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龙和明炎初也规行矩步站在一旁。
期间,只有,回来仍被罚在外面死跪的主犯朱雀进来嚎了声,“主子,腿要跪断了,这就不跪了吧。”
连玉头也没抬,冷冷道:“你倒提醒了朕,就罚跪到断吧,断了再来求饶。”
朱雀瞪着眼睛,垂头丧气地重新走了出去。端正跪下。连琴一脸哀嚎看着连捷,更不敢开口。连捷已是放弃挣扎,默默坐下喝茶。
又过了柱香功夫,外头报更,已是戌时半段,早过了晚膳时间,连琴饿得肚皮乱叫,连玉却仍埋头奏折,根本没注意到他,他欲哭无泪,门这时被玄武推开,“主上,任务完成。”
连玉“嗯”了声,也没别的话,玄武也退回到明炎初身侧,一起饿饭。
又过了好半天,他似想起什么突然叫道:“主子,属下忘了报告一事,她说,若你方便,请你过去她那边一趟。”
连玉缓缓抬头,一脸沉声,“你说什么?”
他虽是相问,却并未等他回答,已是推案而起,快步走了出去。
连琴走到玄武面前,既松了口气,又还有些余怒,“你榆木脑袋啊,那么重用的事,捂了半天才说。”
“我看玄武也是被主子吓到了。”青龙也舒了口气,不是为玄武说话,而是也不厚道的耻笑回去。
玄武挑高眉头,“你们以为我真忘了,我是故意掖着不说的。你两位爷,倒好,才饿了一顿饭,我们几个已饿了两顿了好不。”
“主子今儿自己没用饭,也不放我们饭,如今,大仇得报。”
几人面面相觑,这时,门再次被推开,朱雀拖着腿痛苦地走进来,“我方才看到魔头走了,我先歇一下,你们吃饭顺道替我捎些回来。”
连捷和连琴笑得弯下腰,末了,连捷问,“六哥和顾妃闹什么别扭了?”
连琴也竖起耳朵。
“不是那位主子,是冯素珍。”明炎初几人相视一眼,同时答道。
连捷二人再也笑不出来。
良久,连捷叹气道:“你们也宽心吧,六哥是对她存着愧疚之心,但这愧疚终有用光的时候。”
素珍等了些许,不见人来,便让女官传膳了。
她心里盘算,若他不来,她该怎么做,就差最后一件事了。没想到,才拿起碗来,外面便传来女官的声音,“皇上驾到。”
她松了口气,正要去开门,连玉已推门而进。
冬日里,他光洁饱满的额头却挂着一层汗。
他目光深沉的紧,盯着她也不说话。
素珍指指自己跟前,“要来碗吗?”
连玉还是没有说话,却很快走上前来,双手把碗拿起。素珍愣了下,那是方才女官盛的,烫手的很,她一碰便缩手了,他居然不嫌烫。
398()
但这并非她关心的重点。
她让他来,是经过了反复考虑的。
她本想让他们直接把话带给他。可,她怕他们不会把话带到钤。
委实不想再见,否则早在第一次明炎初等人回去回复的时候,便让他们通传一声,让他过来洽。
她对他仅存那丝歉疚之心厌恶异常,可是,她还得借用这点疚意,这最后一丝的旧情。
见他不语,只是捧着汤看着她,她按捺着逐客的强烈念头,先开了口,“我找你是有一事相求。”
“出宫的事除外,其他你说。”这次,他倒是很快回了话。
“你把追命他们囚在宫中大牢里?”
“嗯,你想跟我讨价还价?”他淡声应着,仿佛没有觉得这是件多么不公的事。
“你是这天下的主人,我又能做些什么,我只希望,你别把他们囚在宫中。”她又另拿了只碗,盛了碗米饭,放到他面前。宫中吃用精致,头盘、羹汤、饭食、甜点、果品……种种都有不同皿器,他骤然到来,倒也不缺可用的物具,就是器具对不上号而已。
她夹了筷子菜放到他面前碟上,自己方才动手盛了碗汤。
他坐了下来,低头喝汤,仍旧无话。
一双眼睛却精利的很,一下一下在她身上擦过。
她会怕这样的目光,可同时心中又无比坦荡。也许,是什么都没有了,也不担心失去。
她看他喝完汤,开始用膳,就着她夹的菜慢慢嘴嚼起来,突然想,倘若阿萝没有回来,倘若她的父母只是被先帝斩杀,也许,眼前的光景便是他们理所当然享有的。
温馨而甜蜜。
她不觉笑了笑,一站而起,又跪到他面前!
