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言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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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言斋- 第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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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茶杯见了底儿。

阿蛮赶紧加满杯子,看王生如着了魔般一饮而尽,便笑嗔:“公子牛饮,不知茶会醉人吗?这茶可是十二年才有啊。”

王生方觉失态,不由大为尴尬。正在这时,见珠帘一挑,一个红衣丽人从内堂娉娉婷婷而出,笑叱:“阿蛮无礼。”王生暗道,这怕就是父亲提到的红衣女子,细想却又不是,这女子看来不过二十出头,十二年岁月,无论如何要留下痕迹。正不知道要说什么,那女子先开口道:“王进士来是为了那黑漆盒子吧?这个答案只有你自己知晓。”女子盯着王生又缓缓说:“妾身愿将这价值千金的不茗茶送给你。这茶可以清心明目,安神养心,或许你会记起从前的事情。如果一个月内,你的疑惑还未解开,你我莫言阁再见。”说罢这一席话,红衣女子转身道了一句“阿蛮,送客吧。”

阿蛮提过一包碧绿丝线扎好的茶包,递到王生的手中道:“夫人之言,公子记好。阿蛮送你下楼。”王生本不是那厚脸皮的人,只好施礼离开。

阿蛮在楼上看着王生失望而去,轻声问:“夫人,这不茗茶王生可喝得?”

那夫人答到:“无妨,他喝了只有好处,但有人喝了就热闹了,呵呵”

王进士抱着茶叶,满腹心事的回到家中,才入大门,小斯急冲冲跑了过来:“郑大人到了,在前厅候着呐。”

王进士慌忙将手中的茶叶递给小斯:“送到我房中收好了。”便匆匆前往大厅。小斯掂了掂茶包,自言自语到:“怕是好茶叶。”往后院去了。

王进士到了前厅,见父亲已坐在那里陪着,忙施礼:“郑大人,高堂在上,某失礼,久等了。”落座后竟发现还没有茶水奉上,忙呼家人上茶。过了一会儿,见丫鬟送上茶汤,王生突然闻到那熟悉的香气,这不是自己才带回来的不茗茶吗?正想责问丫头,抬头看到郑万卿,不由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这郑大人似乎也被茶香吸引,才抿一口,便连称好茶。王生看看父亲,老人家却是皱了皱眉,将茶碗只在手里端了一端,便推至一边。

郑大人边饮茶,边提及婚事,王进士暗道,为何如此着急,几日都等不得,亲临我家中?嘴上却不便说什么。谈了一阵,老父吩咐下人安排酒菜,席间甚欢。临行,这郑大人有意无意的几次提起方才饮得茶叶来,王生心下明了,吩咐家人取了一些,交与郑大人道:“这是一点心意,据说此茶十二年方有,王某有幸得了一些,大人莫嫌弃。”这郑大人正中下怀,收了茶叶,喜滋滋的去了。

郑大人走后,王生询问家人,为何用他才带回的新茶,丫头道,不知为何,家里竟找不到可以待客的好茶,加上王生连连催促,情急之下,就用了王生才拿回的茶叶。王生便一时做罢。只是老父说是那郑大人反复询问王生小时候的事情,让王生微微感到奇怪。

回到自己房中,王生沏上不茗茶,想起近来这诸多的事情,百思不得其解。只有这香茶入口,让他轻松。

说来也怪,自打饮了这不茗茶,王生晚上睡得十分香甜,怪梦也少发了。而且从前的事情似乎渐渐有点清晰起来,隐隐约约的,如同隔了一层薄雾。记得莫言阁的女子说过,一月为期。王生索性耐下性子来,只在夜深人静,拿出那青丝反复琢磨。

过了十来天,京中突然传来消息,郑大人病危。王进士奉了父母之命,加上翰林院召众进士长安编制新典,一路快马加鞭,来到长安。

见到这郑大人的面,王生不由一惊。但见他面如死灰,张了一张大口,似乎被人掐了脖子,上不来气儿。那郑大人见了王进士,只是喉中呜呜作声,却说不出话来。盯着郑大人的脸,王进士突觉头痛的厉害,就像有东西在脑海里要跳出来似地。不得不简单问候两句,就匆匆忙忙告退出来。在拐角处,王生正碰上郑大人家服侍汤药的丫头,便悄悄问:“大人为何这般光景?”那丫头摇摇头说:“病的突然。从洛阳回来几天,起初像是感了风寒,后来就这样了。大人前几天还说胡话。”

“说什么了?”

