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宝还小,也不曾反应过来发生了何事,便只是好奇跟着,花锦花铮两个却是瞬时一左一右守在小姐身旁,余下人留在马车附近警醒看着周围,小六子尤其不同,虽仍是那副笑嘻嘻样子,可浑身散发气息立时便是不同了。
“啊……”即便齐佑有意挡着,可人一凑近乱石堆,便全都呈现在眼前了,因而瞧见面前情形,良辰还勉强忍着,花铮却是忍不住喊了出来。
良辰忍着忍着,只觉一阵气血上涌,转过头大口吸了气,才压下那股呕吐感觉。
她闭了闭眼,想叫自己忽略方才看到的景象,可如何做得到,良辰想怪道方才经过之处只见血迹不见人影。却原来炼狱在这里。
许是这一片到处都是血腥味,又加之冷风一吹。血似乎都冻在了身上,是以这些人即便满身是血,可也不曾叫他们发现。
“师姐,你没事吧?”元宝凑上前,小心翼翼问道。
见得师姐煞白的脸色,元宝想了想。忙自怀里取出个半指高的小瓶。不由分说打开放到她面前。
良辰一时不察便是闻了一下,却是发觉闻了那味道觉得好受许多,便是忍不住一把夺了过来,贪婪又吸了几口。
“呼……”良辰长出了一口气,才回身对着元宝笑笑:“没事儿,就是……一时没想到。”
元宝笑了一下,仿若方才不曾与良辰一同见过那惨象一般,脸上并不曾有任何异常,却是忽而淡淡开口道:“我曾跟师父去过南边儿。那时我大概**岁,有一日师父带我去个山庄,师姐你猜我们看到了什么?”
对上元宝歪头看过来的脸,良辰勉强应道:“什么?”
“灭门。”元宝仍是淡淡笑着。好似在讲话本一般:“一门上下一百六十三口,一个不留,师父后来告诉我的。”
良辰方有些缓过来的脸色顿时又是一片惨白,“灭门”二字像是一把剑,突兀插中了她,叫她猛然记起萧美景那些苦痛的回忆。
这些日子虽有各种事情发生,可良辰在心底一直被诸多温暖包围。因而便是无形中忽略了,原来还有个灭门在等着,那是从前萧良辰终于知晓真相之时要面对的结局。
不该忘的,不该忘的,忘了如今拥有的这些便都会消失不见,而她绝不想看到。
好在,人都还在,一切都还不曾发生,莫要忘了就好,可也不要自个儿吓唬自个儿,会改变的,一定会。
良辰深吸口气,定了定心神,心里对自己说了不少话,这才对上元宝平静的脸,好似也能叫她平静下来一般:“元宝你可知灭门意味着什么?”
不待元宝回答,良辰便是自己又接着说道:“灭门,便是什么都没了,冤仇或者恩情,希望或者绝望,无一例外。若能重来一次,我想那一百六十三人必定都会拼了命阻止。”
良辰在心里默默加了一句,如我一样。
元宝仅是为了叫师姐莫要害怕才说了自个儿幼时的经历,却不曾听懂师姐话里的意思,便是神情现出疑惑来。
看着元宝神情,良辰觉得无奈,她跟个孩子说这些做什么,许是被那二字刺激了一下,可很快便好了,她向来知道如何叫自个儿快些想通:“没什么。”
转头看着一直默默关切看着她的齐佑:“二师兄,这……要怎么做?”
这些人本与他们无关,可在郊外发生这样血案,且若真算起来,离回春谷也没多远,叫良辰不得不担忧。
显然齐佑也在想要如何做才好,到底也都是在顾着回春谷。
“救我……”
众人正皱着眉头,忽而听得有极其细小声音传来,顿时都吓了一跳,转头看去。
那一堆死尸中正有一双血手伸出,向着众人方向。
良辰觉得自个儿经过方才,胆子不知大了多少,非但不曾如花铮一般软了身子要倒下,竟还不由自主向前一步,连她自个儿都不晓得这勇气自哪里来。
“师兄,气息微弱。”良辰收回手,转头看向齐佑道。
“师姐,他还在说话。”齐佑还不曾开口,元宝却是突然抢先说道,随即也上前一步,俯下身听那人说话。
一边听那人费力发出模糊声响,一边大声说给几人听:“……救……京城……萧……大将军……”
“你说什么?你方才说萧大将军?”良辰变了神色,推开元宝自个儿上前,看着那已然没了力气的人问道。
京郊之地,这人口中竟然提及了爹爹,良辰想自个儿不会想错,能被称为萧大将军的,整个京城也便是只有爹爹一人了。
那人却像是已然耗尽最后一丝力气,再没有一点儿响动,自然也是不曾回了良辰的话。
这边迟迟不归,且还隐隐传来说话声,守在远处的小六子不知发生了何事,有些担忧,便是交代了一声,自个儿快速走过来看看。
“于大人?”小六子刚靠近前来,还不曾开口便是瞧见眼前景象,也皱了眉头,可随即便是自缝隙中瞧见那满脸血污的人,有些迟疑地开口道。
包括良辰在内的众人顿时都看向小六子,紧紧盯着他,却是见得他也是一脸不确定。
良辰忙开口道:“小六子你认得他?”
