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清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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华清尘- 第3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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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雍容与崔子衿面面相觑,不知生了什么变故,崔子衿揣测是公主有恙,便自请道:“臣略解医术,可为公主诊治。”
  李隆基默然颔首,崔子衿屏气上前,他从未这么局促过,自己的女儿近在咫尺,虽然他决意放下那段情缘,可骨肉至亲却是割不断的。崔子衿望向襁褓中的婴孩,孩子睡得真沉,这些喧闹都未将她吵醒,他抬手搭上她的脉,只觉她身子微凉,再细细切脉,却寻不到跳动的脉搏,崔子衿心头一惊,颤着手探了探她的鼻息,这一探,他只觉心都凉彻。
  “公主……已无脉息……”崔子衿紧握着双拳,抑着眼中泪,声音低哑着道,他怎么也没想到,第一眼看自己的女儿,就已是阴阳相隔。
  众人闻此皆惊惧愕然。武婉仪闻言已是呜咽垂泪,崔子衿终于哀痛地望向她,心中怜惜地叹着,命运缘何对她如此不公?武婉仪妙目泪眼也望着崔子衿,只是她眼中似除了哀与怨,还有一分恩怨得报的释然,这让崔子衿心头掠过一丝怔然。
  李隆基深锁眉宇,合目自哀,低沉着声道:“长庆殿中之人,是哪一个照看公主的?”
  武婉仪身边的宫女忙跪地哭道:“方才奴婢将公主抱给娘娘时,还好好的,不知……怎会……”
  武婉仪也呜咽道:“妾身方才接过女儿,她还在冲我笑……谁知丽妃姐姐将她抱至此处,就……”说着武婉仪已泣不成声。
  李隆基怒道:“丽妃!”
  赵丽妃惊惶地跪下回道:“臣妾……臣妾只是见妹妹娇柔无力,才帮着将公主抱出来,臣妾怎么会害她呢,况且公主究竟是何时殁的,怎能只听信她主仆二人的一面之词?”
  崔子衿望了望武婉仪,皱眉沉声向李隆基道:“公主身上尚暖,当去不久。”
  “崔子衿……你……”赵丽妃听他亦如此说,更觉百口莫辩,只向李隆基求情:“陛下,臣妾素来与人无争,臣妾冤枉。”
  武婉仪垂泪痛道:“昔日程非墨将军之事,虽说是宫女假借姐姐之名邀我前往,可如今细思,又怎知姐姐不是自污以显无辜。若不是国师,那日前往容华殿的必然是我。姐姐已及妃位,怎么还这般容不下人?”
  雍容听得武婉仪如此说,又想到乐游原上的刺杀,连她也不禁要怀疑赵丽妃。
  李隆基见武婉仪又重提旧事,心中更是悲怒交加,只沉声向身旁的高力士道:“力士,将丽妃与长庆殿相干人等统统压下去,着人彻查此事。”
  这场本该欢闹的百日宴,却又给宫中蒙上了一层阴霾。

  痛中极痛是清醒,亲里至亲是堂萱

  从宫中归来,崔子衿一直沉郁着,本已了断的情思,不牵念的血缘,可孩子的猝然离世,却让他追悔莫及,或者自己不该那么决断,也不至从未见过女儿的欢颜,其实自己心中是在意那个孩子的。从黄昏至中宵,崔子衿一直独立中庭凝思着。这次他连挥剑的气力也无,他就这么静默地站着,府中也无人敢上前去劝说。
  看着崔子衿孤立的背影,雍容亦不知如何开解他,他是个心明达理的人,只是许多道理,懂归懂,事情真的发生在自己身上,那些道理却都行不通了。雍容让青芜取了件外袍来,自己走至崔子衿身旁,轻声道:“子衿,已过子夜,凉了,披着吧。” 说着将袍子递与崔子衿。
  崔子衿接过衣袍,却也不披,搭在手上,回过身去,仰首闭目。冷寂的月色下,雍容看到两行清泪从他脸上滑落,她不禁劝道:“子衿……我知你心中难过,只是……逝者已去,生者更当珍重……”
  崔子衿默然摇首,叹道:“我不单单因此伤怀……”
  “你若不放心武婉仪,我明日进宫去探望探望她就是。”雍容道。
  崔子衿又摇了摇首,看着雍容问道:“你可信是丽妃?”
