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张在原地来回踱着步子，心中越发焦虑，地上躺着的人不知道是死是活，上面还不知道什么情况。
一群学生围在陆松身边运用他们浅薄的急救知识在做似乎徒劳无功甚至可能对伤者有害的急救措施。
肖寒拼命摇晃老陆的脑袋，蒋小伟则坐在陆松的肚子上想要压迫出一点水来。
地上湿濡濡的一滩水是方才急救人员弄出来的，水从胃里反流回食管，在从嘴里溢出，可是这于事无补，直到无水可溢，陆松还是昏迷着，心跳缓慢，呼吸极度不规律。
蒋小伟猛地坐了两下，感觉陆松的肚子就像是干瘪的气球，一点油水都榨不出来。
一旁的秦雪忍不住道：“小伟，你就别折磨老师了，老师都要死了……”语声愈发呜咽，眼角躺下两行泪水。
蒋小伟无奈地从陆松身上起身，如果陆松的肚子能说话，一定会感激秦雪帮了大忙。
肖寒依稀记得，人要是昏迷不醒，可以泼水或者扇嘴巴什么的，老陆刚从水里捞出来，泼水肯定没用，那就扇耳光吧！
第161章 遇险（七）
“啪啪啪啪！”
肖寒正反连抽老陆四个耳光，只感觉老陆的脸就跟石头一样又冷又硬，抽得手掌生疼，连忙甩手。
身旁的同学骂道：“肖寒，你是不是傻比，老师都这样了，你还折磨他，你有病吗！想打等他活了你再打，看谁能打过谁！”
肖寒一翻白眼，说：“我也是想让老师赶紧醒过来啊，医生都没办法，只好咱们自己想想办法了。”
怎么还不回来……这人能不能救活给我打个电话啊，救不活就赶紧抬下来啊！
景区负责人老张被一群学生吵得十分焦虑，短短几分钟时间，已经连续抽了六七根烟，烟头直接丢到脚下的木质栈道上。
这里是无烟区，在景区抽烟的处罚相当重，他身为管理人员不是不知道，心情烦躁，精神压力加大，也就顾不得景区规章制度，显然他已经是烦闷到了极点。
老张忍不住拨通了同事的电话，电话刚一拨通，就看到上游栈道上人头攒动，似乎有一拨人朝这边疾奔，当先的第一个人就是他的属下。
撂下电话，老张远远望着一路小跑过来的一拨人，有学生，有旅客，自己的一名医生两名属下也在其中，依稀可以看出他们手里没抬着人，这是不是就是说，那个人救活了？
这个念头让他的心情稍微好了一点，看了看地上躺着的男子，决定立刻把他送到医院，心中已经开始盘算怎么把这件事情推却出去，比如说男子醉酒、有精神病前科、情绪失常自杀、被人谋杀等等。
总之，这个人一定不正常。
他也不管是不是这人是因为叶小舞坠河为了救人才跳下的水，当务之急是撇清景区安保不利的责任。
附近呼呼啦啦一下子围满了人，将躺在地上的陆松围成了里三圈外三圈，医生扒开众人，蹲下身对陆松重新探视一番。
可是听诊器刚一放到陆松的胸口，医生的手骤然一抖，很快缩了回来。在众人诧异的目光中，缓缓将听诊器重新放在地上人的胸口。
本来吵杂的环境一下子变得很安静，所有的人目光都在注视着躺在地上紧闭双目，一动不动的人和为他施救的医生。
医生显然沉默了一下，然后竟然伸出颤抖的手探向陆松的鼻孔。
他的这个举动使得众人全都紧张起来。
现在，哪怕最傻的人也看得出来，地上的人似乎凶多吉少，难道没气了？还不确定，他们要等医生的答复。
在这里，对于生命只有一个权威，那就是医生。在医生说话之前，谁说什么都不管用，不作数。
医生探在陆松鼻孔的手指越发颤抖起来，过了好半天，才收了回来，低头沉默了一下，略微抬起头，对着负责人老张的方向低声道：“好……好想出事了……”
“出了什么事？”
老张很快意识到了什么，心脏跳得十分猛烈，一种十分不详的预感将他笼罩，身体立刻打了个寒噤，浑身寒毛直竖，皮肤上已经起了鸡皮疙瘩，嘴唇哆哆嗦嗦地问道。
“出了什么事啊？”游客们一齐问道。
