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异议,只一同磕头道:“嫔妾领旨。”
宜贵嫔犹自忿忿,容景轩只比了个手势让她噤声:“先将贞儿诊好了再想旁的,这几日先让贞儿在你增成殿里休养吧,太医医术到底好些,杨氏先关押到永巷里去。”
说着连皇后也不欲再见,只等耿常为谢贞缝合好伤口之后,带着她与宜贵嫔一同去了增成殿。众妃见皇后难堪,只在恭送了容景轩之后各自找理由躲开了。
林黛黛缩在兰林殿中老老实实窝了几天,外头不断有消息传来:谢贞醒了之后照见了自己的脸几番去寻死;好容易劝好了,偏谢家女眷进宫了,谢贞之母见了谢贞的脸大放悲声,立刻就要冲去永巷杀了杨亦珍;镇冀节度使夫人也进了宫,先时还十分跋扈让放人,后来见人证物证俱全,又见了谢贞惨不忍睹的脸,登时唬破了胆子,求容景轩饶杨亦珍一命。
朝堂里前日子太平,现在出了这档子事登时如往沸油中泼了一瓢水,难得有这样的皇家八卦——谢家嫡女,白天健全的送进宫去,到了中午脸就被划成了张蜘蛛网。镇冀节度使的独女,本许了做惠王妃的,谁知一朝成了永巷中的囚徒,放不放的出来还是两说,但恶女之名已经传遍天下了。
惠王重情义,立时便表态说娶妻娶贤,自己仍愿意娶谢贞为妻,且许诺以后不再纳妾,断不会错待了谢贞。当下朝堂上对惠王就是一片颂扬之声。太子初时还能说上两句,自有谏官指责皇后治下不严,不尽责时,他就不便再开口了。
自有人先开了口,就更有许多人开始出言指摘皇后,甚至有人说她是故意纵容杨氏行凶,以坏庶子姻缘——“无德之人,岂可母仪天下哉?”但容景轩到底还是敬重自己这个皇后的,听了这话只勃然大怒,传了内监将那谏官重重施了廷杖。
贞芬仪听了这话忙欢欣雀跃地去告诉皇后:“姐姐快看,可见陛下还是一心维护姐姐的。”皇后彼时正呆在静室中,听了这话苦笑一声:“皇上方才命莫怀德来传口谕,你猜说了什么?”贞芬仪只摇摇头。皇后复又说道:“说我近日子劳碌,不若让德妃来分担一些宫务。”
贞芬仪听了惊呼一声:“德妃?她凭什么?”皇后垂下眼来:“凭她是有金册金宝的正四妃啊。”贞芬仪只能安慰道:“姐姐别怕,德妃平素里就是个木雕泥塑,不会碍着姐姐的事的。”皇后回道:“可德妃身后是太后啊,太后之前执掌宫务十数年,那才是个真正老辣的。皇上嘴上斥责了谏官,心中却未必不是这么想我的。”
说着皇后只叹了一口气,轻轻阖上眼睑。过了半晌才说:“我真是累。他现在除了朔望,是再不会来昭阳宫了,即便来了昭阳宫,也只和我说宫务。出了这事,嗬!一月两面的情分也不肯给了!”贞芬仪听了面上难过,边伸手慢慢拍着皇后的手背,心中却升腾起一种扭曲的快感——你也有今日么?
