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为官多年,也不是第一天认识摄政王了,可是从未见过他这么温和的一面。
    往常的他就像个冰雕似的,光是站在那就让人瑟瑟发抖,更别提说话了,他哪次说话不是冷淡至极呐。
    谁也想不到,他竟然也能用这种语气和人说话。
    宋平不着痕迹地看了桑榆一眼:“”不知是哪家姑娘,这般有福气。
    又走了片刻,大牢终于到了,宋平对门外的狱卒抬了抬下巴:“把门打开。”
    走下楼梯,桑榆四下看了一下。
    这牢房的环境的确不怎么样,光看那发了霉的墙壁就知道潮湿得很。
    很好,左瑁过得不好,她就放心了。
    牢房九曲十八弯,里面关押了很多凶神恶煞的犯人,还有很多人的衣服上染着血迹,一看就知道是受了刑。
    白斐不想让桑榆见到这些东西,便从后面遮住了她的眼睛,想了想,又把她直接抱了起来。
第664章 镜花水月(四十四)() 
做完了这些之后,他轻声说道:“把脸对着我这边,别看。”
    桑榆觉得有些想笑。
    她有现代原主的记忆,原主可没少看过古装剧。
    用刑的场面她都看过,这会别人只是身上有点血迹而已,还真吓不到她。
    不过,他这番好意,她心领了,埋首进他的怀中,桑榆低低应了一声:“嗯。”
    宋平又瞥了两人一眼:“”果然,一物降一物啊。
    宋平将两人领到一处牢房前:“这里便是。”
    说罢,他吩咐狱卒开了门,然后便道了句:“下官先行告退了。”
    白斐微微颔首,那宋平就退了下去。
    听见开门的声音,躺在床板上的左瑁马上转身坐了起来。
    她眯眼往这边一看,入眼的便是白斐俊美的容颜。
    “”这不是之前和那女鬼一起的公子吗?
    视线一转,她接下来又看到了弯腰见礼的宋平。
    关在大牢的这些日子,她没少见过这些刑部的官员。
    他们有时候会来牢里提审一些犯人,所以几个月下来,她把这些人认识了个遍。
    宋平,刑部侍郎。
    这个仅次于刑部尚书的人,竟然会对这位公子这么尊敬。
    想来,这位公子应该不是一般人。
    左瑁的眼睛忽然一亮。
    若是
    就在这时,桑榆忽然扯了扯白斐的衣袖:“放我下来。”
    熟悉的声音传到了左瑁的耳中,她忽然就僵住了。
    只见她猛地看向白斐怀里的人,眸中带着一抹不敢置信:“”刚刚那个声音,不可能的!
    然而,待那女子站到地上之后,转头看向这边时,左瑁才知道没有什么不可能。
    她咬了咬牙,恨恨道:“左筠。”
    左瑁入狱以来,虽然过得凄惨,但是一想到左筠的下场,她就会觉得自己的处境也没那么令人难以忍受。
    对比起左筠,她至少还活着。
    然而,现在她看到了什么?左筠竟然没死,那她这几个月在牢里的苦难岂不是白受了。
    想起夜间那些凄厉的惨叫,再想起她为了过得舒适一点,不得不委身于那肥猪似的狱卒
    下一秒,她状似疯魔般地站了起来,吼道:“来人呐,我没杀人,我是被冤枉的,放我出去。”
    左筠没死,她凭什么还要待在这里。
    谋杀罪?左筠没死,她只能算是谋杀未遂。
    视线移到牢门上,左瑁惊喜地发现门上的锁已经不见了。
    她猛地瞪大眼睛,忽然朝着门口冲了过去,嘴里呢喃着:“我要出去。”
    她要出去,她要回左府继续当她的小姐,她卖了铜鉴,还有那么多银子没花光,足够她继续过好日子了。
    桑榆猛地皱眉:“疯了?”
    白斐一把将她拉到怀里,一手将门拉住:“来人。”
    有狱卒听到了动静,立马走了过来:“大人?”
