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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帝师- 第11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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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杀。”
  周指挥转过身,大步上前,长刀猛然出鞘。
  冷光挥过,带路的海匪已身首分离。
  首级落地,面上仍带震惊之色,双眼圆睁,满是骇然。
  “岛上贼匪,一个不留!”
  “遵命!”
  如此恶徒,杀一百次,也难赎其罪!
  官兵携带怒火,四十余名海盗全部死在刀下。尸身丢入海中,告慰死在海贼手中的魂灵。
  离开海岛,周指挥写好奏疏,请杨瓒过目。
  “此岛位置险要,当上奏朝廷,请于此处设立卫所,进了护卫海疆,出可剿匪擒贼!”
  奏疏经王主事润色,加盖钦差指挥官印,交由锦衣卫。待官船下次靠岸,由陆路送往神京。
  接下来的航程,自周指挥一下,皆像是吞了火药。无需杨瓒出言,兵船一路乘风破浪,凡海图上标注的贼窝,均遭炮火洗礼。
  四百官兵,骤然成了四百杀神,遇上海盗,只一个字:杀!
  炮声隆隆,岛上火起。
  海船被凿穿,沉入海底。
  海贼豕窜狼逋,惶惶然如丧家之犬。
  周指挥号令两艘官船,所向披靡。遇岛攻岛,遇船击船。反抗者,格杀勿论。
  海盗凶,官兵更凶;海盗狠,官兵更狠!
  至四月下旬,已有六股海匪被官军剿灭,除被掳掠的村民船工,匪首之下,几乎人畜不留。
  凶名传出,海匪闻风丧胆,岸上州府亦得到消息。有地方官员不知内情,以“杀俘不祥”之名,上奏朝廷。奏疏没到天子面前,就被内阁截了下来。
  按照李阁老的意思,这样的奏疏,以后莫要递送到天子跟前。
  “贼寇之流,杀便杀了。”刘阁老更干脆,“当严查上疏之人。若与贼匪勾结,定严惩不贷!”
  谢阁老表示,他没有意见,一切听两位兄台之意。
  朱厚照知晓,二话不说,翻开杨瓒递送的名单,选出被勾画之人,令锦衣卫即刻出京,全部押入诏狱,听候审问。
  “罪证属实,依律严惩!”
  天子高举圣祖高皇帝之法,开口祖宗闭口组训,谁敢出言反驳,即是不敬。查到和地方勾连,收受赃银,立即送去大理寺喝茶。
  继续执迷不悟,和天子呛声,直接下诏狱,由东厂和锦衣卫轮番做思想工作,总有幡然醒悟,回归正道的一天。
  钦差剿匪,天子抓人。
  单是四月上旬,刑科签出的驾帖便多达二十一张。
  青、莱等州的官员,各个提心吊胆,唯恐哪一日祸从天降,锦衣卫持驾帖踹门。
  上疏弹劾钦差的官员,第一批被押解入京。从家中搜出白银千余两,直接对半分,一半送内库,一半进国库。
  凡落实罪名的贪官,皆仿效此例。
  户部光禄寺支持天子肃清朝纲。内阁不表态,即是默认。
  朝中文武看得清楚明白,这种情况下,谁敢站出来反对,明摆着想丢官去仕。
  至于地方的求救,能断则断。实在断不掉,只能挥刀自行斩断。
  神京的风雨,暂止于山东,未及江淮等地。加上锦衣卫刻意封锁消息,江南等地官员听闻,只以为是当地官员贪墨库银,事发被朝廷追究,少会同南下的钦差联系到一起。
  过盐城时,官船短暂靠岸。
  获救的村民被送下船,各自还家。
  得卫所通报,地方文武陆续赶至,递帖拜见钦差。
  未见杨瓒,先看到兵船上的卫军,无不倒吸一口凉气。
  凶神恶煞,浑身血光,目光似刀子一般,实是少见。
  这真是登州卫的水军?