“困住他们可以,但请别把他们放在宫中暗无天日的大牢里,我知道,我不是阿萝,没有资格向你提什么要求,酒窖我不争,也没资格争,我家的案子随你怎样,我已愧对他们,若连这点都无法办到,该如何自处?我只求你这件事,最后一件事。”
“把他们放到霍长安的别院里,派兵守着,行吗?至少,那里能看到外头的阳光,听到外面的人声。”
他仍旧没有说话,素珍咬咬牙,便要重重磕头下去,肩上突然一紧,不知什么时候,他来到了她面前。
“我答应你。”他将她拽起。
手劲大的让她吃痛,四目相交间,她看到他眼中绷紧的厉色。
素珍心中一松,他也随即松手,回到座上,继续用膳。
素珍低头喝汤,要说的已然说完,她已没有什么话能对他说了。
屋内四角煨着香炉,并不冷,但二人之间的气氛却犹如冰雪寒潭,凉冷诡异到极点。
连玉后面吃的很快,他也没另外夹菜,就着她方才随意给他布的东西,吃了两大碗米饭,她盛的一碗,他自己又动手添了一碗。
素珍心头平静,却还是忍不住眼中微凉。
不为爱,也不是怒,和恨。
“若无相求,你还会请我吃这一顿吗?”他将碗放下,站了起来,微微嘲弄的问。
素珍走过去将门打开,笑道:“能与你共进晚膳的人,早已不是我。请不请又有什么关系?”
“倒不如我问你,若非我终究喝不上酒窖的酒,你还会不会因为那些微的歉疚来吃这顿饭?”
此时,他已沉着脸走到门外,和从前的他不同,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他整个人看去冷凝、强硬,让人望而生畏,闻言他眉心猛地跳了一下。
眸色阴冷的有些可怕。
素珍也不多说,缓缓关上门。
“冯素珍。”
屋外他冷沉的声音突然传来。
“我……不是不让你嫁,而是,他真不适合你,我会放你走,等这场战争过去。届时,你要嫁什么人都随便你!这段期间,你若想见连欣,可以使人去传话,其他地方不能擅自走动。”
“好,别让我等太久。”
背脊紧紧压住门板,她妥协地答应。
她知道,他什么意思,他怕阿萝看到难受。
仿佛沾染了屋外寒气,冷的她微微一缩,紧紧闭上眼。
随着女官恭送的声音响起,他脚步声远去,她走回桌前,默默倒了杯酒,放到对面他方才坐过的位置,慢慢把自己碗中的米饭吃完。
过后,她唤女官取水沐浴,并让她们备些换洗的男装,这衣服的事明显让几人感到惊奇,但众人手脚倒是极快,很快备妥。
洗浴过后,素珍换过衣服,将头发打散,挽了个男式发髻,和进京时一样。
其后,又写了封信,最后一封信。
一切既了,她倚在床上,睁眼等天亮,去约见一个人。
那个他不喜她见的女人。
*
李府。
司岚风走的时候,李兆廷本想将他唤住,最终还是作罢。司岚风给他带来的两个消息都是好消息。连玉的部署,还有,顾惜萝似乎和连玉吵架了。
本还想问问是否见到那个人,但想起她的所作所为,他心头一冷,就此作罢。
将司送走,他让人驾车去了权府。
权非同的部署日益成熟,这节骨眼上不能掉以轻心。
没想到,到得权府,由管家引到湖心小亭去见权非同时,竟见到一个意想不到的客人——魏成辉的女儿:魏无瑕。
“受大哥所托,本只想着碰碰运气,这人不一定在宫中,没想到竟真看到大嫂了。”
权非同习惯性的摸摸鼻子,语出悠然,“连玉是什么人,只有放在眼皮底下才能放心。人在宫中的可能性极大,不过我也只是跟你说说罢,毕竟,这人定是被藏起来的,能遇上全赖弟妹的好运气。”
权非同为人眼界极高,魏无瑕难得被夸,十分喜欢,将宫中见闻说了一遍。
“她说,是受连欣所邀?”权非同聚在眼中的光迅速散开,声音也微微冷了下来。
魏无瑕本邀功似的笑说,为他阴鸷的语气所慑,一时噎住。
李兆廷心笑,他知道权非同在想什么!