“大人说;烧起来了,阿敏……”说到这里,那丫头似觉失言,忙住了口,拜了拜说:“王大人,奴婢还要去为我家大人送药。”便飞似地跑了。

回到住处,郑大人那青肿的脸就一直在王进士眼前挥之不去。因为头痛的厉害,王进士干脆沏了满满一壶不茗茶,躺倒在床榻之上。昏昏沉沉之间,忽然听有人大喊“火起”,睁眼一看,但见屋外火光熊熊,浓烟正透过门窗缝隙蔓延。王进士顿时大惊,一骨碌跳下床来,拔腿就往门边跑。可门竟反锁了,根本打不开。王生拼命地摇门,大呼救命。正在绝望时,门突然打开了,门外是一脸诧异的书童:“爷发噩梦了?”

王进士定睛一看,但见漫天繁星,哪来的半点烟火痕迹。这一惊,竟然让王生从前的记忆如绝了堤的水,全涌进了脑子。但见这王生呆立半晌,突然疯了似地冲出房门,书童被撞倒在地,大呼小叫起来:“来人啊,快拦公子爷!”

常言道,虎毒不食子,王生要亲自问问那郑大人,十二年前,做为父亲的他,问什么忍心将唯一的八岁儿子反锁在房内,放起冲天大火。王生还要问问那郑大人,自己的娘亲到底到哪里去了。

记得三岁那年,父亲说是男儿有志闯天下,去投了军。娘亲单名讳敏,靠纺织卖菜支撑生活。日日耕作,夜夜纺织,满头青丝早染霜。这样一过便是五年,听说新皇登基,天下要太平了。母亲便日日守在门边盼望,逢人便打听父亲的消息。有人说是在长安见到了父亲,母亲就带着八岁的王生千里迢迢到了长安,母子二人真是形同乞丐。母亲带了父亲的画像,四处询问。忽然有一日,有人安排他们在城外一处偏僻的草堂内安身。母亲高兴地告诉他,很快就可以见到父亲了。当天夜里,王生半夜惊觉,醒来不见了母亲。忽然听门外有声音,趴到门缝里一看,皎皎月色,小王生看的清清楚楚,来人正是自己的父亲。虽然父亲离开的当年,自己只有三岁,可对父亲的容貌却记得清楚。心里不由一阵高兴,拉着门脆生生叫爹爹。接下来发生的事情却是小王生无论如何也想不到的,他父亲竟然一把将他推到在地,关门上锁。月色映衬下,自己父亲的面孔青白,如同鬼魅。王生吓的大哭。稍时,屋外火光冲天,浓烟钻入房中,小王生呛得连连咳嗽,身体渐渐麻木,怕不是要活活烧死,便是呛死在屋里。恍惚中,似乎有一红衣人,轻飘飘穿过浓烟烈焰,将小王生揽在怀中。小王生顿时感到心里一松,彻底没了知觉。

等王生回复神智,已经到了洛阳王员外家,并且将从前的事情忘了个一干二净。

已入子时,长安大街上,疯子王进士狂奔在夜色里,郑大人青白的脸和十二年前父亲鬼魅似的模样在脑海里重叠,眼看离公主府越来越近,突然一抹白色的身影从旁边的小巷里跳了出来,拦在王进士的面前。那正是阿宝。此时的王进士竟忘了害怕,大声呵斥阿宝让开。阿宝哼了一声,用绿莹莹的眼睛死盯着王生,看着阿宝的眼睛,情绪激动的王生渐渐冷静下来。就是见到那郑大人,自己又能怎么样呢?时隔多年,物是人非,加上大火一定将所有的证据烧了一干二净。人家现在是公主驸马,左仆射大人,正二品,如果想扳倒他,对于才入仕途的自己来说十分困难。最重要的是,自己的母亲到底去了哪里?

王进士真想找个地方大哭一场。但见一抹绿色身影出现在阿宝旁边,那正是前些日子见到的阿蛮。“夫人说公子应当记起从前的事情了,命我来带公子去城外见你母亲。”听到母亲二字,王生如同捞到救命稻草,心下狂喜;转念一想,不由疑惑:“城门已关,你我如何出城……。”阿蛮笑笑,用手指指阿宝。那阿宝竟然比方才又大出一倍,点头示意王生骑在自己背上。

王生才坐好,就听耳边风声,转眼已身在城外。落地张望,四周群山环绕,自己站在一处空地。除了一棵大树,没有别人。这树长的有奇怪,树身发黑,枝叶稀疏。树身上有个大洞,想是年代久远,洞内已经被泥土填满,竟然长着碗口粗的一棵小树。王生看看阿蛮:“我母亲在哪里?”

