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着这次刺杀事件,原本喜气的氛围被笼罩上了一层阴影。
    午后,收到消息,说是皇上路过园子时正好碰到太子妃在呵斥宫女,结果被证实是太子妃无理取闹。皇上认为太子妃不识大体,当众狠狠训斥了太子妃。
    太子妃欲行辩解,叫皇帝拒绝。皇后出面相帮,所有人都以为这事将到此为止时,哪知皇帝连皇后一道斥责了。
    皇帝一脸怒容认为正是皇后往日里管教无方,纵容太子妃,没有尽到皇后之责,才使得太子妃嚣张跋扈,使得太子眼高于顶……
    说话间,皇帝便将太子也拖进了泥里。
    一地鸡毛蒜皮被扯出,太子先前办砸的两桩事也被翻出。
    结果,太子妃被勒令禁足反省,皇后被暗示好好思过,而京中太子那里,皇帝竟是命了颇为信任的孔御史回京转达几个口谕……
    无人知晓口谕是什么,却让众人都好奇不已……
    “太子妃也是,这种时候,她也不好好待着。皇上心情不好,她这是顶风而为,反倒害了皇后和太子。”
    “听说太子妃也没做错什么,就是正赶着去给太后请安,哪知被个宫女踩了一脚。宫女以下犯上,太子妃责罚她,似乎并无不妥。”
    “是吗?”
    “当然了,太子妃是什么出身?是京城第一贵女,不识大体四个字怎么能与她扯上关系?”
    “倒也是……”
    入画和柳儿一人一句,小声议论着。
    “你两个,都别说了。”
    程紫玉轻抿了一口茶。入口清,入喉柔,吞下后,那苦涩浓香便开始弥漫唇齿。是好茶。
    “太子妃没有顶风,皇后也没有失职,更不是太子妃连累了皇后和太子。而是太子妃被连累了。皇上故意找个理由打压罢了。只是太子妃运气不好被撞上了,不是今日也会是明日,不是她也会是皇后。跑不了的。”
    “皇上……为何那么做?”
    原因么,呵呵。
    程紫玉笑了。
    这事站在皇帝的立场上思考或许更清晰些。
    刺客昨日长矛差点就插进皇帝的后颈,而后拔剑指着皇帝时说要索命,要替天行道,后来抓太后是说要让皇帝自裁,不管何时,他们说的做的都是要皇帝的命!
    “若昨日刺客得逞,皇帝殒命,那皇帝谁来做?”
    俩丫头对视一眼,恍然大悟。“是太子!”
    “没错,是太子!而且这桩刺杀,是太子最有嫌疑!也最有动机!”
    皇帝一死,太子在京中,一呼百应,顺理成章,即刻就可以轻松称帝!
    太子近水楼台,与他一比,其他皇子压根没有任何优势。不论是声誉,口碑,助力,便利,名义,甚至是地理位置上,还有哪个人有太子那么名正言顺的?
    再加上太子本就有监国之职在手,又还有谁有理由反对?
    按着皇帝那个多疑的性子,必定会继续想入非非:
    皇后在他身边,太子妃在太后身边,都是太子的内应。即便太子远在千里之外,不在南行队伍中,真要运作起来压根就不难!
    太子妃有嫡子,这一点同样是太子相比其他皇子的优势。哪怕从宗室皇亲的角度看来,太子也是最适合登基的。
    所以,在众皇子里,此刻最想要他死的,无疑是太子!
    而从可行性方面,太子也是当仁不让。太子羽翼已丰,安插人到南巡队伍或是皇帝身边未必不能。
    说到动机,呵呵,太子这运气真不好啊!就连文兰公主方面,太子也是有动机的。文兰原本是他的侧妃,帝后都已定下了,却被人强插了一脚。这么大块肥肉丢了,谁心里能舒坦。
    太子若得不到,自然不能让别人得到。与其便宜了别人,不如就此毁了!文兰一死,朝鲜必定还有别的公主来联姻,到时候太子还能继续争取。所以,若从这个角度来看,太子绝对巴不得文兰一死了之。这也就应了文兰说有人要置她死地的判断。
    此外皇帝肯定也想到了两条:
    一,昨日事发,皇后不在画舫上。
    二.太医也不在画舫上。
    这两条太可疑了。
    怎么会那么巧,就有公主闹肚子了?怎么会正好那个时候?