  “此等勇壮,老夫只在边镇见过。”
  淮安知府出身北地,不惑之年才考中进士。后外放南直隶,由七品知县做起,先后调任扬州、镇江、常州等地,经过二十三年,几乎将南直隶走遍,方成淮安知府。
  经历成化、弘治两朝,今上登基,王知府本欲乞致仕高老。奏疏递上去,很快被驳了回来。本欲再递,江浙忽然闹出大事。
  府衙捕盗通判和卫所捕盗主簿被缉拿,即便不知内情,也晓得情况不妙。
  拿人的锦衣卫被截杀,天子震怒,派遣钦差南下。
  这个关头,稍有不慎,别说江浙,整个江南官场都要震荡。
  南直隶官员乞致仕,无论什么理由,一概不允。淮安知府也就歇了告老的心思。
  回首二十多年官场生涯,有功有过。
  唯一值得欣慰的是,从未曾涉及江浙福建那滩浑水。
  他的确贪墨,依圣祖皇帝年间法令,砍十次头都足够。但他素来厌恶海匪,对倭贼更是深恶痛绝。在任期间,曾三次上疏朝廷,请肃清淮安匪患,并下令州县官员,严查匪盗,官声算是不错。
  这次,杨瓒和周指挥联手剿匪,消息传来,南直隶官员反应不一,有赞同,拍手称大快人心;亦有暗自摇头,觉得杀戮太过,有伤天和。
  淮安知府则精神一振,不顾幕僚阻拦,快马加鞭赶往盐城,就为见杨瓒一面。
  “老夫年将古稀,儿孙皆无心仕途,有何可惧!”
  见到下船的卫军,王知府震惊不已。再看一身绯袍,年不及弱冠,眉清目秀的钦差,差点把胡子揪断。
  传言钦差年轻,他本有心理准备。只是没料到,竟会如此年轻!
  王守仁忙着清点缴获的金银,记录装箱,自然留在船上。刘瑾倒是跟了下来,一身圆领葵花衫,袖着手,眯眼看人。似在估量,能在这些地方官身上砍几刀,收获几箱金银。
  “诸位有礼。”
  南下途中,杨瓒很少同地方官员打交道。
  为安置从海盗处救出的村民,他必须露面。否则,遇到某个异想天开,诬指村民为匪,借机邀功请赏的,必会气得肝疼。
  一番寒暄,发现淮安知府远比现象中清明,官声也算不错。将人交给对方安置,杨瓒勉强能够安心。
  “王太守,一切有劳。”
  “下官自当尽力。”
  年纪虽大,品级却低于对方。兼杨瓒身负圣命,淮安知府自不能托大。
  客气一番,杨瓒大功告成,返回官船。
  刘瑾上前两步,呵呵一笑,道:“诸位,咱家有礼了。”
  晕船加上恐高,刘公公随船南下,一路掉膘。
  本是张圆脸,如今瘦成长脸。眯眼一笑,声调微高,直让众人头皮发麻,心生寒意。
  打过招呼,刘瑾不废话,直接开始敲打,准确点说,敲诈。
  诸位的拜帖,钦差不收,都是咱家收着。
  表礼必须有。
  几十两,打发叫花子呐?也能拿得出手!
  少于二百两,休要往咱家跟前递!
  拿不出来?
  是真拿不出来还是不肯拿?
  “别以为咱家真不知道。”
  刘公公眼放寒光。
  “咱家司礼监出身,在神机营监枪,东厂也能说得上话。”
  官船之上,东厂番子和锦衣卫都不缺。各位有多少家底,咱家可都知道。
  知趣的话,乖乖送礼拿钱,自然是你好我好大家好。不知趣,大可等着番子上门。
  到时候,就不是几百两银子的的事了,而是抄家!
  总之两个字,给钱!
  给也得给,不给也得给!
  刘瑾嘿嘿冷笑,众人冒出一身冷汗。
  钦差传言真假,有待商榷。
  这个刘公公,当真和传说中一模一样,嚣张跋扈,死要钱!
  “再有,”刘瑾拉长声音,扫过盐城当地官员,阴沉道,“吕知县是哪位?咱家久闻其名,欲当面一见。”
  话落,即有一个穿着青袍,年约四十许的官员走出,拱手道:“下官有礼。”
  “有礼?有礼你个xx!”
  刘瑾骤然暴喝,举起牙牌,当面抽了过去。
  几番被杨佥宪抽脸,从哪个角度最合适,用什么力道最疼,刘公公有切身体会。积累下经验,掉头抽旁人,自然是一抽一个准。
  动作快狠准,大有青出于蓝而胜于蓝的态势。
  “你……”
  吕知县万没想到,刘瑾二话不说,竟以牙牌抽脸!
  哪怕是个小县县令,也是朝廷命官。被一个宦官抽脸,如何说得过去,今后如何在官场立足,又怎能在同僚面前抬起头来!
  额头鼓起青筋,吕知县满脸赤红。
  短暂惊讶之后,在场官员俱面现怒色。
  无论同吕知县是否有交情,平时是不是有龃龉,都对刘瑾嗔目而视。更有两名官员,当场怒斥出声。
  奸宦如此作为,哪里是抽吕知县,分明是抽所有淮安文官的脸!
  “不服气?”
