旧的小门吱呀一声就打开了。我看见一个瞎了一只眼睛的老头儿,隔着门缝看那几个下力人。过去,河滩上的普通人都比较热情,遇见能帮忙的事情,多少都会搭把手。几个下力人说走路走远了,又累又饿,想借老头儿的锅做点饭。那老头儿看上去有点磨叽,不过最后还是把人让进屋。我拽着弥勒就走过去,想问问老头儿,有没有看到轿子从这里经过。

〃刚才喊你俩,你俩还不搭理人哩,这会儿不也跟来了?〃有个四十来岁的下力人,看着很憨厚,见我和弥勒也进屋了,就咧着嘴笑,转头对老头儿道:〃大爷,锅灶都有吧?咱们带的有东西,借你的火做了,你也吃点。〃

〃有哩,有哩。〃老头儿年纪很大,揉着眼睛道:〃后晌儿子送来点肉,煮了一锅子汤,剩了一大半,这个天儿热着哩,放明天保不准就坏了,你们就着干粮喝了拉倒。〃

几个下力人一听有肉吃,当时就乐了,不过心里有觉得过意不去,最后五个人凑了三块钱给老头儿。老头儿接了钱,晃悠着去锅灶前头拿碗,那个憨厚的下力人殷勤的帮忙,锅盖一掀,一股带着热乎劲的香味就飘过来了。

〃兄弟,喝一碗。〃憨厚的下力人也不计较我和弥勒的态度,给我们端来两碗汤,又递过来两个硬馍馍,道:〃吃吧吃吧,谁出门还能背着灶台的不是?〃

我心里有点不好意思,这明显就是几个掏苦力糊口的正经人,先前怀疑的有点过火。于是道了谢,顺手接过碗和馍馍。几个下力人吃的稀里哗啦,我端着碗,就觉得这汤很香,几天没吃好饭,闻见这股香味,食指大动,拿着馍馍就啃了一口。

〃你别出声。〃弥勒端着碗放到嘴边,但是没有喝,蚊子哼哼一样道:〃这汤不能喝。〃

我看了看他,又低头看看碗里的汤,随后询问似的盯着弥勒。

〃装着什么都不知道,把汤慢慢豁了,一口都别动。〃弥勒的喉结动了动,装着啃馍馍挡住自己的嘴,继续哼哼道:〃这是月牙汤。〃

第七十七章血腥老林

我听到月牙汤三个字,不知道为什么,心里就猛的一哆嗦,脑子里翻江倒海,努力回忆着许久之前听说过的一些事。随着我的回忆,这三个字好像越来越熟悉了。

碗里的汤散发出一股很浓郁又诱人的香味,好像谁都抵挡不了,几个下力人吃的稀里哗啦,非常过瘾。我又偷眼看看那个瞎了一只眼睛的老头儿,他就蹲在锅灶旁边,嘴里慢慢嚼着什么东西。那汤实在太香了,我低头看了看,小葱花和芫荽浮在汤面上,一点点的油星飘来飘去。

看到这儿,我身上就是一凉,猛然就回忆起月牙汤这三个字为什么听起来隐隐熟悉。

汤面上的油花儿像一个个弯弯的小月亮,不知道是多久之前,听着村里人在大树下乘凉闲扯,有人曾经神叨叨的说过,鸡鸭猪牛羊,包括从山里打来的兔子野獾,煮肉熬汤,漂出来的油花儿必定是一颗颗圆溜溜的,唯有人肉,熬汤漂出来的油花儿是月牙形。

想到这里,我差点连碗带汤都给丢出去,弥勒眯着眼睛在笑,可能怕人看出破绽,但是他的目光瞥向我,就眨了眨眼睛。看着碗里的月牙汤,这座小窝棚连同那个瞎眼老头儿瞬间就变的阴森。

〃大爷,这汤香的很哩。〃那个憨厚的下力人抹抹嘴巴,道:〃再给咱们来一碗,钱不够,给你补。〃

〃说啥哩,喝吧喝吧。〃瞎眼老头儿站起来掀开锅盖,瘪着嘴道:〃自己盛,都喝了,省的糟践东西。〃

几个下力人争先恐后的拿着空碗奔向灶台,借着这个机会,我闭嘴贴着碗边,一仰头,一滴汤都没喝,全顺着嘴边流了下去。再看看弥勒,这货也不知道是怎么弄的,反正手里的碗已经空了。

