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蛇后很悍粉诱人》

下载本书

添加书签

蛇后很悍粉诱人- 第40部分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虽然这桥身已改建,铺了钢筋水泥,可以通行汽车,也有来自各方的游人,踩着残雪,在附庸风雅,发出造作的赞叹感慨,这些都不再那么容易就把我俩吵醒了。
        西湖本身也毫无内涵,既不懂思想,又从不汹涌,简直是个白痴。竟然赢得骚人墨客的吟咏,说什么“山外青山楼外楼,西湖歌舞几时休?暖风熏得游人醉,直把杭州作“泳州”。真是可笑。
        我在西湖的岁月,不曾如此诗意过。如果可以挑拣,但愿一切都没发生。
        远处,又传来清悠轻忽的钟声,不知是北山的灵隐寺,抑南山的净慈寺,响起了晚钟。把身子转了一下,继续我的好梦。
        我不愿意起来呀。
        但春雪初融,春雷乍响,我们便也只好被惊醒。年复一年。
        我的喜怒哀乐生老病,都在西格发生,除了死。我的终身职业是“修炼”,谁知道修炼是一种什么样的勾当?修炼下去,又有什么好处?谁?我最大的痛会是不可以评一盘级一千三百多岁了,还得一直修炼下去,伊于胡底?这竟是不可挑拣的。
        除了职业,不可挑拣的还有很多。譬如命运。为什么在我命运中,出了个小岔子?当然,那时比较年轻,才五百多岁,功力不足,故也做了荒唐事儿。
        ——我忘了告诉你,我是一条蛇。
        我是一条音色的蛇。
        并不可以改变自己的颜色,只得喜爱它。一千三百多年来,直到永远。
        在年轻的时候,时维南宋孝宗淳熙年间,那时我大抵五百多岁。
        元种未定。半昏半醒。
        湖边的大树也许还要比我老。它的根,伸延至湖底,贪胜不知足,抓得又深又率。
        于此别有洞天,我也就窜进去,据作自己的地盘。天性颇懒,乘机调匀呼吸入梦。分叉的长舌,不自觉地微露。
        我躺在一块磷峋大石的旁边。压根儿不知道它其实不是石头,而是石头鱼。
        迷糊中,“它”黑褐的身子在水底略动。混饨而阴森,背上如箭一下窜出,向我迸出毒外。看不出那蠢笨东西,瞪着黯绿色阴森的小眼睛,竟把我当作猎物!
        毒汁射在鳞片上,叫我一惊而醒。
        太讨厌了。
        自己不去修炼,专门觑个空子攻击人家,妈的我把尾巴一摆,企图发力。——痛!
        啊,原来这蠢笨之物毒性奇重,一瞬间我清楚地看到它一挑细白但锋利的尖齿。
        它吃得下我?我不信!
        连忙运气,毒汁化雾竟攻入心窍,叫我一阵抽搐。糟了糟了,蛇游浅水遭鱼戏,这是漫天理的。但那剧痛,如一束黑色的乱箭,在我体内粗暴地放射,我极力挣扎。它喋喋地笑了。
        出师末捷身先死,我浑身酸软地在懊悔,何以我不安安分分做一条狰狞的毒蛇?好与之一决胜负,胜了即时把它吃掉。
        我乏力地喘气……
        ——幸好她及时出现了。
        不知何处,一物急速流动,如巨兽,却是优雅而沉敛。长长的身子迅雷不及掩耳地将它一卷,石头鱼受此紧抱,即时迸裂。她干掉它,在一个危难的时刻,却从容如用一只手捏碎了一块硬泥巴,它成了粉末。混作一摊黑水。
        她在我中毒之处用力嘘一口气,那毒雾被逼迁似的,迫不及待自我口中呼出,消散成泡沫。
        我望着七寸处,一身冷汗。
        她是一条白色的蛇。不言不笑。
        惊魂甫定。
        我呆视对方的银白冷艳鳞光,打开僵局:
        “谢你相助。”
        她冷冷地瞅着我,既是同类,何必令我不自在?不过她是救命恩人,在面前,我先自矮了半截。
        半晌,她道:
        “原来也是冥冥中被挑拣出来的试验品。”
        “哦,”我恍然,“难怪我不得好死,只因死不了。但世上有那么多蛇,何以我们会与别不同?试验的是什么?”
        “长生不老。”
        “这有什么好处?”
        “好处是慢慢才领悟到的。你几岁?”