    他们不知道这是王爷,但是却知道这人的地位极高。
    白斐吩咐道:“锁门。”
    左瑁猛地瞪大眼睛,尖利的声音响起:“不要,我要出去,放我出去,我没杀人,她明明没死。”
第665章 镜花水月(四十五)() 
狱卒对她可不会客气,拿着刀嚷嚷道:“吵什么吵,闭嘴。”
    左瑁看着那寒光闪闪的刀刃,立马闭上了嘴。
    狱卒迅速将链子穿了过去,然后扣上了锁。
    桑榆一直在观察着左瑁,见她已经冷静下来了,便勾了勾嘴角。
    左瑁冷眼看着狱卒走后,蓦然转头看向桑榆,打量着她和白斐,眼中闪过了一抹怨毒。
    此时,她对白斐的情意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了,她只记得,他和左筠是一伙的。
    想起她初见他的场景,那时,他也是站在女鬼那一边,丝毫没有看她一眼。
    左瑁猛地瞪大眼睛,呢喃道:“女鬼。”
    心中划过了什么。
    她忽然转头看向了桑榆,声音变得有些歇斯底里:“你是那个女鬼。”
    这种莫名的直觉席卷了左瑁的思绪。
    她猛地后退了两步,指着桑榆的手有些颤抖。
    桑榆和白斐对视了一眼,她微微挑眉:“”左瑁的智商怎么忽然就在线了,她怎么猜出来的?
    左瑁忽然惊骇地喊了几声:“妖孽,来人呐,这里有一个妖孽,她根本不是人。”
    桑榆默然。
    她忽然觉得没必要再说话刺激左瑁了。
    因为她的出现就已经让左瑁被刺激得够呛了。
    桑榆坏心眼地眯起眼睛:“你叫吧,叫破喉咙都不会有人信你的。”
    左瑁捂住狂跳不止的心脏:“你”
    她现在对眼前的人是既怕又恨。
    桑榆猛地凑近了木栏:“我怎么?”
    一见她凑近,左瑁赶紧后退了几步。
    如今她的手中既没有平安符,又没有黑狗血,她可不敢离这“左筠”太近。
    桑榆笑眯了眼睛:“放心,我不会为难你,毕竟你秋后就要处斩了,反正你迟早要死,我也不想多费力气。”
    左瑁一吓,不敢置信地看着她:“秋后处斩?”
    当时大理寺审她的时候,是密审,根本没有当众判案,她被用了刑之后,就被强行画了押,再后来,就被关到这里了。
    以至于她一直都不知道她的处理结果。
    原以为只是多关些日子罢了。
    五年十年的,她忍忍也就过了。
    没想到,竟然是秋后处斩。
    左瑁的腿一软,竟直接瘫到了地上:“处斩。”
    这算什么?左筠被女鬼顶了身子,复活了,她却要死了。
    捂住脸,她呢喃道:“早知如此”
    早知如此,她会怎么样呢?
    后悔吗?
    两行清泪顺着她有些干燥的脸颊流了下来。
    她后悔了。
    如果当初没有鬼迷心窍,就好了。
    桑榆皱眉看着地上缩成一团的左瑁,抿了抿嘴,忽然就失去了继续打击的兴致。
    偏头看向白斐,她叹息了一声:“算了,走吧。”
    白斐倾身抱住她,一如来时一般,边抱着她往外走,边道:“这种人,不值得可怜。”
    桑榆嗯了一声。
    白斐抿了抿嘴:“她动了你,就是死不足惜。”
    桑榆勾起嘴角:“”这是怕她心软?
    她看上去是那种人吗?
    轻轻笑了一声,她抬手环住了白斐的脖子:“知道了,她死不足惜。”
第666章 镜花水月(四十六)() 
左瑁处斩的那天,无一人相送。
    她独自坐着脏污的囚车,忍受着围观百姓丢来的蔬菜和石头,脸上的表情有些木然。
    围观的百姓们也不认识这是何人,不过是凑个热闹罢了。
    他们盯着左瑁脖子上挂的牌子,嘀嘀咕咕道:“最毒妇人心啊,这人的罪名可是谋杀亲姐呢。”
    “真是天杀的,亲人也能下手。”
    “呸,黑心肝的毒妇。”
    左瑁缓缓低头,有些呆滞的眼睛落在了胸前的牌子上,看着上面的字:左瑁――蓄意谋杀嫡姐,按律当斩。
    忽然,她讽然一笑。
    这笑容不知是为了她自己,还是为了这罪名。
    张耳听着那些攻击性极强的话,左瑁的视线扫过围观的百姓,不发一言地听着那些对她的诅咒和议论。
    “这样的人,就该处死。”
    “姓左,这姓倒是少见,不知道和鸿胪寺的左大人是什么关系?”