小六子慢慢点着头,眼睛仍是瞧着于大人,好似想不通这人为何会这般出现在此,轻轻说道:“若是不曾认错,这人叫于明远,是朝廷命官,从前跟着少爷去南边儿见过他,可他怎么会在此,还……”
显然朝廷命官一说吓到了众人,忙又转头去看,良辰几乎又下意识看向齐佑与元宝。
齐佑也不曾耽搁,便是忙上前抬手封住那人几处大穴,虽已经是陷入昏迷,好歹还要留住那一口气。
“回去,去回春谷。”良辰沉思片刻,还不待说出什么,齐佑便是在一旁开口说道。
“回去?”良辰犹豫。
方才听得这人口中提及爹爹开始,便是注定良辰不能放下这人不管了。
她也知晓师兄说得对,将人带回回春谷只怕是当下最好的,这人如今重伤,且小六子能认出,即便如他所说这人是自南边儿来的,可只要还有可能会叫人认出,良辰就不敢冒险这样带着进城。
若是不能放任不管,那势必就要带着,可若是要带进京城,至少也要先给他易容才行,显见得此刻是不行的。
且这人伤势极重,虽元宝跟着,即便待会儿在萧府也能救治,可显然良辰在这样时候是不会将人带回去的。
若是换了从前,良辰说不得会起了那将人带回萧府的心思,可现在,莫说这人还是个朝廷命官,便是个寻常人,这样满身是血自死人堆里爬了出来,又在生死关头惦念着爹爹,良辰也必不会什么都不想便带回家去的。
齐佑上前又是探了那人伤势,这才起身朝着良辰点了头道:“师妹你跟元宝继续进城,我带人回去,这人……怕是一时半会儿醒不了,方才护住了他心脉,回去待师父瞧了我会送信与你。”
良辰犹豫,她自是想知道更多些,方才还来不及问什么这人便是晕了,可也担忧家中娘亲,又想便是跟着再回了回春谷怕也是等不到什么,不若便是按着师兄说得做了。
到底还是都停留下来等着,因着仅有两辆马车,便是由小六子亲自赶着一辆将人送了回去,良辰等人便是老实聚在另外一辆车上等着。
一番耽搁,进了京城已经是过了午后,只顾着安顿于明远,连饭都不曾用过,可良辰并不觉得腹中饥饿,只脑中回响着于明远失去意识前那句话。
萧府门前,萧瑾带着人候着,便亲自领了元宝入府,直说是远房表弟,院子也早早就安排好了。
良辰也未曾跟元宝客气,将人交给哥哥,便是径直朝着霞来院而去。
路上还叫花锦仔细看了,好在一路救了张明远之时,良辰便是不曾伸手碰过,因而一身衣裳半点儿也不曾弄脏,倒是省了回蕴阁换衣裳时候,她也着实想快些去看看娘亲。
“你这丫头,学医术哪里就要那样拼命,瞧瞧可不知又瘦了多少?”和婉郡主看着女儿明显有些瘦削脸颊,很是心疼地说道。(未完待续。)
第一百五十三章 多行不义必自毙()
“娘,跟着师父能习得不少东西,辰儿半点儿不觉得苦。”良辰毫不羞愧说道,丝毫不提她如今这般是因着受伤,左右在师父那里这几日也看了不少医书,如此说倒也算不得欺哄娘亲。
“你这孩子。”和婉郡主到底不过是心疼女儿吃苦,见得是她自个儿愿意,自然也不会阻拦,吩咐丫头端了炖品过来,一边儿看着女儿喝一边笑着问道:“你师弟过来了?”