        我连忙审视身上的鳞片:
        “十、十五、二十、二十五、三十……,哦,已五百多岁了!”
        她冷傲地浅笑。气定神闲:
        “我一千岁。”
        我对她很信服。近乎讨好:
        “你比我漂亮,法力比我高强,又比我老——”
        素贞与我,情同姊妹。
        既然我俩是无缘无故地拥有超卓的能力,则也无谓谦逊退让。眼见其他同类,长到差不多肥美了,便被人破皮挤胆。烹肉调羹,一生也就完蛋了。我们袖手旁观,很瞧不起。正是各有前因,怎羡妒得上?
        我来的时候,正是中国文化最鼎盛的唐朝,万花如锦的场面都见过了,还有什么遗憾?盛极而衰,否极泰来,宋宝南渡苟安,人民苟安,我俩也苟安。杭州变化不大。
        素贞见的世面比我广,点子比我多。便决定追随她左右,好歹有个照应。
        那天我嗅到阵阵香气,打了个喷嚏。
        “姊姊是你身上发出来吗?为什么用花香来掩盖腥气馋液呢?我不习惯花的味道。”
        “你不觉得闷吗?”
        “不。我日夕思想自己何以与别不同,已经很忙。”
        “我比你早思想五百年,到了今天依然参不透。我俩不若找些消遣。”
        她在我跟前旋身。
        她穿上了最流行的服饰,是丝罗的孺裙,裙幅有细炯,飘带上还佩了一个玉环,一身素白。
        原来她用郁金香草研计,浸染了裙子,所以,在旋身走动之时,便散发出香气来。
        于是我也幻了人形,青绸衫子,青绸裙子。自己也很满意。
        初成人立,犹带软弱,不时倚着树挨着墙。素贞忙把我扶直扶正,瞧不过眼:
        “人有人样,怎可还像软皮蛇?”
        “我真不明白,为什么人要直着身子走,太辛苦了,累死人!”
        “这有何难?看,挺身而出不就成了?”
        “人都爱挺身而出,瞎勇敢。”我前南咕咕,“唉,这‘脚’!还有十只没用的脚趾,脚趾上还有趾甲,真是小事化大,简单化复杂!”
        “你不也想得道成人吗?”
        “是是是。”
        我临水照照影子,扭动一下腰肢。漾起细浪,原来这是“娇媚”之状,我掩不了兴奋,回首一看素贞,她才设我大惊小怪,不当一回事地飘然远去,我自惭形秽,就是没见过世面,扭动夸张。
        既是装扮好了,便结伴到西湖漫游去。
        上孤山,踏苏堤。
        到了西冷桥畔,近面即见一座石色黝绿的古墓,亭前石柱有联曰:
        “桃花流水杏然去,油壁香车不再逢。”
        这是苏小小的芳家。
        “苏小小?是谁呢?唤作刊刊。’,一看便知是短命种。”
        “小青别贫嘴,别因为自己长生,嘲笑别人短命。”
        我撇撇嘴:
        “她不会知道啦。我又不认得她。啊,对了,你认得她吗?”
        “认得。她就是南齐时人。”
        “哦,那是你的时代。”
        “据说她是一个娼妓。”
        “娼妓是什么?”
        “这……听说是要陪伴不同的男人。”
        “男人是什么?”
        “小小写过一首诗:‘妾乘油壁车,郎骑青骆马。何处结同心“西冷松柏下’。男人也许就是‘郎’吧。”
        “哈哈哈!枉你修炼比我早,原来你也不知道男人是什么!”
        ““谁说我不知道?”素贞不堪受辱,杏眼圆瞪。蛇的眼睛,瞪得一望无际。
        “你讲解一下好吗?我实在不知道。——当然,我见过,但我不知道。”
        “那是一种——叫女人伤心的同类。”素贞试图把她的耳闻目睹,以显浅话语给我细数前朝,“苏小小的男人,叫她长怨十字街;杨玉环的男人,因六军不发,在马鬼坡赐她白绫自缢;鱼玄机的男人,使她嗟叹‘易求无价宝,难得有情郎’;霍小玉的男人,害她痴爱怨愤,玉殒香销;王宝别的男人,在她苦守寒窑十八年后,竟也娶了西凉国的代战公主;……”
        我听得很不耐烦,就在西冷桥畔小小墓前,瘫倒大睡。素贞怎么推,都推不动。
        那与我无关的故事,他人的伤心史,册籍上的艳屑。真的,有什么好听?