医生蹲在地上，发觉两腿似乎血流不畅，没来由麻的要命，扭头环视众人，有些沉痛地说：“心跳、呼吸，都停了。”
心跳和呼吸都停了？众人心中立刻骇然，那不就是死了吗！！！
死人了！
不知道谁叫了一声，顿时有一些人往身后退去。
都说看热闹的不怕事大，可是真要死了人，人们都会害怕，下意识地避开，生怕沾染到晦气，被鬼魂附上了身！
周围的成年人下意识的向后退了几步，远远地看着地上的死尸，而学生们却一拥而上，凑到陆松身边。
老陆死了？学生们骤然感觉到鼻子很酸，眼泪在眼眶中打转。
身后响起轻微的吱嘎吱嘎的声音，在四周都很安静的情况下显得格外清晰。
叶小舞身披几层厚重的衣服，被两个女生搀扶着，来到陆松身边。不知道是看到了死人的缘故，还是因为在冷水浸了太久没缓过来，身体还在瑟瑟发抖。
衣角有水滴滴答滴答地落在栈道上发出声音，叶小舞脸色苍白，站在这个救了自己一命的人面前，有些不知所措，呆了一下，默默俯下身去，面对面静静地看着陆松，泪水霍然涌出，全都滴到陆松的脸上。
这时候，周围的人开始低声议论起来。
“人都死了，看来不用去医院了。”
“听说这个死掉的人是他们的老师，是为了救这个女孩才牺牲的。”说话的人把陆松的死称作是“牺牲”，显然心中已经存了敬意，把他当做是英雄来看。
“这才是真正的老师啊，为了学生什么都愿意做，哪怕是牺牲生命！要是以后我儿子能有这么好的老师就好了！”说话的人是个孕妇，这会她轻抚隆起的肚子，十分感慨。
“水这么急，他可真勇敢，这么好的人，死掉真是太可惜了……”
“这样的人现在太少见了，真是个大英雄！”
“真是让人感动！”
“可不是么，现在谁敢跳河救人啊，体格再好，怕死也是白练、没用，男人，最重要的是勇敢。”说话的人有意无意地看了旁边男人一眼。
旁边男人惭愧地低下头去，陆松的勇敢反衬了自己方才的懦弱。或许，自己勇敢一点，早点把女孩救上来，就不会死人了。不过也说不准，这时候死的也许是自己。
可是不知道为什么，男人心中极为愧疚，有那么一瞬间，他希望救人的是自己，如果自己因为救人而死，是不是也会被称作英雄，苦练健身这么久，不就是为了有一天能够得到别人的赞许吗？不就是为了展现自己的能力吗？可是到了这么关键的时候，自己竟然退缩了。
男人为自己的行为满面羞惭，突然觉得地上躺着的这个人才是真正的男人，才真正可以称得上勇敢，人活一世，草木一秋，大哥，你死得其所！
想到这，他慢慢地退了出去，练体不练心，自己错了，错得太厉害……
没脸再呆在这，他只好黯然离去。
有些人，生前不被理解，无人理睬，过着颠沛流离、食不果腹，甚至人人喊打的日子，死后却享尽哀荣，极度尊崇，为世人所称道，如曹雪芹、梵高、哥白尼、伽利略……又如孔子、耶稣、释迦牟尼……再比如说：陆松。
第162章 遇险（八）
“老师，对不起……”
突然，所有人都听到了一声哭泣，目光锁定在趴伏男人身边的女孩身上，只觉这哭声凄惨悲伤之极，充满了对自己行为莽撞的悔恨和眼前人失去生命的难过，戚戚的哭声足以使得天地为之动容，引得众人一时心酸，都不约而同流出了眼泪。
“小舞，别太伤心了，人死不能复生。”本来很伤心的戴安雅现在却要反过来安慰叶小舞，心中沉痛不已。
同学们都跟着哭了出来，就连赵红日等人的脸上也都带着忧伤的神色，显然对老陆的死有些难以接受，老陆啊，我们只想把你整走，你怎么就死了呢……这么一想，心中对老师的怨恨竟然淡化了许多。
不知道谁哭泣着说道：“老陆，我答应你，你的下一任无论多么不要脸，多么王八蛋，多么不是人，我也不和他为难了。”
“红日，老陆是不是真的死翘翘了……”周可似乎还是不敢相信这个事实，机械地慢慢把脖子扭过去，问道。
赵红日点了点头，默然无语。