〃先别莽撞,见机行事。〃弥勒拿着碗,慢慢嚼着馍馍,对我使了个眼色。

我心里明白,面上却不敢有任何流露,那个年头儿,河滩上的良善人虽然多,但那些神神鬼鬼的旁门左道被整整压制了几十年,政策一宽松,他们就蠢蠢欲动,出门行脚,时刻得提放着。

〃好香的汤。〃几个下力人就围着锅灶,一口气把碗里的汤喝了个精光。锅底留着零零碎碎的几块肉,也被人捞上来吃了。吃饱喝足,人人脸上都带着饱食后的满足和畅快,沿着墙根坐下来,打着饱嗝抽着烟。那瞎眼老头儿不说话,站起来洗锅,我和弥勒交换了下眼色,也跟着缩到墙根去,想看看这瞎眼老头儿究竟要做什么。

〃来,老弟,抽袋烟提提神。〃憨厚的下力人很热情,拿着烟袋朝我们让。我赶紧就推辞,两碗汤喝下来,他们几个都满嘴的油。我想想月牙汤的传闻,就觉得肚子里翻江倒海,嗓子痒痒,一个劲儿想吐。

几个人一边抽烟一边闲聊,约莫就是两袋烟的功夫,他们就有点不对劲了,眼神发直,舌头跟喝醉酒似的大了一圈,说话颠三倒四。那瞎眼老头儿无动于衷的蹲着看,渐渐的,几个下力人都先后闭上了嘴巴,眼神直勾勾的盯着前面。

〃你们几个,都吃饱了么?〃瞎眼老头儿慢悠悠的站起身,阴惨惨的一笑:〃天底下,可没有白吃的饭哩。〃

几个下力人已经说不出话,眼神完全直了,呆滞的没有一丝生气。

〃来吧来吧,把你们自己都交代了,就当给咱付了饭钱。。。。。。〃

瞎眼老头儿打了个呼哨,抬脚就从窝棚另一边钻了出去,几个下力人僵直的迈开脚步,一个一个挨着跟着瞎眼老头儿走。我不知道具体情况,也摸不清瞎老头儿的虚实,这时候仓皇逃走的话,后果还不得而知。弥勒真是个演戏的好手,那眼神直愣愣的跟傻了一样,但是暗地里对我摆了摆手,示意我镇定。

窝棚后头就是槐林,很多年的老林子了,瞎眼老头儿背着手朝林子深处走,后面的人慢腾腾的跟着。

一直走到林子深处的时候,我依稀看到前面有个人影,瞎眼老头儿慢悠悠的道:〃大牛,给你送皮子来了。〃

〃嗯。〃那道人影又高又壮,瓮声瓮气的应了一句,然后回过头朝这边走,这人大概有三十左右的年纪,敦实的很一截铁塔一样,一脸络腮胡子,赤着上身,穿着一件皮水叉,手里拿了把明晃晃的杀猪刀,一边走一边道:〃几个,有结实的没有。〃

〃都是精壮汉子,你自个儿挑。〃瞎眼老头儿说着就走到一旁,那边好像是个木工摊子,乱七八糟的工具,还有一个已经做好了一半的木架子。

我站在几个人后头,不敢伸头乱看,当透过缝隙看见前方的情景时,脑壳差点炸开。那场景,已经无法用阴森和恐怖来形容,就像是传说中的修罗场,血腥残酷到了极点。

一棵歪脖子的老槐树上,吊着血糊糊的三片肉,乡下人有时候杀羊,还有抓到特大的鲤鱼时,就会这样头上脚下的把羊吊起来,方便开膛剥皮。那三片肉已经血肉模糊,但是隐约还能分辨出它们的四肢,头颅。

树上吊着的,是三个已经被剥了皮的人!

我顿时就紧张的难以自制,可怕的事情见的多了,但这样血淋淋的场景却是第一次看到。那个粗壮汉子拎着刀走过来,像是选牲口一样,挨个儿在几个人身上捏捏拍拍。

〃这个不行,皮太粗,这个也不行,皮子剥下来就松了,这个岁数太大。。。。。。〃粗壮汉子一边挑一边说着毛病,走着走着就到了弥勒旁边,他伸手拍拍弥勒的脸,又扯扯弥勒身上的肥膘,咧嘴对那瞎眼老头儿道:〃这个还行,胖是胖了点,剥下皮先用架子撑着,把皮绷紧了就能用。〃

〃那你就先拿他下手,剩下几个凑合用吧,现在是汛期,赶脚的人少了,将就一点。〃瞎眼老头儿在木头架子那边敲敲打打,这一下我就隐约分辨出来,他做的,好像是一顶轿子,等到架子完工,外面蒙上轿布就能用。看着木头架子,再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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