皇后忽然反握住贞芬仪的手:“我或许渐不得他欢心了,但你不同,你还年轻,不该就这么葬送了。”贞芬仪听了皇后这话忽的睁大眼睛——皇后之前曾派蓟春来为自己装点打扮,可那不过如蜻蜓点水一般,只一回便再无下文了,她仍是宫中无宠的芬仪。
皇后只慢慢点着贞芬仪那与她相似的面容——她向来保养合宜,但是对着这张脸她只能承认,时光从不会轻纵了谁去。抚摸了半晌她才说:“地位、宠爱与子嗣,咱们姐妹都该握牢了。”
贞芬仪出了昭阳宫只觉心砰砰地跳,看着日头正一点点的沉下去,她却觉得,自己在宫里的太阳,才初初升起来。
过了月余,谢贞面上的伤总算愈合,只是血口虽然收了,但却真如耿常所言,面上的伤疤是永远消不去了。她住在增成殿时必要照镜子,不给照就要去寻死,于是就时时揽了面小靶镜自照,内心苦痛不已。
因着这事,容景轩这个月来时时去增成殿,每去时必能看见谢贞揽着面镜子绝望的问宜贵嫔:“姑母,我伤怎么还没有好呢?我还能嫁给表哥吗?”宜贵嫔听了只掩面泣道:“上了药就好了,司天监还在选日子呢,孩子,不急。”
容景轩在前朝见惠王许诺依然愿意娶谢贞为妻,在后宫里见宜贵嫔这样的慈母情怀,一时心中久违的对宜贵嫔又起了爱惜之心。一次去增成殿时,见谢贞已被下人哄着服了安神汤睡下了,而宜贵嫔正小心翼翼地为她敷着药膏。容景轩见了只几步上前去接过药膏,温言对宜贵嫔说道:“这事交由下人做,朕有事同你商量。”
宜贵嫔久不曾受他这样的对待,一时眼中竟蕴了泪。容景轩拉着宜贵嫔走远了才说道:“朕知道你们母子仍想着让贞儿做惠王妃。”谢贞没毁容时宜贵嫔就看不上她了,毁容后更看不上。然而她只含着泪轻轻点头:“是,臣妾从来视贞儿为亲女,此次她遭此大难也是因为臣妾看护不周,臣妾不能袖手旁观。”
容景轩轻叹了一声:“但朕不能允你们,皇家不同寻常百姓,惠王妃是惠王府的女主人,不能,不能由她来当。”宜贵嫔听了这话激烈要辩,容景轩只示意她接着听:“朕必给她另择一个上佳的儿郎。”然而他们都知道这话不过是哄傻子罢了,容貌被毁至此,凭她怎样的家世,往后的路都极难走了。
宜贵嫔只低头垂泪,容景轩轻轻拍着她:“杨氏,朕已命她出俗为尼,改名常思了。”宜贵嫔迅捷道:“是在哪里为尼呢?”容景轩回道:“由她父亲带回河朔去。”宜贵嫔登时有些不忿:“她家世这样显赫,为她另寻个替身并不难!”
容景轩安抚道:“无妨,朕已赐了她度牒。”御赐度牒,常思就再无还俗的可能了,这样即便她父母为她找好替身,她也只能如老鼠一般偷着摸着过活了。
说完这些,宜贵嫔已经没有话说,过了半晌才叹:“贞儿命苦。”
容景轩有意哄她高兴,便说道:“朕为端儿另择了一佳妇。”宜贵嫔忙问道:“是谁家的姑娘?”容景轩略带几分喜意道:“你见过几面的,正是庆妃的妹妹。贞儿受伤那天朕见她时时陪伴自己姐姐身边,庆妃是外方内圆,她是外柔内刚,是个好姑娘。放心,朕断不会亏待了端儿的!”
庆妃出身将门,自己又是宫中位分颇高的妃子。她的嫡妹自然是上佳的选择,宜贵嫔听到此处,终于露出了欣然的笑。
作者有话要说:明天更新不保证啊,可能很晚……但我努力!!!
第69章 合卺礼()
因着谢贞时时需要人照拂;容景轩到底不便留在增成殿;所以只又呆了一会儿便走了。近日后宫里皇后那他是早不去了;宜贵嫔那也只白日去看谢贞,晚上并不宿在那里;贞芬仪早不受宠,再加之又受了皇后的牵累,竟有许久不曾与他见面了。
所以说来说去;最近主要还是林黛黛与清才人二人侍寝。出了增成殿,容景轩仍去了兰林殿,去时信口便将要将庆妃之妹许给惠王之事说了出来。林黛黛听了心中一惊,婉转劝了几句说二人并非佳配;都被容景轩不以为意的驳了回去;他才驳了,便低头接过阿丑递来的一根爱的磨牙棒。
阿丑近日正长牙,林黛黛命小厨房做了许多小糕点来给她磨牙。阿丑爱磨牙;但那么多点心却吃不下。从此她便养成了一个很恶心的习惯,先拿起一根类似手指饼的东西,舔的稀烂之后,再恋恋不舍的给别人吃。兰林殿中上至林黛黛下至小太监没人吃这一套,阿丑平日里只得含恨将糕点扔了。今日容景轩来了,她才算找到最好的磨牙伴侣,她舔一根,容景轩吃一根。父女二人吃的其乐融融,林黛黛看了在一旁作呕。
第二日昭阳宫中朝会才散了,她便杀去温室殿将这事告诉了庆妃。庆妃一听大惊失色,手中把玩着的佛手掉落在地上也顾不得:“此话当真?”林黛黛见庆妃神色中丝毫未见喜色,这才安下心来:“千真万确,娘娘也觉得惠王并非良配么?”
庆妃只忧心忡忡道:“从哲妃到谢贞、杨亦珍,就没一个有好下场的,且各个的遭遇都十分离奇。当真说与他无关我是打死不信的,偏偏每次都成全了他!”林黛黛又想起昶贵姬那个毒妇来,只委婉提醒道:“依我看也是**多于天灾,娘娘万不可将自己嫡亲的妹子填进去了!”