该怎么办，该怎么办啊……老张心中郁闷万分，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死人了……死人了……之前想的推却之法现在突然觉得没一个靠谱的，人死在景区，就算浑身上下长八张嘴，也说不过去啊！
完了，这个官没法当了，看来，处理完这件事，自己只能收拾收拾东西回家了。
心中烦躁不堪，情不自禁又点燃了一根烟，一声长叹。
再想抽一口烟的时候，却发现两根手指碰上了嘴，烟却不见了！
诧异地低下头去，骇然发现身下冒出来一只不应该出现的手，正拿着一根烟往自己嘴边送去……
……
陆松似乎做了一个梦，梦见自己困在一个奇怪的空间之内……
四周漆黑一片，什么都没有，什么都看不见，就连自己的手，也看不见……
站起身来，朝前方走了几步，四周很快亮了起来，面前是一座山，而自己，好像就在半山腰，前方是数不清的阶梯。
他不敢回头，只怕回头就又是漆黑一片，那是一种非常恐怖的黑，什么也看不见，什么也看不见……
不回头，就只能往前爬，往山上爬，不由自主地往山上爬……至少前方有亮光，能看得见。
这座山有九千九百九十九级，山的高处深入云端，看不到尽头，一级一级一级地爬着，好像永远都爬不完。可是，又止不住脚步，不停地往山上爬去。
一级，一级，一级……
好漫长，好漫长啊……
四周没有人，两边的林子中格外幽静，连一只飞鸟都没有。
这不像是普通的山，也不像是普通的台阶，这里是哪，是什么地方？
脑子似乎不太够用，只能徒劳地在台阶上走着，眼前迷雾重重，远方更是被浓雾遮住。
不知道要走多久，走向哪里，走向天堂……或者地狱……
九千九百九十九级台阶无比漫长，仿佛就像是人一生中的漫长时光。
时光在一定一点地流逝，台阶也在一级一级从眼前退到身后。
那么长……那么远……
好空虚……
感觉脑子浑浑噩噩的，三魂七魄魂不守舍，身体似乎也被掏空了，五脏六腑都不在身体里面，连心跳都感觉不到，空空的，空空的……
突然，天色暗了下来，乌云遮天蔽日，天空中隐隐响起了雷声。
“轰！”陡然响起一个炸雷，隆隆的雷声响彻苍穹，仿佛天空都被震裂。
天阴的吓人，使得前方的道路更加阴蔽晦暗。
雾，越发的浓了，颜色更深，更重。
转瞬之间，雨点啪嗒啪嗒的落下，落到唇上，流入口中，有一种咸咸涩涩的味道。
这到底是什么地方，就连雨水的味道也和平时不太一样……
不知道走了多久，浓雾似乎距离自己越来越近。
他隐隐约约听到耳畔响起奇怪的哭声，又否定了这种感知，也许是自己听错了，既然这地方跟平时不太一样，雷声像哭声，也是很正常的。
浓雾距离自己更近了，走进雾中，陆松立刻嗅到一种熟悉的味道。
这是烟草的味道……好奇怪，这地方的雾竟然是烟草的味道……
心中疑惑，目光陡然一凝，捕捉到了一支奇怪的东西。
烟是香烟！
烟头忽明忽灭，似乎还缭绕着烟雾！
陆松立刻伸出手去，将烟拿在手中，放到唇边轻吸了一口……
就一口……脑子似乎活泛起来，听觉渐渐恢复，耳畔响起了乱七八糟的声音，有说话声，哭声，还有叹息声……
“砰砰砰”心脏开始剧烈的跳动，仿佛五脏六腑又回到了体内，胸腹一阵疼痛，像是被几百斤的铁球砸过，下体身份寒冷，他能感觉到自己那东西在寒浸浸的内裤包裹下瑟缩着，腿似乎被什么东西压着，却传来一种温热的感觉，是手……他本能的感觉按住两腿的是两双手……
很快，整个身体都恢复知觉，他甚至都能感受到体内血液的流动……
也不知道是雨水还是泪水混合着烟头一齐吸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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