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清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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华清尘- 第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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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雍容想着,却还是不解:“那缘何皇上留我一人的性命?还让我入朝为臣,又那般……”雍容想着李隆基对自己的种种,试着寻找一个恰当的词,“信任?”
  崔子衿也难作答:“或许是因为你善卜会算,且无不中的。”虽然他也觉得有些牵强,但也不知还有什么别的因由,“况且皇上选贤任能,不计罪责也是有的。”
  雍容听了心中不免有些……失落,只是面上却一笑。
  直到崔子衿离去,碧心才问雍容:“这是怎么伤着的?”
  雍容只摇头:“摔的。”
  “那怎么会是李公子送你回来的?”碧心又问。
  雍容轻笑:“李公子,那是当今太子。”
  碧心大感意外,却又平添了几分思绪。
  雍容自然也看得出他二人对彼此有意,但想到李嗣谦将来的惨淡,她还是忍不住劝碧心:“他毕竟是太子,偶然相遇,一语相知,也就罢了。自开唐以来,哪个太子身后不是血雨腥风的,况且帝王家宠姬美妾的,就算真心,也难有长久的。”
  碧心闻言半晌不言语,良久,才道:“雍容说什么呢,我只不过是一个奴婢,哪敢想那么许多。”又忙叉开话,“今日到底是怎么回事?”
  雍容便将自己在新射殿的遭遇前前后后说了一回。
  次日,长孙昕受刑,以谢罪百官。
  此事让平素飞扬跋扈,仗势欺人的皇亲国戚大为震惊,自此也都安分收敛了许多。
  却说碧心,自从知道那日上元节所遇的李公子是太子后,也就不敢再存遐思,不料这日却有新射殿的人来宣,说丽妃娘娘召见,碧心忙跟了去。
  原来李嗣谦那日回去后,就禀明了母妃,说要杨女史身边一名叫碧心的女子。赵丽妃派人打听,得知碧心不过是宫中婢女,今日得空,便将碧心宣来一看。
  碧心随新射殿的宫婢经过百花园时,却被在此赏梅的皇后瞧见。碧心等人上前行礼,王皇后见她有几分丽色却又眼生得很,随意问了一句:“你是哪个宫的?”
  碧心如实道:“奴婢是太史局的。”
  一听到太史局三个字,王皇后脑中一警,又问:“伺候谁的?”
  碧心知皇后与雍容颇有过节,但也不敢说谎:“保章正杨女史。”
  王皇后听了,呵呵一声冷笑:“那怎么到这后宫来?”
  “是丽妃娘娘传召奴婢。”碧心答道。
  皇后看向旁边的宫婢,以示询问,领头的宫婢回道:“回禀皇后娘娘,确实是丽妃娘娘宣她去新射殿。”
  王皇后只冷声道:“你们先去回丽妃,本宫有事,要用一用这宫婢。”
  新射殿的宫婢听皇后如此说,都纷纷告退。皇后只斜睨着碧心:“她我动不得,她的奴婢我还动不得吗?”
  碧心听了,心中一惊。
  只听皇后厉声道,“来人,掌嘴。”
  雍容回到太史局不见碧心,只当她找宫中姊妹去了。直到夜色渐浓,却有新射殿的人来传,说碧心在新射殿。雍容一听新射殿,想到赵丽妃,再想到太子,只觉一片混乱,这后宫、皇嗣等等诸事,怎么就这么避无可避。
  及到了新射殿,赵丽妃肃容在坐,太子李嗣谦亦在殿中,却见碧心双颊红肿立在一旁。雍容见了这情景,也不知是何缘故。
  赵丽妃开口道:“我今日传唤这宫婢来,不想她来时却遇上了皇后,皇后娘娘恐怕是因你而迁怒于她。等我闻信到时,她已经这样了。”
  “多谢娘娘,臣下连累娘娘了。”雍容愧道。
  赵丽妃一笑:“我倒不为你,只为嗣谦、向我要这宫婢去东宫伺候,不知女史可答应?”