权非同不见得多喜欢她,多是与连玉为敌为乐,但哪个男人能容忍自己的妻子为敌人解围说项?!
幸好,他与她始终没有交集!
他不喜她,她便向连玉示意,顾惜萝回来,连玉舍她,她便窖中哺血,想与他重修于好,他说考虑,并无立即答应,她便转向权非同投诚。
他知道她爱他,否则窖中不会用命来搏,可再爱他又怎样,他不愿回应,她便又从他人身上换取感情,她若像顾惜萝对连玉那般自重,说不定,那次宫中相问,他当场答应她也未知。
一路走来,她曾让他刮目相看,枉费他还夸赞过她聪明,他已向她哥哥说明,若他大事能成,她虽作不了正室,他也会给她一个名份,兴许还会给她一儿半女,但她竟先自等不及。
他负手静静看着权非同眼中冷笑,也不多言,晁晃夫妇也是不敢多语,就在这时,却见管家匆匆奔来,走到权非同面前站定,神色古怪,又莫名透着一丝兴奋。
权非同眼皮也没抬,“怎么?”
“爷,宫中有信过来。”
“我们的眼线?”
“不,是公主手下女卫,说是受夫人之托,送上信函。”
“她的信?”权非同几乎立时跳来。
管家连忙将信函从怀中掏出,恭敬地送到他手中。
李兆廷心中一凛,晁晃和魏无瑕也吃了一惊,这冯素珍竟使的动公主为她办事?!
权非同走到一边,迅速把折叠的纸宣翻拆开来。
上面寥寥数行,潦草无比,却亦字字洒脱,夺人眼目。
奸相:
见信如晤。明日请人晁晃亲自带高手到霍府,将我被囚的提刑府同伴救出来。如此,我在宫中便可不再受那人掣肘。这两天里,不必眼线,不必探子,你自然会听到我在宫中的消息,我会设法办到此项。届时,请进宫接我,把我带回。从此,我会永远安静的陪伴在你身边!只要你不嫌,不……怕。
妻,珍。
众人在后头,但见他肩膀微微颤耸,越发惊疑,冯素珍这信里到底讲了什么?!他这是愤怒,震惊、还是……什么?
“师哥,这信——”李兆廷心中疑虑越大,不禁开口相询,却见权非同缓缓转过身来,眸中粲然如星。
399()
外面又下起雪来。舒悫鹉琻
此时时辰还早,公主寝殿,连玉却难得的撩起纱帐,她还是困的紧,但心里头惦记着素珍,想过去她那里走走,又琢磨着要不要出宫一趟把素珍的情况告诉无情。
随即又想起,这素珍的信已遣人送到权府,无情也是在的,权非同想会知会一声,她再去说倒是多此一举铌。
但这是和无情见面的好借口,她嘿嘿笑了两声,终于一本正经的决定,不能重色轻友,先去看看素珍,然后……再出宫好了梵!
她素日里贪睡,这冬日里是万万起不来的,此时却蹭的一声,一个肥猪打滚弹起身来。
梳妆打扮完毕,正要出门,她家女官却送上一封信,笑道:“公主,正好你起了,否则,奴婢还要冒大不韪叫早。这是夏公公手下女官送来的,说是公主贵客的信函,请立时拆看。”
贵客?连欣不由得有些奇怪,恶狠狠道:“哪门子的客人,本宫哪里来的贵……哎吆。”
她突然叫了一声,似想起什么,将信夺过来,一抖抖开。
连欣:连玉限制我行动,请务必帮我一个忙。告诉顾惜萝我所在,让她过来找我,你莫要跟跟来,且到你母后处暂歇,在我找你前,切莫离开。请一定按我所言去做。
没有署名,但连欣一看便知是谁。
信中内容有些奇怪,但如说怪在哪处,又说不上来。她料想素珍有话要跟顾惜萝说,但是要避开连玉,只好让她转达。
是了,此时,朝会未歇,若想与顾惜萝见面,此时最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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