“嗯,被五哥带去收拾一下,待会儿就会来见娘的。”良辰放下炖盅,笑着回道。
“上次你说这孩子自幼没有爹娘?”和婉郡主问道,语气中心疼之意不难听出,做母亲的,尤其自个儿儿女都在身边,大抵都会疼这样孩子。
“嗯,自小跟着师父长大,从不知自个儿爹娘是谁,娘,你不是常念叨我跟三哥五哥总往外跑,这会儿带回来元宝,你就疼疼他吧,对了,他叫元宝。”
和婉郡主一下子就笑了出来:“这孩子名儿起得倒好。”
“正说是呢,娘你知道我爱银子,要不如何会格外疼这个小师弟?”良辰越说越顺,可着心要让娘高兴。
“这孩子,生怕旁人不知道你爱银子不是?你放心就是了,娘自会好生待你的小师弟,院子提前收拾过了,就是你五哥那旁边儿空着的七宝院,说起来这孩子倒是跟这院子有缘,便是名字都相近。”和婉郡主笑着说道。
“七宝院?”良辰闻言瞪大眼睛。显然也不曾想到娘会给元宝安排那院子。
据说当初五哥在自个儿住的院子与七宝院之间徘徊良久,最后才忍痛放弃了。显见得七宝院也是萧府一处惹人注目的所在。
后虽五哥不曾住,可萧府里也没人去打那院子主意,只因都晓得五少爷虽待人温和,却是比三少爷还不爱人离得近打扰了。
是以良辰诧异娘和五哥会这样待元宝,竟将他安排在那里,着实叫她吃惊又高兴。
和婉郡主自然瞧出女儿脸上神色。便是笑着道:“那院子是你五哥提的。你便放心就是了,里头重新收拾过了,添了不少东西,你与你五哥说过你师弟吧,照着你五哥所说,娘还给元宝添了几身衣裳,也不知合适不,余下想待他来了再说。”
“合适,五哥说得准没错。何况娘预备了什么元宝自会都喜欢的。”良辰笑眯眯应道,替元宝一口应承下来,。
她心里知晓,娘亲与元宝素未谋面。便是师父是成亲王,可若不是因着自个儿的缘故,娘自也是不会对元宝如此上心的。
母女俩说了半晌话,见得时辰差不多了,待会儿五哥就会带着元宝过来了,良辰犹豫一下,她是为何回来还不曾忘了。
“娘……”良辰低了头将最后一口喝下。这才放下炖盅,接过丫头递过的帕子轻轻拭了,摆了手示意都下去,才道:“六姐姐的事,怎么样了?”
和婉郡主闻言一愣,看来女儿确实是得着信儿才回来的,便是伸手抚了一下她的头发:“无事,娘会处理的,你莫要跟着操心了。”
看着良辰的眼中满是慈爱,女儿心疼她操劳,她自然知道,感叹女儿长大了。
良辰动了动唇,萧美景身为庶女,她的亲事娘自然会做主,可也不至于多操心,尽管萧美景闹出这事来,到底也有解决之道。
只良辰担心的是,娘不知晓萧美景打的什么主意,不知这事极有可能是她一手策划的,若依着萧美景为人,良辰相信她做得出来这事。
“娘,若我说,六姐姐想嫁入沈家,你……信吗?”良辰不想跟娘藏着掖着,她只觉必须要叫娘知道,虽说若是娘问起来她是如何知道,她根本不知要如何回答。
和婉郡主明显怔住,半晌没有说话,继而轻轻叹了口气:“你六姐姐向来心比天高。”
良辰立时便是反应过来,娘这是知晓萧美景的心思的。
可她是如何知道的?良辰稍一想便是明白了,虽说不是亲生,可萧美景也算得娘亲一手带大的,对几个庶女的性子,娘想必也是有些了解的,大约便是连着萧美景于普沅寺那一场病是何缘故也都是清楚的。
只是,说萧美景心比天高?既是心比天高,为何不命比纸薄?不都该如此的,她怎么到最后还会得偿所愿,还能冷眼看着被她陷害的人。
良辰想不通这是何缘故,正如她想不通萧美景为何会那般不知足?
罢了,想不通便不去想,她也无暇去在意萧美景的想法,哪怕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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