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谷子的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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鬼谷子的局- 第25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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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禀父王,”公子如也吃不准威王之意,缓缓应道,“儿臣初修时也是心乱神飞,无法安坐,不到半个时辰就起来了。父王初修就是两个时辰,远胜儿臣矣!”

“呵呵呵,”威王乐了,“照你此说,寡人心里踏实了。如儿,关于修身悟真,你又有何感悟?”

“回禀父王,”公子如拱手奏道,“儿臣在郢西访到一个奇人。”

“说予寡人听听!”

“此人居于丽水河湾,号龟丘子,放浪形骸,处事洒脱。儿臣慕名而去,未曾见面,先闻一歌。儿臣驻足听之,甚有感触!”

“是何歌谣?”

公子如从袖中摸出一块丝帛,双手呈上:“儿臣唯恐错记,抄录于此,请父王审阅!”

内臣从公子如手中取过丝帛,呈予威王。

威王看过,呵呵一笑,叫内臣转予昭阳:“昭爱卿,你也看看!”

昭阳细看一阵,皱起眉头:“陛下?”

“昭爱卿,有话直说!”

“陛下,”昭阳吃不准公子如是何用意,扫他一眼,试探道,“微臣以为,此歌似是……似是味道不对,曲辞不敬,有妄议、诽谤朝政之嫌。”

“爱卿说说,他是如何妄议、诽谤朝政的?”威王笑问。

“今陛下圣治,天下昌明,歌者却说‘何德之衰也’,又说圣人不出,‘方今之时,仅免刑焉’,更是妄论!”

“既然他是妄议朝政,以爱卿之见,该当如何处置此人?”

“微臣以为,当治其诽谤朝政之罪。”

“哈哈哈哈!”威王手指昭阳,笑得前仰后合。

吃威王这一笑,昭阳迷瞪两眼,不知所措。即使公子如,也是不解。

威王笑够了,转对公子如:“如儿,吟唱此曲之人,也就是你说的龟丘子,可叫郦敧?”

公子如心内一怔,不无惊奇地望着威王:“是的!父王认识他?”

威王没有回答,又笑几声,看一眼昭阳:“昭爱卿能武不能文,一心只念治兵,闲事管得少,此曲究竟何意,你这给他譬解一番!”

昭阳忙朝公子如抱一拳,自我解嘲:“陛下责的是,微臣是粗人,孤陋寡闻,请公子开示!”

公子如不解上意,又不好推托,只好说道:“我也是听来的,说不好,解不透。大体是说,道或行于未来,或行于过去,不行于当今。在这无道之世,有道之人当明哲保身,谨小慎微,不要执迷不悟,自己为自己画个圈,窝在圈里打转转。”

“公子解得好!”昭阳转对威王,尴尬一笑,“陛下,是微臣粗糙,想得歪了。”

公子如仍在记挂心里的谜团:“请问父王,您是如何认识郦敧的?”

威王用手指轻敲几案,模样甚是得意:“呵呵呵,此人既是寡人子民,寡人焉有不识之理?还有,作此歌的不是郦敧,是接舆,而方才你所解释的有道之人,当是鲁人仲尼。不过,据寡人所知,这不是此歌原本。”

公子如、昭阳皆是一震,异口同声:“原歌如何?”

威王似是陷入遐思:“接舆是先祖昭王时人。据传,鲁人仲尼过游我境,接舆过其门,歌曰,‘凤兮凤兮,何德之衰也?往者不可谏,来者犹可追。已而已而,今之从政者殆而!’以劝诫仲尼识时务,修真身,不要在是非圈里瞎折腾。若说接舆是昔日狂人,郦敧堪为今之狂人,只是——”盯住公子如,眉头微凝,“郦敧所歌与接舆所歌大是不同,尤其是‘来者不可待,往事不可追’一句,将原意颠覆,颇让人浮想联翩,不胜感慨。寡人初闻时,也是吃惊,使人召请郦敧,欲问他个所以然,他却拒不赴召。寡人本欲亲去郊野访他,无奈冗务缠身,未能成行。如儿既已会他,有何见闻,不妨说来听听。”

“回禀父王,”公子如应道,“儿臣见面,赞他作得好歌,郦敧却连连摇头,说此歌非他所作。儿臣问他何人所作,他反问儿臣见过真人否。儿臣回他,真人乃上古所有,今世何处去寻?郦敧笑儿臣孤陋寡闻,说作此歌者乃今世真人。儿臣忙问真人是谁,郦敧说,真人姓庄名周,已经得道。”

“哦?”威王身子前倾,“这么说,此人已成仙了?”

“这……”公子如略略一怔,“庄真人是否成仙,儿臣不知。”略顿一下,“儿臣听闻真人现居宋国蒙邑,甚想赶赴宋地一趟,求证实情,还望父王恩准!”