  雍容犹疑片刻,微微点头。崔子衿皱眉凝视她,雍容解释道:“后宫争宠也不无可能,依丽妃的性格,我本不该疑她,只是废皇后生前曾与我说,乐游原上行刺的事,恐怕与丽妃有牵连。”
  “是吗?”崔子衿恍惚地问着。
  “长发白衣会与丽妃同出滁州,但也无实据,再者也过去了那么久,我就一直未提。”雍容道。
  崔子衿点点头,低声道:“你去歇吧,我……一个人再想想……”
  “嗯。”雍容走了没几步,又回身冲崔子衿道,“你也早些歇吧,明日还要去东宫……”
  崔子衿闻言深深地颔首,心中慨叹着,是啊,毕竟还有明日,怎能一直沉沦在往日痛楚之中,而丽妃之事不知是不是东宫难逃的劫数。可自己心中的隐痛,又有谁知,给公主切脉之时,她分明已经去了有些时候了,其实自己心中早有答案,只是自己不愿承认,宫中那人竟是这般狠心,但自己还要以此为契机,给东宫致命一击,这才是最痛的吧?
  此夜长庆殿哭声不绝,灯火不灭,李隆基陪着伤心已极的武婉仪,接连失去一儿一女,是种怎样的痛?李隆基安慰着武婉仪道:“婉儿,会过去的,我们还会有孩子,他们都会长命百岁。”
  武婉仪只垂泪道:“陛下,你要为我们的孩子讨个公道。”
  李隆基颔首,将武婉仪揽入怀中,只是李隆基能给她的慰藉毕竟有限,也没人知道武婉仪的伤心之下是怎样的绝望,她在心中念了千千万万遍的是——崔子衿,你杀我孩儿,我便杀你女儿!你明知真相如此,可依旧要替我隐瞒。只可惜这些话,我不能当着你的面,对你说。只可惜,我的心,也那么痛……为自己的女儿,也为自己的所为,因为她是公主,将来不会得继大统,因为自己对崔子衿、对太子的恨,所以用女儿的性命,来报复崔子衿,来诬陷丽妃,自己真是狠心……
  悲悲戚戚了数日,这日南熏殿里,李隆基终于决定下旨赐死赵丽妃,牵连的□内侍也都是重责。可旨意拟定之后,他却心中无限寂寥悲怆,怔怔望着身边的雍容,良久,只道:“雍容……今夜,留在宫中,陪陪朕吧。”
  雍容看李隆基一脸倦意,问道:“陛下,怎么了?”
  李隆基望着雍容无力道:“我本意不愿赐死丽妃,只是公主一事又牵扯出了乐游原的事,朕惊讶愤怒之余,不得不下此决心。”
  雍容微微皱眉,想着乐游原一事也只不过前几夜与子衿提了一提,不想却成了丽妃的罪状。
  “王氏去了才没几日,现在朕又要赐死丽妃……一路陪朕的女人,竟都……死在朕的手上……”李隆基悠悠叹着,牵起雍容的手,紧紧握着道,“雍容……朕……从没觉得这么空空落落的……”
  雍容也握住他的手,走近了一步,揽住他的肩,轻声道:“隆基,这不怨你,在这权利追逐的宫里,日久人心变……”
  “雍容……”李隆基紧揽着雍容的腰,埋头在她怀中,李隆基此时似才略略感到,自己也是需要有个人能相互扶持着的。
  黄昏时分,雍容又回到容华殿里,殿内一切皆如昔日,□内侍亦是旧人,雍容看着看着旧物故人,心中慨念,这一住不知又是几日?李隆基以驱宫中邪煞之气为由,让她暂住容华殿,只是这样的理由今后还要遍出多少个来?可历史不尽如她所知,这个国师又以何立足,什么驱邪卜卦,无非是一个常相伴的借口。想着,雍容直摇首叹息。她就这样在殿中等他来,如同一个女人等着丈夫归家,只是他该来得很晚吧?毕竟还是要掩人耳目的。
  谁知晚膳刚过,却有东宫的人造访,而这人不是别人,正是许久未见的碧心,而碧心一见雍容就哭着拜倒在地,恳求道:“雍容……求你去劝劝太子……太子他……他……”
  “太子怎么了?”雍容听是太子,又见碧心这样,心中也急了起来,怕他因丽妃而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情来。
  “太子说要除了武婉仪……以慰母妃……”碧心抽噎地说着。
  雍容听了立时屏退了殿内众人:“统统下去,没我传唤谁都不得进来。”说完一边擦拭着碧心的泪,一边扶她起来,又道,“你慢慢说,太子现在何处?”
  碧心止了泪水,急切道:“我也是晚膳时候看太子拭剑,他自言自语着说要除婉仪,慰母妃。晚膳之后,他便一人提剑走了……我担心以太子的性格,真会去长庆殿寻武婉仪……”
  “别慌,我们这就去长庆殿。”雍容一面安慰碧心,一面携着碧心向殿外走去。
  碧心连连颔首,又问向雍容:“丽妃娘娘的事,就没有回还的余地了吗?”