阿蛮伸手指指大树的树洞。王生愣了一愣。

“十二年前,你父亲贪图驸马的名头,将到长安寻亲的结发妻子骗到偏僻之所,亲手掐死。我家夫人带阿宝出游,正巧碰到,你父亲听有人来,匆忙之间,他找到一个一个藏尸的好地方。你和你母亲安身的草堂外有棵百年老树。树身有一个虫蛀大洞,你父亲将你母亲的尸身塞入洞中,用泥土封好……”

阿蛮话未说完,王进士一声哀号,扑到在树前。

对王生而言,这短短一月之间,人间百味竟然尝了大半。痛哭半晌,王生哽咽着说:“那人杀妻害子,不是我父亲,我要报仇。”阿蛮半晌没有搭腔,叹了口气:“公子只怕已经报了这仇了。我们回去吧,明日一早,公子当带人按这图起出你母亲的尸身,好好安葬。以后的事情,公子自己保重。”言罢,从袖中掏出一张地图,递给王生。

王生接过地图,倒头连三拜:“大恩不言谢,夫人,姑娘的恩义,王某记下了。”

洛阳莫言阁的大厅里,一如既往,几乎客满为患。人们正议论这几天长安出的几件大事,第一件,那左仆射郑万卿暴病而亡,听传言,郑大人是憋死的,死时口鼻中长满黑白相间的毛发。第二件,安然郡主竟然自愿远嫁青海,人人为其感到可惜。这郡主却说助西域太平,是自己的大任。第三件,二甲传胪王进士情愿随郡主行,日后驻凉州。这王进士上书言道,天下已有明君,自己愿为贤臣,助君王安定西域。

莫言阁上,两个丽人正打双陆,玩地兴高采烈。一青衣男子挑帘进屋,笑道:“夫人的不茗茶可还有?为夫还未尝过呢!”

但听一丽人笑嘻嘻回答:“这茶是从那妇人口中长出的,你又不是不知道。一十二年,死不瞑目,担心幼子,埋怨丈夫。再说,这茶眼下已绝了,郎君当真想喝?”

男子呵呵一笑,坐在椅子上往后仰了仰身体:“还是换明前雨后吧。我到愿这不瞑茶,永不再现人间。”

不茗茶完

话外

不茗茶的原型是少年时在青海西宁听到的一个案子。

说是有一家人,妻子莫名其妙的失踪了,留下一儿一女都十几岁了(这家是回民,可以生两个孩子),多少懂了点事,就和姥姥舅舅说妈妈失踪的蹊跷。公安查问了几次都没有结果。事情过了一年,做父亲的就又结婚了。八十年代那时候,西宁市很多回民家庭是独居小院,有点像北京的四合小院。有一天下大暴雨,打雷闪电的,院子里一棵老树被雷劈着了火。邻居和消防员来救火,那当父亲的拼命阻拦,后来看拦不住,就成乱没了踪迹。火扑灭了人们才发现,老树中空的树洞里藏了一具女尸,由于是头朝下藏在树中,虽然腐烂,头发还在。经过鉴定(是牙医还是DNA就不知道了)就是一年前失踪的妻子。听说那个丈夫一直没有抓到,少年时,颇为这屈死的妻子不平。

这两天就又想起这个道听途说的案子,以不茗茶祭。

莫言斋之

两道驴

提起黄员外,渔阳郡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据说其人家底本不丰厚,只凭着为人诡诈,善于投机,在天下大乱之时,狠狠地发了一笔意外横财。这刚一太平,财运亨(横)通的员外便广置土地,豪宅,又在城内经营了几家店铺,和一家名唤三全居的酒楼。

这三全居有一道招牌菜,唤作三全驴,要两钱银子才能买一小盘。想想这两钱银子,在当朝能买四十斗白花花的大米(注:一斗相当于今天的150斤),真可谓是天价。然而,正是这天价的驴肉,为黄员外引来了许多的食客。因为这三全驴实在是色,香,味俱全,不枉了三全的名字和两钱的银子。据说只要尝过此菜之人,无不交口称赞。偶尔的,有好事者问黄员外,如何能制得如此好肉,这员外只呵呵一笑,答道:祖传。

靠着这三全驴,三全居也渐渐地远近闻名起来;终日里生意兴隆,财源滚滚。黄员外是看在眼里,喜在心头。

这日,黄员外独自坐在三全居楼上的临窗雅间,垂下帘子,喝着小酒,品着自家的驴肉;看那客人进进出出,想着白晃晃的银子流入腰包,哎呀呀,这才叫快意人生。

正惬意,忽听见伙计扯着嗓子喊:“有贵客两位,楼上请”。黄员外忙挑了帘子张望;原来这黄员外和伙计们有个暗号,如果有看似财大气粗,或者举止不凡者,伙计们需放高嗓门,一律称为贵客。如此一来,黄员外便心里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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