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谨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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谨言- 第7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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钱伯喜咽了口唾沫,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能一声又一声的念着:“好家伙,我的乖乖!”

杜豫章没比他好多少,整个人愣在原地。戴国饶的手都在隐隐发抖。

楼少帅握在李谨言胳膊上的手,用力得让他有些发疼。李谨言动了动胳膊,他才放开。

“这件事必须保密!”楼少帅转过头,对站在一旁,几乎魂飞天外的季副官说道:“将参与到这场实验的所有人员登记造册,包括场外的守卫。”

“是!”

“参与改装的人员也要一一查明核实。”

“是!”

“马上去办。”

“是!”

杜维严听到楼少帅的命令,立刻小跑上前,对楼少帅说道:“少帅,这些事言少爷之前都吩咐过了。这些人的名单,包括他们家人都已经登记造册。尤其是几个老师傅和技术人员,都事先签订了保密合同,不允许通过任何方式泄密。”

楼少帅转头看向李谨言,李谨言咧嘴笑了笑:“保密很重要。”

戴着白手套的大手重重的压在了李谨言的肩膀上,楼少帅俯身,嘴唇靠近李谨言的耳边,似乎想说什么,却最终什么也没说,只是轻轻咬了一下他的耳垂。抬起头,正了正帽子,抬步朝试验场中的改装坦克走去。

李谨言倏地瞪大了眼睛,捂着耳朵,楼少帅这是想表达什么?哪怕再说“你很好”三个字,也比咬他一口强吧?

就在李三少纠结的时候,身后突然响起了一声咳嗽,李谨言转过头,看到一身长衫的戴国饶单手握拳抵在唇边,朝他笑了笑。

“言少爷,在下戴国饶,现任热河省省长一职。”

“戴省长,你好。”李谨言心下有些打鼓,刚刚楼少帅咬他,是不是被这个人看到了?

“在下早就闻听言少爷的大名,如今一见果然名不虚传。言少爷年轻有为,当真是我北六省之幸。”

李谨言:“……”不愧是官场老油条,夸人都夸得这么有水平。

李三少这边正和戴省长说话,楼少帅和两个师长已经围着那辆坦克研究起来。杜维严和一个老师傅站在一旁,不时为他们解答一些问题。坦克里的人也走了出来,包括车长,机枪手,驾驶员共七人,由于没有炮塔,炮手暂缺。

“这东西叫什么?不能就叫改装拖拉机吧?”

“言少爷说,这叫坦克。”

“坦克?”杜豫章诧异的挑起了一边的眉毛,“tank?水柜?”难不成这里面还装了个水箱?

“老杜,你拽什么洋文,到底怎么回事问问言少爷不就清楚了?”

“也是。”

李谨言听到这个问题也有些挠头,他当时只是习惯性的说这东西叫坦克,谁知道这些人会因为一个名字较真。

“我没想那么多,就随口一说。”李谨言拍了拍坦克的履带,“其实我更想叫它丑八怪,只是杜厂长他们坚决反对。”话落,耸了耸肩膀。

“丑八怪?”

“是啊,”李谨言理所当然的点头,“没看这东西有多丑。”

当初李谨言看到这辆坦克的第一眼时,心中只有一个念头,还可以更难看点吗?

不说虎式,豹式,西尔曼,谢里登,也不说炮塔直接用沙模浇铸的T…34,就连拖了两个转向轮的马克一型都比它好看!

就算在这世界上它相当于坦克的鼻祖,可“长相”也不能这么对不起观众吧?

与李谨言的观点相反,军工厂众人,包括厂长杜维严和专门改装这辆坦克的老师傅,以及参与整场实验的相关人员,都不觉得这东西难看。看着它的样子,就像是在看一个绝世美人。

李谨言也只能安慰自己,跨越了一个世纪的审美,不能要求太高。难看没关系,能用就行!有了它,俄国人算什么?哥萨克算什么?日本矬子算什么?坦克开过去,全部碾压!

可无论怎么催眠自己,见惯了后世坦克的李三少,还是觉得眼前这辆坦克当真是丑得无与伦比……

最终,这辆坦克还是被命名为“丑八怪一型”,就算杜维严等人提出了反对,只要楼少帅拍板,没人能改。谁让李谨言抱的大腿比较粗?没办法的事情。

按照李谨言的话来说,这只是最初的型号,以后肯定还有二型,三型,等到华夏军工能自己制造底盘和内燃机,炼钢水平也提高之后,坦克的外观肯定会有所改进,完全可以从丑八怪跃升到美人水准。军工厂众人似乎也受到了刺激,埋头开始了武器研发,尤其是几个老师傅,在不到五年的时间里,华夏的坦克已经更新换代三次!