  雍容摇摇头,道:“就算不为公主之事,当年乐游原的事也是死罪,何况还是两罪并罚。”
  “乐游原……”碧心喃喃自语着。
  “嗯,此事隐秘,也过去有两三年了,怕你也不知晓。”雍容道。
  “不……我知道……那场行刺是太子的主意……”碧心皱眉道,“我在东宫日久,这些事渐渐也知道些,只是就算知道了,我也不能说。”
  “可丽妃业已认了罪。”雍容说罢就了然,转而叹道,“真是护儿心切,不顾自己性命。”
  二人急急向外走着,不料抬眼却看到一双阴鸷的眼,雍容一惊,忙跪拜行礼:“不知陛下驾临,未曾相迎。”碧心也忙跟着跪下。
  李隆基却阴沉着声音问道:“什么行刺是太子的主意?”李隆基来容华殿也有片刻了,见□内侍都在外候着,便独自进来寻雍容,不想却听到几句行刺、性命的话。
  雍容侧首与碧心对望一眼,碧心只闭眼摇头。雍容抬头望着李隆基,道:“陛下,现在不是追究此事的时候。太子知丽妃赐死后激愤难平,此时怕是去了长庆殿滋事。”
  “竟有此事!都起来,随朕往长庆殿去。”李隆基又颇有深意地看了看碧心,道,“看来你真是在东宫待得久了。”
  碧心闻言,只垂首跟着雍容,随李隆基一行人匆匆赶往长庆殿。
  还未到长庆殿,众人宫殿周围被太子近身的护卫紧守,阻绝了殿内人向外传报消息。李隆基见状勃然大怒,命身边千牛卫将之尽数拿下,太子护卫见是陛下圣驾,也都纷纷束手就擒,李隆基这才步入长庆殿,而殿内太子持剑与武婉仪相对而立,犹在质问:“有何冤仇你冲我来,可我母亲素来与人无争,你为何陷害她?”
  李隆基见此怒道:“孽子,还不放下兵刃。”
  武婉仪闻此娇声哭道:“陛下,救我。”
  太子李嗣谦见父皇已至,倒也不畏'TXT小说下载:'惧,指着武婉仪愤然道:“父皇,这人、这女人,她诬赖我的母亲。”
  “赐死丽妃一事已定,无须你多言。”李隆基阴沉着脸道。
  “母亲究竟做了什么,公主的死诸多蹊跷,是她诬陷母亲。”李嗣谦犹激愤不已道。
  “公主死于她手,乐游原上派人行刺朕,这些可当一死?”李隆基眼光锐利地直盯李嗣谦。
  李嗣谦听得乐游原三字时,心中不觉一震,他这才明了母亲是为自己当罪,不禁满心自责,一脸悲痛。
  “碧心。”李隆基见他这般情状,厉声问道,“行刺之事是谁主使?”
  碧心看看太子李嗣谦,又侧首看看李隆基,跪地只道:“奴婢不知。”
  “雍容。”李隆基抑着怒气又问,“方才在容华殿中,碧心是怎样与你说的?”
  “陛下……”雍容望了望太子,却不忍将真相说出。
  “哈哈,父皇,是儿臣。彼时儿臣初承储位,未除异己……可儿臣不知父皇也会去……”李嗣谦一笑后,平静道,“只求父皇,饶过母亲。”
  “嗣谦。你让我很失望,身为储君……行刺暗杀,带人闯宫……”李隆基怒叹着。
  “储君?哈哈。”李嗣谦凄凉一笑,道,“你们有谁问过我,愿不愿意当这个储君?我母亲出身微寒,宫中无所依恃,废皇后无所出,扶我为太子,我不过是父皇您与几大氏族博弈权衡中一枚棋子。父皇,在您的心中,是更取重三弟的吧?您想废我也不是一天两天了吧?”
  李隆基皱眉摇首,道,“来人,将太子带下去。”
  “哈哈……哈哈……”李嗣谦大笑着被千牛卫上前夺过剑压带下去,而在经过碧心身边时,李嗣谦突然出手,夺过千牛卫的佩刀,一刀捅在碧心腹间,低首在碧心耳边轻语,“只恨当日多情,可你终究还是父皇的人。”
  碧心只觉腹上一痛,挣扎着低声道:“嗣谦……其实……我……”来不及说完碧心已委顿倒地。
  雍容见此,忙上前抱住碧心,疾呼着:“传太医……”
  碧心在雍容怀中仍断断续续说着:“我……的心,早就给了你……”

  劫后余生流滁州,修道祈福入骊山

  待太医诊治碧心时,已是回天乏术,更令雍容愤懑的是,碧心已竟有身孕,太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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