    皇后会不会是知晓将有大事发生,所以离了画舫?她怕叫人怀疑,所以用公主做了引子?如此,不但一切顺理成章,还可以调走御医。
    御医不在,若是刺杀成功,皇帝第一时间将得不到救治,同样是死……
    以上总总,足以让皇帝怀疑上太子了。
    皇帝再纵容皇子争斗,他本人不到最后一刻,也绝对不愿将皇位拱手相让。前世四年后的他,已是风烛残年,可他依旧不愿放开一点点的手。
    “去打听下昨日闹肚子的两位公主如何了。”
    “是。”
    消息很快打听到了。
    那两位公主是在焦山游玩时吃了山上的果子,结果食物相冲了。本来只是有些轻微的小泻。哪知临上船时,症状加重,两位公主脸都脱了色,几乎处于了半晕厥状态。皇后得了禀告后,示意不让打扰了太后皇帝游玩的兴致,才带着她们上了后边画舫,并带走了御医……
    “嗯。”程紫玉轻叹,皇后的善解人意,这会儿只怕成了她“苦心谋划”的证据之一了。
    “还有,两位公主近身伺候的奴才都换人了。”
    “嗯。”
    猜到了,被皇帝怀疑上的人,活不下去的。
    果然啊!
    皇帝是怀疑上太子了。
    所以,皇帝拿太子妃开刀了。他要打压太子和皇后,更为敲打太子最大助力——太子妃身后的家族。
    若没猜错,皇帝派出去的御史一为盯着太子,二是为分权了。只怕,还将有其他带给太子和内阁的密旨。
    太子之位岌岌可危啊!
    “姑娘,会是太子吗?”
    “应该不是。”皇帝对太子的怀疑是建立在“太子杀他”的动机上。
    程紫玉也是有了前世的经历才判断出昨日只是一场唬人的戏。
    但皇帝和其他人并不知啊!
    皇帝昨日被吓惨了,自然对他几乎被杀深信不疑。
    可若真是太子所为,他闹这一出假刺杀,根本没有意义。
    太子已在正位,自当爱惜羽毛,总不会为了杀个文兰而绕那么一大圈吧?
    那么,嫌疑最大的便只剩一位了。
    若是那位,那他的心思当真是太可怕了。所有人都成了他的算计,自己还是小看了他啊!
    ……
    
第三零五章 东风突至() 
太子倒霉,谁最欢喜呢?
    连皇后太子都算进去的局,自然是个大局。
    设局者,也必定不是泛泛之辈。
    按着此刻格局,只有大皇子有资格与太子一争乾坤。
    程紫玉怀疑的,就是朱常珏。
    在这一大局里,太子祸从天上来,五皇子深受牵连。七皇子差点丢了文兰。唯一的变数是朱常安。
    而朱常安大概是因着已经入不了朱常珏的眼才免遭一劫,当然也有可能是朱常珏有意放他一马来混淆视听。可谁又能知,朱常安还有绝境逢生的可能呢!
    此外,大皇子与文兰也有笔账尚未算!
    文兰先前被人算计乱咬一通,害得朱常珏有口难言,自证无力,因着文兰,他被关了禁闭,这个仇他哪能不报?他巴不得找机会弄死文兰!所以他大有动机去除掉文兰。
    若真是他,那他机会真是不错,正好主事的五皇子奉了皇命离开,所以他的布局更轻易,或者这也是他敢加大出击力度的原因之一。
    而事发时五皇子不在,也使得五皇子的动机也更加明显,皇帝的第一念头就得怀疑五皇子有没有搞鬼。
    如此,他还能顺手连上升势头最旺的五皇子一起打压,给皇帝心头一口气撒了对太子和朱常哲两颗怀疑的种子……
    如此一石多鸟之机,他自然会义无反顾。当然,年纪不小,运营多年的他,绝对也有这个实力。
    若幕后家伙真是朱常珏,那这个人的心机也不比五皇子差啊!
    程紫玉觉得,自己先前还是小看他了!
    “柳儿,让你们的人帮我留意一下,死的那群刺客他们的身份,他们所属的渔村,他们的父母官,他们那里的物产。”
    既然确定所谓的飓风之苦只是个幌子,那前世今生闹这么一出总要有个缘故吧?