“断不可行!”威王摆手拒绝。

“父王——”公子如再次恳求。

“如儿,”威王摇头道,“列国合纵在即,你是楚国纵亲副使,岂可随便脱身?”勾头思忖一会儿,转对内臣,“既有真人,也不可不访。你这就派两个可靠之人前往蒙邑,设法寻到庄真人,就说寡人请他再游郢地,诚意拜他为国师。”

内臣未及回应,守值内臣在亭下禀报:“启禀陛下,殿下求见!”

威王急道:“宣!”

太子槐趋步上亭,见礼后落座。

威王笑吟吟地望着他:“槐儿,观你神色亢奋,可有大事?”

“回禀父王,”太子槐奏道,“六国纵亲既成,儿臣奏请向秦开战,雪我前耻,夺回商於六百里失地!”

“槐儿,你且说说,如何开战?”

太子槐瞄一眼昭阳,欲言又止。

威王猜出他的顾虑,笑道:“说吧,这儿没有外人。”

太子槐只得和盘托出屈武之谋:“商於谷地东西长约六百里,形势险要,如一条长蛇。六国纵亲,盟于孟津,吉期已定。儿臣以为,我可大张旗鼓,参与会盟。秦人必定全力以赴应对,我则趁其不备,由汉中悄出奇兵,越少习山,袭取武关、於中,将长蛇拦腰截断,然后据关守隘,东西合围,尽取商於!”

“嗯!”威王依旧笑吟吟的,“是谁想出此谋的?”

“左司马。”

见谋出于屈武,昭阳暗吃一惊,目光急切地望向威王。

威王捋须,沉吟一时,转向昭阳:“屈将军此谋,昭爱卿意下如何?”

“回禀陛下,”昭阳奏道,“微臣以为,此谋甚好,我可一举夺得商於谷地,一雪前耻。只是——”故意顿住,扫太子槐一眼。

“只是什么?”威王问道。

昭阳稍作迟疑:“此谋虽好,却不利于实施。少习山南北两百里,高险奇绝,流水湍急,虫豹滋生,历来为魑魅魍魉所居,人迹罕至,大兵岂可翻越?再说,即使能够翻越,又如何运输辎重?人马辎重上不去,少数尖兵非但夹击不成秦人,反易遭受秦人夹击。做得好,可一战成功;做不好,反遭秦人耻笑。”

“依爱卿之计,该当如何?”

“眼下六国合纵,亲如一家,秦人纵是一块精铁,也会被碾成粉末。微臣以为,我当致全力于纵亲,与列国一道,协力擒秦,由函谷大道马踏咸阳。咸阳是本,商於是末。只要咸阳在手,区区商於六百里谷地,哪里跑去?”

“嗯,”威王轻轻点头,转对太子槐,“槐儿,如儿,昭爱卿,听旨!”

三人皆离席位,跪于地上。

威王目视公子如:“如儿,照会苏子及列国特使,就说六国合纵为一,协力摒秦,寡人此番亲去赴会!”

“儿臣遵旨!”

威王转对昭阳:“昭爱卿!”

“微臣在!”

“点三军八万,与寡人同往孟津,参与会同,壮纵亲声威!”

昭阳声音高亢:“微臣领旨!”

威王的目光缓缓落在太子槐身上:“槐儿!”

“儿臣在!”

“坚守郢都,谨慎国事,不可轻举妄动!”

“儿臣——遵旨!”

第九章合纵会盟,苏秦掌六国相印

楚威王亲率大军八万赴会的消息传出后,列国特使皆是振奋,纷纷修书,快马报奏各自君上。魏国特使公子卬更是大喜过望,一边使快马报喜,一边辞别苏秦,马不停蹄地驰回大梁。

公子卬尚未赶至大梁,魏国臣民就已得知这一喜讯了。惠王亲自迎至南门,挽着他的手同登王辇,将同来的庞涓、惠施、朱威三位重臣抛在身后。

回到宫中,惠王仔细听了公子卬绘声绘色的奏报,尤其是在听到苏秦当廷戳穿苍梧子的骗局时,对苏秦钦敬有加,拍案叫绝:“好苏子!”继而长笑几声,环顾左右,“你们可都听见了吧,这就是熊商,自命不凡,不想却栽在乡野村夫手里,哈哈哈,长生不老之术,他竟然相信!哈哈哈,寡人算是瞧明白了,熊商原来是怕死啊!生老病死,人之常情嘛,他连这个也不懂,枉自聪明矣!”

诸臣皆笑起来。

“父王说的极是!”公子卬接道,“当时,楚王手中拿着仙丹,两眼盯着苍梧子的假耳朵和假眉毛,脸上是红一阵,白一阵,真正是无地自容!”