  雍容一愕,看向碧心,只见碧心脸颊绯红,眼中擎泪,听得赵丽妃如此说,她也犹在惊讶。脑中思索着种种利害关系,雍容只道:“若因碧心让娘娘与皇后生了嫌隙,那岂不因小失大。”雍容又看向太子,“雍容今后定会全力保全她。”
  “你自己尚难自保,又如何保全得了她?至少、我能护她平安。”李嗣谦目光灼灼说着。
  护她平安,雍容听了,心中为碧心一阵感动。不论他日李嗣谦会是什么结果,至少现在,她确实能保护得了碧心,而且碧心被打是因为自己,让她在太子身边远比跟着自己安全,更何况,碧心又有意于他。
  赵丽妃见爱子如此说,也淡淡笑道:“一个宫女而已,嫌隙不嫌隙倒是不至于。”
  雍容看碧心这时垂首羞怯,也就知道了她的心思,便道:“那就依娘娘所言吧。”

  崔子衿语解心结,杨雍容逆史而动

  自上元节后,雍容仗着李隆基的旨意一直未去观星台,今日碧心去了东宫,她只觉太史局中冷清寂寥,于是踏着清霜,又步入了观星阁。如今也不用再看天文星象的书了,她在观星阁中支着下巴,望着星空,想着今后该如何是好。自己来到这里已经快一年了,对于李隆基生平的记忆也越来越模糊,是不是该趁着自己还未尽忘,将它们都写下来才好?
  夜空下另一处殿宇中,李隆基揽着武婉仪,凭窗而望。烁烁星宇,此时是不是也有一双眼,同他一样,在仰望,在沉思?
  次日朝奏,关中大旱,李隆基决定择日遣使于骊山祈雨。
  早朝后,太子被宣入宫,李隆基向他道:“骊山祈雨一事,朕欲派你前往。”
  太子李嗣谦领了旨意。
  “至于时日还要请杨女史一算才好。”李隆基说着看向雍容,“此行你也一同去吧。”
  雍容心中惊愕,却也只得应着。
  此后他父子三人又开始论起松州吐蕃战事,雍容听得意兴索然,犹自思索起求雨的事宜。看来关中与千年后一样的干旱少雨,隋唐两朝,关中人口剧增,乱伐山林,开田耕作,寄希望于求雨倒不如想想怎么保护环境,不过眼下自己最担心是到底哪天才是吉日吉时。
  战事说毕,李隆基又闲闲散散地道:“源乾曜荐太子中允李林甫为司门郎中,你有何看法?”
  太子自知无论是松州战事还是官员谪迁,都是父皇对他的考探,自然也不敢懈怠,从战事又说到官员选拔,科举选贤。
  雍容自从听到“李林甫”三个字就难再平静,李林甫高居相位近二十年,把持朝政,杜绝言路,安史之乱与他也有着莫大的关系。此时李林甫虽未受重用,但从太子口中听来,他似乎对这个出身宗室的李林甫都颇为赞赏。
  盛世未至,隐患已现,雍容自问,是否对待李林甫的仕途,也该像对待长孙昕一事一样,顺从历史,任其升迁?
  晌午的太医院,崔子衿却见一个淡绿的身影独立中庭。
  他微笑上前:“怎么今日倒有闲情来这里了?”
  那淡绿身影回身,正是雍容,她面上淡淡一笑,道:“不是闲情,是愁绪。”
  崔子衿只微笑着道:“城中新开了一家流华楼,听说那的飞鸾脍是一绝,不如同去尝尝?”
  “也好。”雍容答着。
  崔子衿告了假,二人一路车马到了流华楼,美味罗列于桌,雍容却举箸食之无味。
  崔子衿见她如此,只道:“可是因为长孙昕之事?”
  “是,也不全是。”雍容叹道。
  崔子衿沉吟半晌,问道:“你知他会是如此下场?”
  雍容看着崔子衿,缓缓颔首。
  崔子衿正色道:“身为医者,有时明知病人已病入膏肓,但我还是会尽全力去医治,至少这样才不会有憾、有愧。”
  雍容闻言沉思,悠悠道:“我可以欣然等待大唐的盛世繁荣、辉煌壮阔,却无法坐视奸臣当道、山河离乱一步步地发生。”
  “有时先知也是一种痛苦吧?”崔子衿以示安慰地一笑,“只是既然已知弊端,不去改变,又是为何?”
  “是啊。”雍容低叹,“我在怕什么?”或许是对未知的恐惧,如果历史不是自己已知的那样,那么被卷入这历史的洪流中的自己,该如何自处。
  崔子衿却放达一笑,道:“何况恪守着那些已知的未来,人生还有何乐趣?”
  “乐趣?乐趣与恐惧,怕都是来自未知吧。”只是改变历史,凭一己之力,可以吗?雍容虽仍有犹疑,但还是欣然一笑,道,“无论如何,我自当勉励。”
  崔子衿闻言一笑,自饮一杯。
  想着自己因误国奸佞有意违背历史,却不曾为长孙昕争取一丝生机,雍容不禁叹道:“想来自己真是自私,危及我性命的人,我便狠得了心。”
  “危及性命?”崔子衿疑道,“你是说乐游原之事与长孙昕有关?”