        我最大的快乐是吃饱了睡,睡饱了吃。五百年不变。
        不过幻化人形也是一项有趣的消遣。有时我俩也勤于装扮,好叫对方耳目一新。我俩学着妇女们因袭唐代之旧,以罗绢通草或金玉既得制成桃、杏。荷、菊、梅等各种花朵,管插髯上。或设计些石榴、双蝶、云彩等绣花,缀在裙相间。或在鞋上绣了飞凤彩鸟,款步而过。简单快乐。
        我相信素贞其实也不知道男人。她什么都假装知道。
        寒来暑往,过了不少日子。直至有一天——这天正是阳春三月三,西湖边柳条嫩绿,桃花艳红,有一个白发白须老头儿,挑副担子来卖汤圆。他扯开嗓门直喊:
        “吃汤圆库!吃汤圆步!大汤圆一个铜锅卖三只,小汤圆三个钢钢卖一只。”
        我们混迹人丛,听着也笑起来。
        有人说:
        “老头儿呀,你喊错了,快把大汤圆和小汤圆的价钱换一换吧。”
        他不听,照样大喊:‘大汤圆一个铜钢卖三只,小汤圆三个铜锅卖一只。”
        人们朝他担子围拢,都买大汤圆吃。转瞬间,锅里的大汤圆就捞光了。
        我和素贞站在一旁,看见这光景,也不明所以。真是,谁还会花钱买他的小汤圆?
        那老头儿朝我们一瞧,我一时兴到,便掏出三个钢钢来买他的小汤圆,看看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
        —其实,我干不该万不该,买了他的小汤圆,一切都是我的错。如果不买,什么都不会发生。
        他接过钱,先舀一碗开水,再自一只小汤圆在碗里。端着碗蹲下身来,用嘴唇朝碗里吹口气,邓小汤圆绕着碗沿,咕咯咯滚转起来。老头儿见我和素贞好奇地注视着,心中不无得意,于是再舀了一只小汤圆,道:
        “这是送的。”
        他把碗端过来,两只团团乱滚的小汤圆,十分诱惑。扑鼻的异香,动人的色相。
        而且,人人吃了他的大汤圆,都赞不绝口,可见也是人间美食。
        素贞自恃有千年道行,我好歹也修炼五百载,有什么顾忌?我俩不怕毒药——我俩本身已是毒药!
        谁知舀起汤圆,正想吃时,那东西就像活过来似的,一下子蹦进我们口中,直滑溜到肚子里,再也不肯出来了。
        老头儿哈哈一笑,变回真身。原来他就是吕洞宾!
        这个杀子刀的seqing狂,诓了我们吞下他的七情六欲仙儿。
        哼着“吕洞宾”,一听他的名字就知他决非正人君子了。象形、形声、指事、会意、转注、假借,在在显示出这名字之不文。名字那么不文,人更不堪。他是我们的前辈,也是专业“修炼”,发行自是更高,不好好朝他班上攀,反四出调戏女子,凡间的境界的,他都跃跃欲试。有空便游戏人间,从来不想想,一时的玩乐,会贻下什么祸患。
        “两位姑娘,你们着实也太闷了吧,吃了我的汤圆,开了窍,你们,哈哈!…”
        然后扬长而去。
        留下一个汤圆摊子,谁收拾?
        留下我俩目瞪口呆,面面相觑,谁收拾?
        一发不可收拾。
        这祸是我惹的。直到如今,八百年了,仍是我心头的一个疤。
        当下,匆匆回到西湖断桥底下,在地面蜿蜒扭曲挤压,企图把那小汤圆给弄出来,谁知名就像人间的是非,入了肺腑,有力难拔,再也弄不出来了。
        我们静待它消化。
        心想,我们与世无争,与人无忧,不应该遇到报应呀。也许吕洞宾只是开玩笑。
        过了几天,没有异状。不痛不痒,无灾无难。那小汤圆是——什么七情六欲仙儿?一定是仙家的丹药,用以增加功力的。
        渐渐,我便把此事置诸脑后了。
        一天我悠悠醒来,不见了身畔的素贞。
        她一定是到那烟霞洞、石屋洞、水乐洞等处倘样了。我找她去。但她没有钻洞,她在花港牡丹丛畔,凝望着水中那鲜红嫩授,双双泛游的金鱼。
        “姊姊,”我喊她,“你今天
小提示:按 回车 [Enter] 键 返回书目,按 ←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 键 进入下一页。 赞一下 添加书签加入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