  刘瑾嘿嘿冷笑,自袖中取出一叠纸,劈头盖脸砸到吕知县头上。
  “看看吧,看清楚,告诉咱家,你该不该抽?”
  纸张飘散,如雪花飞扬。
  吕知县捡起两页,看过之后,脸色由红转白,继而变得惨白。
  “庇护青皮无赖开赌坊,设局祸害小民,欺夺民财,你到底是贼匪还是一县的父母官?这且不算,更勾结奸商,欺上瞒下,为海贼通风报信,打杀报官的村民,你自己说,你该不该打?该不该杀?!”
  杨瓒一路剿匪,取得大量海贼口供。
  其中,为海匪通风报信、走私销赃的商人,不下三十余。仅淮安等地,被买通的地方官,两个巴掌都数不过来。
  吕知县即是其中之一。
  原本,杨瓒不打算拿他开刀,时候未到。
  未料想,海贼竟然供出,吕知县私开赌坊,纵容青皮欺民。每次海盗上岸,都以赌坊为掩护,交易销赃。
  刘瑾看到供词,当即炸了。
  这是官还是贼?
  骂咱家是奸宦,这些读书人又算什么东西!
  “咳!”
  杨瓒咳嗽一声,不得不提醒,他也是个读书人。骂可以,别这么大面积撒网,波及无辜。
  刘公公哼了一声,怒火难平。
  杨瓒斟酌片刻,干脆顺水推舟,让刘公公发泄这场怒气。顺便看看,当地官员是什么反应。
  会不会惊动江浙,打草惊蛇……杨瓒微微眯眼,真惊动了,未必不是件好事。
  刘公公得了准话,随便怎么做,别出人命就成。当即撸胳膊挽袖子,就要下船开撕。
  吕知县不幸撞上枪口,不死也要脱层皮。
  王知府等看到供词,脸色变了几变。看吕知县的目光,不由带上厌恶。
  但厌恶归厌恶,不能真将他交到宦官手里。
  要断罪,也该经地方有司递送刑部大理寺。任由一个宦官任意而为,盐城乃至淮安的文官,脸皮都会被踩到地上,狠踏两脚。
  “此人有罪,当由有司审问公断。刘公公奉旨南下,不可滥动私刑!”
  意外的,刘瑾很好说话。
  点头表示,太守大人说的对,咱家的确不该这般。
  王知府愣住。
  “太守秉公,咱家自无二话,供词一并交于太守,递送有司公断。救回的村民中,有两人可为证,证明此人同奸商海匪勾结。”
  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想私下里动手脚,减轻罪名都不可能。
  交代完,不等王知府出声,话锋又是一转。
  “咱家不入驿站,拜帖和表礼还请送到船上。”
  “……”
  临走不忘要礼,当真是嚣张跋扈,死要钱!
  刘瑾的一举一动,皆被杨瓒看在眼中。
  待刘公公返回,笑着将人请入船舱,亲自递上一杯温茶,道:“刘公公辛苦。”
  接过茶盏,刘瑾没有半点得意,怀疑的看着杨瓒,心中登时拉起警报。
  无事献殷勤,这姓杨的又打什么主意?
  果然,下一刻就听杨瓒道:“船将过扬州,本官又得几份口供,刘公公可要看看?”
  一口茶含在嘴里,吞也不是,吐也不是。
  看看?
  想不看,成吗?
  自然不成。
  放下茶盏,刘公公低头认命。
  反正都是掐,早一天晚一天,是南直隶的官还是江浙的官,又有什么区别?
  都不是好东西,掐死一个少一个!
  接过供词,刘瑾认真翻看。
  杨瓒端起茶盏,嗅一口茶香,嘴角轻勾。
  果然好茶。
  京城带来的茶早已告罄。
  壶中是从海匪处的缴获。周指挥不好茶,又不能上交朝廷,全部送上官船。
  杨瓒坦然收下,没令锦衣卫贴封条,而是另外装箱,同几箱成色不好的银饼,以及二十匹绸缎放到一处,留待他用。
  先时六股海盗,人数稀少,装备不精,只算是练手。
  盘踞在江浙沿海的许光头谢十六,才是他的最终目标。
  百余条船,上千匪徒,两条兵船根本不够看。
  对付这股悍匪,绝不能如之前一般,贸然强攻。
  周指挥心下明白,想要拿下上千匪徒,需得当地卫所出兵。事后论功,有杨瓒在,该是自己麾下的功劳,旁人必定占不去。
  不能强攻,又该如何解决这股匪患?
  联系江浙卫所,难保不会被海贼的探子钻空子,送出消息。如许光头和谢十六故技重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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