  雍容惊讶于他的思维敏捷,也不好否认,遂点了点头。
  崔子衿思忖片刻,说:“无论他与那事是否有牵连,皇上想治他的心早就有了,那也只是个由头罢了。”
  “或许吧。”雍容半叹半应着。
  二人边饮边叙,不觉日影西沉,宵禁的闭门鼓一声声地敲着。
  次日雍容至南熏殿,李隆基却一脸阴郁。
  “昨日午后为何不来?”李隆基以一贯那不怒不喜的语调问。
  “臣……身体不适。”雍容看向高力士,昨天明明请他代为告假,高力士却一副眼观口,口观心的样子立于一旁。
  “既然不适,因何不在太史局?”李隆基却不依不饶,继续问着。
  “陛下怎知……”方说出口,雍容就想起还有一干禁军日夜守着自己那小院,自己在太史局的一举一动,李隆基想知道倒也易如反掌。
  “哼。”李隆基冷笑,“你那婢女呢?”
  雍容不解他怎么问起碧心来,又暗自庆幸岔开话题也好,只答道:“丽妃娘娘向臣讨了她去。”
  李隆基一挑眉,不知想了些什么,只道:“那明日再赐你一个吧。”
  雍容也觉一人有诸多不便,就欣然行礼谢恩:“谢陛下。”
  “昨日去了哪里?”谁知李隆基却还纠缠于此。
  “流华楼。”雍容只得答道。
  “与谁?”李隆基眯眼看着雍容。
  “崔太医。”雍容再料不到他会有此一问,被他一看更觉心虚。
  “罚俸一月。”李隆基淡淡道。
  “……”雍容无言以对。
  “不谢恩?”李隆基勾勾嘴角。
  “谢陛下。”雍容无奈,谢过恩,今日她本想劝李隆基不要重用李林甫,只是看他现在这副神情,她张了张口,欲言又止。
  李隆基却瞥见,问:“有何事?”
  雍容略微迟疑,还是开口道:“昨日听闻有奏荐李林甫,臣以为人当量才而用,素闻李林甫擅长音律,倒不如派至太乐署、鼓吹署,也可为改制教坊、梨园献力。”
  “哦?”李隆基似来了兴致,“你倒对他很是了解。”
  “陛下,朝臣无过从宗亲、氏族、寒门之中选贤任之,科举无疑是选贤任能最公平的办法,同时若是科举大兴,便可以一改从南北朝延绵至今的门阀士族的格局,臣以为任宗亲不若兴科举。”李隆基用李林甫除过李林甫本身的才能外,恐怕他是皇室宗亲也是很大的一个因素,而这么做的原因不外乎是想改变士族格局吧,那么指出科举这条路,他会怎么权衡?
  李隆基只敛眸沉思着:她倒知道朕的心意,半晌才道:“朕会考虑你所说的。”
  雍容心中一喜,乐官品级甚低,素来又远离政治中心,若李林甫成为一名乐官,今后想要飞黄腾达恐怖难而又难了吧。
  李隆基看着雍容,淡然一笑,问:“祈雨的日子可算定了?”
  雍容怯怯地摇了摇头。
  李隆基倒不意外,道:“太史令上奏说二月十二是个佳日。”
  “既然是太史令所言,那二月十二定能祈雨顺利的。”雍容倒乐得如此。
  李隆基脸上浮过一丝深深的笑意。
  雍容不失时机道:“祈雨之外,若能限制无度采伐,滥垦农田,才是能长久风调雨顺之道。”
  李隆基只道:“关中冬时一向禁断樵采。”
  雍容颔首,原来早就有护林的措施了。
  一时静了下来,雍容垂首待立,目光游弋,装作无意瞥向李隆基,却对上李隆基笑意脉脉的眼,李隆基不敛神色,剑眉微挑了挑,似在询问。
  雍容支支吾吾:“可不可以撤了我那院周的禁军?”
  李隆基释然一笑,点了一下头。
  雍容心中不胜欢喜,阻了李林甫仕途,定了祈雨日子,又能撤了禁军,今日真是事事顺利,不过被扣了一个月的俸禄,平时钱物都是碧心管理,雍容也不知断饷一月会不会揭不开锅。
  二月十二,春晴日暖,天朗气清。
  祈雨的队伍,一路宫车辚辚,从兴庆宫至骊山。
  久居宫中的雍容,忽然到了这苍翠春山间,自然颇为开心,和煦暖阳温柔地照在身上,任谁都会想多享受一刻,只是,他们却都是来求雨的。
  祈雨仪式耗时长久,以猪羊为祭礼,太子宣颂祭文,众人虔诚无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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