只不过,那时“丑八怪”这个称呼已经深植在兵哥们的心中,无法改变。

按照坦克兵们的话来说,“别看我很丑,但我很优秀!”

这句话也在一战的战场上得到了证实。每当进攻防守严密的敌方阵地,联军军官常常呼叫炮火支援,华夏军官却不约而同的呼叫“丑八怪”。就算英国人在1915年研制出了马克一型坦克,但比起经常在战场上抛锚的马克,显然还是丑八怪性能优良得多。

就连英军的前线指挥官黑哥也说,“给我一百辆马克一型,我可以越过索姆河,给我一百辆丑八怪,我能够直接打到柏林!”

话虽然夸张,却足以证明当时的华夏坦克,在一战的战场上占据了何等重要的地位。

当德国人知道华夏人能够研发出如此优良的坦克,靠的完全是他们的借款和帮忙建造的兵工厂时,不知会作何感想?

恐怕只有老天知道。

76、第七十六章

民国四年;公历1912年8月13日;农历七月初一;宜入殓

楼大帅的灵堂设在大帅府的正厅;府门前挂上了白幡;大门至正厅的沿途摆放着国内各界人士敬献的挽联和花圈。其中各国公使和驻北六省领事送来的挽联尤其醒目。日本的伊集院公使也送来了一副挽联;却被楼家弃在一旁,找遍了灵堂;才在角落里看到这副挽联;上面不知道被谁踩了一脚。日本领事气得吹胡子瞪眼,可没人理他。

楼夫人一身缟素的坐在灵堂前;面容憔悴;眼圈微红;乌黑的发在脑后挽了一个圆髻,发髻上只插着一根银簪,耳上颈上首饰全无,腕子上是一只镂空的银镯。

李谨言站在她身边,心里还在纳闷,昨天楼夫人的脸色还十分红润,晚餐整整吃了两碗米饭,怎么今天一早就变得脸色蜡黄,憔悴成这个样子?难道是因为大帅……不可能吧?明明是楼夫人提醒他关于沈泽平的事情,他才特地让哑叔的人去牢里打探,发现人家老先生压根不像是去坐牢的,除了手指上的伤让行动不太方便,每天吃饱了睡睡醒了吃,根本就像是去里面养膘的。

顺着沈泽平这条线索,哑叔查明了那批药品的流向,也查到了展长青的身上。虽然证据摆在眼前,李谨言还是不相信展长青会做出这种事情,依据自己所了解的,他根本不是这样的人,这件事绝对有隐情。

事实证明,李谨言是对的。

就在几天前,哑叔的人发现展长青亲自到火车站去接人,看不清脸,但其中一人的身高体型都很像楼大帅。另外几个保镖伙计虽然是便装打扮,在行家眼里,也掩不去一身彪悍之气。

昨夜楼少帅告诉他,向德国借款的合同已经签订,借款的金额提升至八千万,李谨言更加肯定了心中的猜测。展长青是个行事谨慎的的人,他不会轻易变动借款金额,还一加就是几千万,做这个决定既然不是楼少帅,那就只能是楼大帅!

让李谨言想不通的是,既然楼大帅还活得好好的,为什么要刻意隐藏消息?难道是隐藏在暗处的人再次动手?

“言儿,想什么呢?”楼夫人拉了李谨言一下,有些的担心的看着他,“你脸色有些不好,是不是累着了?”

“没事,娘。”李谨言摇摇头,“你的脸色才真的是不好。要不你先到后堂去歇歇,等到人都来了,我再去请你。”

“你指这个?”楼夫人用手绢在脸颊上按了按,给李谨言看,李谨言顿时无语了。他早该猜到,明明丫头说楼夫人昨夜睡得挺好,怎么突然憔悴成这样,原来都是粉!

“至少得让外人看着是那么回事。”

“……”他确定楼夫人已经知道了楼大帅没有驾鹤西归。否则不会表现出这样的态度。依照楼夫人的态度,李谨言总觉得楼大帅回来之后会十分的悲剧。

应该是他想多了吧?