庆妃听了拍拍林黛黛的手:“这个自然,还要多谢你提醒!”说着只静静想了一会,便起身准备去养心殿,去时对林黛黛说:“我此时再不去,等皇上旨意一下便全晚了,只能连累妹妹了。放心,届时我就说妹妹是来报喜的!”
昨夜里容景轩才知会了林黛黛,今天庆妃便去找容景轩说此事,到时容景轩难免怪林黛黛多嘴,但庆妃一时也顾不得这许多了,只想快些推了这事。
一去养心殿,果见容景轩兴冲冲的与庆妃提起此事,庆妃见容景轩当真有此想,只有条不紊的说出几条不好来:首先庆妃之妹进宫便是来陪跑的;容景轩才听了便说:“无心插柳柳成荫嘛,朕看着倒比旁的姑娘好了很多!”
庆妃又提出:自己是容景轩的妃子,她的妹妹做惠王正妃,如此乱了辈分,岂不滑稽?这条容景轩想了一会,便坚定说道:“当年还有姑侄一同伺候成祖之事呢,大小秦后都十分贤良,不也是佳话一段?”成祖乃是容景轩的爷爷,大秦后为成祖嫡妻,大秦后死后由她的侄女小秦后接棒做皇后。大小秦后都十分贤良,是可以载入《女四书》中的经典案例。
庆妃一噎,最后只得使出杀手锏——吕灵盈其实已经许了人家了,正是翰林院的梅姓翰林学士。庆妃为了不让自己亲妹跳入火坑,也顾不得这样是犯了欺君之罪了。
这个委实为难了容景轩,过了一会儿他才微笑着说道:“朕想起来了,是有位梅翰林,可惜他虽然书读得好,却不是个学以致用的。朕打量着这辈子混到头不过是个编修,你妹妹配他可惜了,这样,朕再另给他指一位县君。你呢,最近多召你妹妹进宫,仔细教她,让她安心等着做皇家的媳妇。”
梅翰林之前可以承旨侍读、侍讲,甚至成为内相参与机要,然而今天梅翰林只因为庆妃在容景轩面前提了他,这辈子可能只是个编修了。大好前程就在他不知情的三言两语之间没了,庆妃见容景轩心志如此坚定知不易变更,更怕再牵累了别人,只能行了个礼挫败离去。
却不知留在养心殿里的容景轩也挫败却庆幸的松了一口气——他何尝不知道经哲妃、谢贞与杨亦珍这三人之事后,凭惠王有怎样泼天的富贵,也没人敢嫁他了。但看宫中宫女的态度便知道了,从前他还因为有宫女打扮的花枝招展的去挑逗惠王而处置宫人,现在眼见着一个个宫女在惠王面前比在太监面前还老实,各个低眉敛目,行止刻板。
可在他眼里:惠王只是命不好,兴许其中还有皇后这个嫡母作乱的缘故。但惠王终究是他亲子,他总不能眼见着自己亲儿子娶个极不堪的媳妇儿去,只能暂且违背庆妃心意了。且日子,是过出来的嘛!久了久了,庆妃自然知道自己指了段好姻缘啊!容景轩在养心殿中心情多云转晴的想着,顺便催促傧者早将纳配之事办妥。
林黛黛因忧心庆妃妹妹的婚事,一直待在温室殿中不曾走,不过一会儿便见庆妃垂头丧气的回来,便知事不成了。对别人犹可,对庆妃她是无论如何说不出:“惠王正是佳配”这种话来。
林黛黛想了片刻,将所有下人都屏退,只留自己与庆妃在内间。将自己撞见惠王与昶贵姬偷情之事,完完整整、毫无保留的说与了庆妃听。
庆妃听了面色发白:“你有何证据?不然这便是攀诬皇子!”林黛黛只直视着庆妃双眼说道:“娘娘蕙质兰心,恐怕我不说也察觉到了,惠王身边三个女人各个下场凄惨。若说到证据,那日我莽撞去帮梁氏便算证据了吧?梁氏行事乖张,若不是我那样暗害了她以致良心难安,怎会出手助她?”
庆妃一听到林黛黛说出此事,便发现此前的桩桩件件都合的上了,只是皇子与自己的妃母偷情这样的丑闻,之前从未听过,一时极骇然。过了半晌她才说:“我乏了,昭仪请回吧。”
林黛黛如此贸然将此事说出来,如今见庆妃这样反应,一时也不知是对是错——若是庆妃族中决定与谢氏联手将惠王推上帝位呢?那自己岂不是第一个就要被诛杀?然而她终究选择了信任庆妃一回——权力再诱人,也没有自己亲妹的身家性命更珍贵吧?可庆妃的反应委实让她忐忑。
林黛黛仍呆呆跪在地上,偏庆妃此时心乱如麻,只上前将林黛黛强拉起来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