“好啊,好啊!”惠王轻敲几案,“待他赴会时,寡人定要寻机向他讨教长生之术,看他如何说话!”

众臣又笑起来。

待笑声落下,惠王敛起笑,威严地扫视一眼众臣:“诸位爱卿,熊商率军八万,亲赴孟津,我当如何应对,请诸位共议!”

“陛下,”庞涓开门见山,“微臣以为,楚王此来,或是有诈。”

“爱卿说说,他有何诈?”

“楚王很少出访,前番孟津之会,他也托故不来。此番一反常态,率先表示赴会,不能不让人生疑。再说,既为纵亲而来,引军八万是何用意?”

众臣尽皆点头。惠王的眉头渐皱起来。

“还有。”庞涓进一步推断,“据微臣所知,在纵亲特使赴郢之前,昭阳紧锣密鼓,调兵遣将,征大军二十余万,图谋伐我,欲报陉山之仇,微臣也是剑拔弓张,备战恭候。后因昭阳丧母,此事暂且搁置。因而,微臣以为,楚人突然改变初衷,不计前嫌,动机不纯。”

惠王转向一直半闭着眼的惠施:“庞爱卿认为楚人有诈,爱卿意下如何?”

惠施睁开两眼,抱拳道:“回奏陛下,微臣以为,庞将军所言甚是,我该当有所提防!”

“嗯,”惠王连连点头,吩咐朱威,“朱爱卿,待楚人来时,你可照会他们,只许带兵一万赴会,以防万一!”

朱威应道:“微臣领旨!”

然而,事情的发展大出庞涓意料。此后没几日,齐使来聘,说齐威王赴会,出三军五万以壮合纵声威;紧接着,韩、赵两国使臣相继来聘,说韩侯、赵侯俱来赴会,各出大军三万;许是路远,燕使来得最晚,但聘辞最是感人,称燕公不顾老迈,亲率车骑三万,偕夫人一道赴会。

五国君主齐来,且俱带人马,庞涓有点看不明白,在大帐里关门谢客,苦思三日,于第四日赶至宫中,觐见惠王,奏道:“父王,今日看来,是儿臣错了。”

“呵呵呵,”惠王笑道,“不是错了,你这叫谨慎。列国纵亲,数十万大军齐集咱家门口,贤婿有所小心,当是常理,何错之有?”

“谢父王宽言!”

“贤婿啊,”惠王敛起笑,“寡人反复想过了,此番苏子倡导纵亲,列国群起响应,共诛暴秦,这是天佑我邦,我不可错过良机。寡人正欲召你商议此事,你就来了,看来,我们父子心有灵犀啊!”

“父王——”

“贤婿呀,”惠王语气真诚,不无感叹,“寡人这一生,什么都经历过,可谓是几起几落,惊心动魄了!在寡人所历中,最伤心之事,莫过于河西之失;最畅快之事,莫过于黄池之捷。河西之失,错在寡人一人;黄池之捷,胜在贤婿一人。”

“父王——”庞涓的声音哽咽了。

“贤婿呀,寡人这一生,有诸多追悔,也有诸多幸运。最追悔之事,莫过于错失公孙鞅,最幸运之事,莫过于得到贤婿。”

“父王——”庞涓已是泣不成声。

“唉,不说过去了,”惠王长叹一声,“眼下机会来矣,寡人能否一雪旧耻,重新夺回河西,就看贤婿了!”

“父王放心,儿臣一定竭尽全力,活擒秦公,夺回河西,为死难的八万将士复仇!”

“好!”惠王以拳击案,“贤婿有此壮志,为父甚慰!”略顿一下,“不过,贤婿呀,今非昔比,秦有河水天堑,更有函谷险关,已成四塞,易守难攻啊!”

“回禀父王,”庞涓侃侃说道,“儿臣听说,昔日吴子曾与先君武侯泛舟游于西河,游至河中,先君由衷赞道,‘美矣哉,山河之固,魏国之宝也!’吴子应道,‘山河之固,在德不在险。若是君上不修德,舟中之人尽为敌国矣!’先君喟然叹道,‘善矣哉,吴子之言!’”

惠王动容,起身握住庞涓的手:“善矣哉,庞子之言!”

庞涓鼻子一酸,声音再度哽咽:“陛下,如何攻秦,微臣早已成竹在胸。只要六国合一,真正出力,莫说秦有四塞之固,纵使它固若铁石,微臣也能将之化为齑粉!”

“贤婿有何良谋,可否告知为父?”

“儿臣的谋划是,分三路攻秦,南路楚人出宛城,攻商於谷地,由武关出蓝田,直捣咸阳。商於谷地是楚人之痛,楚必竭力。中路由韩、魏、齐三国联军,兵出崤关,西攻函谷,夺回函谷天险,由函谷道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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