“大帅到底有没有事,我想你和逍儿也心里有数,今天肯定会有一场好戏。你等下去端两盘点心来,避着点人,咱们娘俩就等着看戏吧。”

李谨言:“……”

上午九点,来祭奠的人陆续抵达。

由于火车被炸,车厢里的人都被烧得面目全非,根本无法辨认,灵堂里的棺材便只摆放了一套督帅礼服。

楼少帅站在一旁,并没穿丧服,而是如往日般一身军装,只是肩章被取了下来,手臂上挽着黑布。李谨言也以楼家人的身份站在灵堂里,只是每当有夫人太太拉着他,对他说“节哀顺变”时,李三少就忍不住嘴角直抽,就算他是楼家的“少夫人”,可他好歹也是个男人!这些夫人太太毫不避嫌的拉过他的手又拍又摸的,真是为了安慰他,还是占他便宜?

来祭奠的人多是北六省官员及北方政商界人士,各省督帅也不乏亲自前来的,例如湖北的宋琦宁,山东的韩庵山。宋琦宁当真是为楼大帅的“去世”悲痛,韩庵山则是因为地盘已经实际上被瓜分,知道自己这个督帅也当不长了,早晚得去做个愚公,北六省在全国的实力都是数一数二的,不如趁此机会来结个善缘。为此,他还奉上了整整三万块大洋的奠仪。

在各省督帅之后,是北方大总统司马君,南方临时大总统宋舟没有亲自前来,而是派来了他的继承人宋武,随行的还有南六省第二十二师的师长孙清泉。

宋武同样是一身戎装,在场众人不由得将他和楼少帅做起了对比。同样的出身显赫,年轻有为,单纯只看外表,当真不分轩轾。只在个人建树上,宋武实在比不上楼逍。

楼少帅凭借同俄国人的满洲里一战声名鹊起,又在山东干脆利落的吞了唐廷山和薛定州手下的两个师,露了一回手腕,加上楼大帅“去世”后掌管北六省,行事沉稳老道,之前因为他年轻而看轻他的,都跌碎了一地眼镜。

宋武目前在国内尚未有太大的作为,之前南北内战时,固守兖州算是可圈可点,但同楼少帅一比,还是差了一截。

“楼兄,节哀顺变。”宋武此次前来并未只为了祭奠,可现在实在不是说话的好时机,奉上奠仪,便和孙清泉一起退到了一旁。

孙清泉道:“少帅,司马君在那边看着呢,不必急在一时,免得露了行迹。”

“我知道。”宋武道:“姨父,那个就是李家的三少爷?我听说他做生意的手腕一流。”

“恩,是他。”孙清泉道:“我妹妹和妹夫在楼家的家化厂有股份,每个季度的分红都不少。连洋人都排着队给家化厂下订单,国内更不用说了。要是货源供应不上,恐怕都要打破头。”

“是吗?”宋武看着李谨言,神情微动,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灵堂外突然传来一阵喧闹,几个臂缠黑布的大兵押着两个穿着军装,扛着少将和中将军衔的男人走了进来。两人被五花大绑,嘴也被布堵上,样子十分狼狈。人群中不乏认识他们的人,不由发出了几声低呼。

这两人正是孟复和孟稠!

孟复孟稠两人直接被按跪在灵堂门前,热河省长戴国饶一身黑色长衫,高声说道:“此二人脑后生反骨,不顾大帅多年恩义,阴谋造反!戴某人设计将他们拿下,送到大帅的灵堂前,为大帅血祭!”

戴国饶话落,孟复拼命挣扎了起来,竟被他将嘴里的布吐了出来,不顾脸上蹭出的伤口,当着众人破口大骂:“姓戴的,我和你远日无怨近日无仇,你休要血口喷人!我看你才是真的有反心!买通了我手下人,想要除了我,热河不就成了你的天下!”说着,不顾被捆在身后的手,朝着灵堂方向砰砰磕起了头,“大帅,大帅你睁开眼看看啊!这姓戴的不是个东西!你才刚死,他就要对我们这群跟着你打天下的老臣动手了啊!”

孟复嘴里骂的是戴国饶,实际上,谁都知道他在含沙射影,最后一句话指的究竟是谁!

钱伯喜脾气暴躁,杜豫章想拉没拉住,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他几步上前,一脚踹在孟复的肩膀上,将他踹得趴在了地上,大骂道:“妈了个巴子的,姓孟的,你个瘪犊子!别人不知道你是个什么东西,我钱伯喜知道!你TNND一肚子花花肠子,少帅若是真要对老臣下手,怎么算也轮不到你姓孟的!沈泽平还好好的活着呢!想当司马懿?我呸!今天就让你当个刀下鬼!”

说着就要动手,杜豫章忙上前拦住他,同时,灵堂里响起了楼少帅的声音:“住手。”

声音很平静,没什么起伏,却带着说不清道不明的冷意。

“少帅?”

钱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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