    前世出事后,镇江附近不少地方的官员撤的撤,换的换,几乎是来了个大换血。那个幕后黑手一定是得到了他想要的。
    程紫玉有些好奇,是什么,有什么,让幕后人将手伸那么长,一直伸到了江南?……
    五皇子连夜赶回了镇江。
    据说,五皇子在皇帝院外跪了两个时辰。
    风云突变,无妄之灾,谁能料想好一番的运营后,竟是一朝被打回了原形。朱常哲只怕与京城的太子爷一样,只想将那幕后主使拉出来千刀万剐。
    第二日程紫玉在去向太后请安时碰上了正往外走的五皇子。
    这次的五皇子再不复昔日自信,他看了她两眼,欲言又止。
    程紫玉心下唏嘘,这个一心想要和自己合作的皇子这会儿受了害,可自己却因祸得福,这会儿看着自己,他该是煎熬的吧?
    不过在经过她身边时,朱常哲却开了口。
    “我不会放弃的。等我,合作!”
    程紫玉低低一笑,也没回头,不置可否直接进了屋子……
    案子暂时还未查清,然而太后寿辰却只有短短三日多了,再拖延不得,第二日,船队再次启程。
    金陵,六朝之都,寿宴举办地。
    这里有整个江南最浓厚的历史和人文底蕴,也是整个江南的心脏地带,是太后一直心向往之地。
    在这里,船队将停留十日。
    船队尚未靠岸,那排山倒海的欢呼和万岁声便已响彻耳边,皇帝和太后心头的阴霾也渐渐散去。
    这一次的排场比扬州镇江那两次还要足。
    寿宴的庆贺已经开始。
    从下船那刻,皇家的仪仗便已摆开。
    銮驾金车浩浩荡荡在金陵主城区接受万民的朝拜,好一番数不尽的风光。
    程紫玉这次被钦点站到了太后鸾车上,站在了太后的身后。
    站得太高,她有些不适应。
    不是因为场面太震撼,而是来自四面八方,各种说不清道不明的眼神让她心烦。
    有来自皇后后妃,有来自百官公主,更有夹道欢迎的百姓们交头接耳的疑问,甚至左前方的圣驾上,皇帝也时不时回头看上一眼。
    她虽知道皇帝看着的是太后,可她却能感觉到有余光是落在自己身上的。
    此外,还有半躺车驾的朱常安,时不时也会将视线在她身上打量着,如被臭虫盯住,让程紫玉浑身不自在。
    她还能如何呢?
    她只能尽量适应,始终摆笑,将所有的不耐掩在一张波澜不惊的面目之下。
    她自然不知,不久后太后和皇帝私下说话时,就她今日的表现还讨论了一番。
    那两位竟是有意在考察她的表现。
    想要看看她有没有能力站在高处却不动声色。
    想要看看她受不受得住大场面的震撼。
    想要看看她有没有胆量接受来自上层下游的打探。
    想要看看她是喜形于色,激动难表;还是暗自窃喜,悄悄张望;或是手软脚软,紧张无措……
    年纪小,出身低,他们以为她有失态的可能。所以如意一直站在她身后,以防丢脸。
    皇帝认为她有商人鄙陋之习,即便不东张西望,也会眸子乱转,难掩盘算和心思。若是再差一点,或许她会利用这次机会,极力表现,大出风头……
    可她的表现让皇帝和太后刮目相看了。
    女官侍卫都做不到她这般的无视周遭,她始终如一,挺拔站那不动弹,目光坚定不乱飘。从表情到站姿,甚至周身散发的气场都是非但不丢脸,还很挣面!
    皇帝很好奇,如此慷慨激昂的环境下,他和太后都有些热血沸腾,为何那女子会那般处变不惊,似乎全然不放在眼里?
    而太后对她的满意已是无法用言语去表述,皇帝也认为他的偏见影响了他的判断,对程紫玉刮目相看的同时开始对她重新评估……
    “皇帝,哀家难得有中意的,哀家想要捧一捧。”
    皇帝听懂了。太后不是询问,而是告知。太后说的不是赏赐,而是要从位置上去捧。
    位置上的捧,那是真捧。
    “应该的。”
    “那皇帝以为,什么样的位置合适?”
    “母后高兴就好。母后若有了主张,不如直言告知于儿子?”皇帝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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