    “巧合吧,素闻左大人家中只有一位叫做左筠的小姐,可没听说过什么左瑁。”
    “左筠小姐啊,再过不到三月,她可就是摄政王妃了。”
    左瑁坐在囚车中,面色有些冷淡:“”就是这样,提起父亲,所有人都知道左筠,却不知道左瑁,这让她如何不怨,如何不恨?
    双手握紧了囚车上的木栏,她呢喃出了声:“摄政王。”
    原来那日陪着左筠一起来的,就是权侵朝野的摄政王!
    风吹过,左瑁本就凌乱的头发便愈发凌乱了,刘海垂在眼前,挡住了她眸中的深色,也吹散了她脱口而出的呢喃:
    “左筠啊,从来都是这般好运。”
    好运得,让她不由地生出了嫉妒之心。
    左瑁又哪里知道,她心目中好运的左筠,已经三番两次被她弄死了。
    囚车终于停了下来,左瑁被赶着下了车,迈着有些蹒跚的步子,她走向了断头台。
    这十四年来的回忆在她脑中闪过,让她忍不住泪流了满面。
    是什么时候,她对左筠生出了嫉妒心呢?
    很小的时候吧,从她知道左筠有娘而她却没娘的时候,那时爹又偏心,眼里只有左筠没有她。
    从那以后,她的心态就偏了啊。
    左瑁缓缓抬头看着天空,泪眼朦胧间,仿佛看到了一个慈祥的妇人对她笑了笑:“瑁儿,到娘这儿来。”
    她忍不住露出了一个笑容:“娘”
    喷溅而出的血迹洒了满地,侩子手冷漠地收回了手,淡定地掏出了一块布,将钝刀中的血迹缓缓拭去了。
    桑榆听着系统给出的提示音,微微抿了抿嘴。
    “恭喜宿主,主线任务完成,自此您在该位面的任务就全部完成了,请问您是选择离开还是留下?”
    桑榆抬眼,看着正好迈进院子的白衣男子,微微一笑:“留下。”
    为他,她要留下。
    白斐走到她面前,帮她把散落的头发拨到了耳后,轻声问道:“发生了什么高兴的事,笑得这般开心?说来听听。”
    桑榆眉眼弯弯,笑道:“你能百忙之中抽空来这儿看看,我很高兴。”
    来这个位面,她最大的收获便是遇到他。
    闻言,白斐忍不住也勾起了唇角,偏头低咳了一声:“应该的。”
第667章 镜花水月(四十七)() 
两人相视一笑,眉目间尽是情丝缱绻。
    三月一晃而过,转眼便到了大婚之日。
    白斐提前让绣坊制成了百里红绸,上面绣有吉纹,红波涛涛,铺在两府往来的路中,好不壮观。
    金制钱币和糖饼洒了满地,任何人一提起这场婚礼,想到的便只有四个字:难得一见。
    当时的人成亲,少见这么奢侈的场面。
    若是有现代人亲眼见到,怕是也免不了说一个“壕”字。
    沿途的百姓得了好处,那吉祥话便像不要钱似的从嘴里蹦了出来。
    桑榆坐在轿子里,嘴唇轻轻勾起,轻轻摩挲了一下手中的苹果,听着外面的吉祥话,莞尔笑了笑。
    这天气还是有些闷热,白斐舍不得让她带盖头,便让人特地给她做了一个小型凤冠。
    此时,流苏晃动,清丽绝俗的脸若隐若现。
    让人有一种拨开流苏,一睹芳颜的冲动。
    桑榆往后一靠,微微弯眸:“”古代的左筠结婚了,现代的左筠却怕是得单身一辈子了。
    毕竟现代,可没法再找出了一个白斐了。
    轿子蓦然被放下,外面有人大声唱和道:“落轿,请新郎踢轿门。”
    此举是千年来传下来的传统,目的为了给新娘一个下马威,警告其嫁过来后要谨遵夫命。
    桑榆柳眉微扬,一手往下,撑住了坐着的地方。
    待会若是白斐踢轿门,轿子免不了会震动,这么扶着,也是为了保持平衡。
    然并卯白斐竟直接撩开了门帘,纤长白暂的手递了进来:“我扶你出去。”
    礼部尚书也在此观礼,见此,不赞同地摇了摇头。
    桑榆抬手扶住他,轻笑:“不踢轿门?”
    白斐点头:“嗯,没必要。”
    他娶她进门,必会珍之爱之,下马威这种东西,一辈子都不会有。
    桑榆心领神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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