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谷子的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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鬼谷子的局- 第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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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秦公是冒天下之大不韪,其罪当诛,陛下以为如何?”

原本心乱如麻的周显王冷不丁吃此一问,更是惊惶失措,环顾左右:“这——”

魏惠侯声色俱厉,目光如剑:“秦公早生不臣之心,人神共怒,卫公认为其罪当诛,陛下以为如何?”

周显王越加惊慌,额头汗水浸出,拿衣襟连擦几把,嗫嚅道:“爱——爱卿意——意下如何?”

魏惠侯将语气加重,身子前倾,目光直逼显王:“是魏罃在问陛下!”

自登基以来,周显王何曾见过臣下如此对他说话,情急之下,竟是呆了,连舌头也似僵在口中,好半天方才结结巴巴挤出两个字:“当——当诛!”

听到此话,魏惠侯似乎终于想起臣道,缓缓离开座位,正正衣襟,走到周天子前面,叩拜于地:“陛下圣明!魏罃愿领正义之师,择日伐秦,以正天道,奏请陛下恩准!”

周显王再次环顾左右,见无人接应,只好应道:“就——就依爱卿所奏!”

魏惠候朗声说道:“魏罃领旨!”

魏惠侯起身,重新走到与天子并列的位置上,坐下,扫视一圈,缓缓说道:“诸位公侯,魏罃受天子之命兴师伐罪,征讨秦贼,还望各位鼎力相助,有力出力,有钱出钱。具体数目就由敝邦的上大夫陈轸统一协调。魏罃不多说了,望诸位在会盟大典过后,各自按照约定,筹齐粮款兵员,共诛失道之秦!”

众侯面面相觑,没有一人应声,但也没有一人出头反对。

魏惠侯如变魔术般换成一副笑脸:“来来来,今宵花好月圆,诸位应当尽兴畅饮才是!上大夫,歌舞侍候!”

陈轸志得意满地说:“微臣领旨!”

陈轸摆手,音乐响起,舞伎入场,舞的是武王伐纣凯旋归来后由周公亲自编创的《大武》。这曲歌舞主要表现武王克纣的丰功伟业,大凡朝王盛典均要演奏。这是例行曲目,原本无可厚非,但这日仍有一点不同寻常,就是所有持戈、持戟的大周兵卒是清一色的魏国武卒装饰,而商纣王的士卒穿的则是秦服。显然,魏惠侯借机伐秦是蓄谋已久了。

天子赐宴突然变味为誓师伐秦,这是谁也没有料到的事。虽说战火没有烧到自己头上,但魏惠侯的霸道做派却使众公侯心中难平。原本六曲的《大武》刚刚舞至第二曲,田辟疆拉上熊槐率先离席。其他诸侯见状,也都纷纷辞席。魏惠侯似乎早已料到这一结局,十分客套地送走诸侯,折身返回自己的行辕。

公孙衍脱身出来,急急回到相国帐篷,将宴会之事一五一十地转述给白圭。白圭边听边皱眉头,大声道:“真是昏头了,君上这是自毁长城哪!”

公孙衍急道:“主公,眼下可有解救?”

白圭沉思良久,终于摇头叹道:“老朽早就忖知事情会朝这儿走!三个月前陈轸提到孟津朝王,我就在心里犯嘀咕。不想君上非但全听进去,还似铁了心。唉,这几年来,自从陈轸做起上大夫,君上越发想得多了。”

“此人别有用心,主公您得提防一点!公孙衍听说,他一直在瞄着您的位子呢!”

白圭冷笑一声:“哼,他要做相国,眼下还早了点!走,老朽这就面见君上去!”

魏国行辕里,魏惠侯的贴身内侍、宦臣毗人侍候惠侯脱下裘衣,刚刚扶他坐下,上大夫陈轸、上将军公子卬也跟进来,叩拜于地。

魏惠侯显然兴头正盛,亲手扶起二人:“陈爱卿、卬儿,快快请起,寡人正欲召见你们呢!”

二人落座,陈轸奏道:“方才君上气势如虹,威震诸侯!反观周王,唯唯诺诺,抖抖索索,哪有半点天子气度?”

“唉,”魏惠侯故意轻叹一声,“寡人这也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呀!”

“君上,依微臣看来,大周王气,似已尽了!”

魏惠侯沉思有顷:“爱卿不可乱语。伐秦之事,诸侯可有议论?”

“秦人触犯天威,诸侯皆曰该伐!”

魏惠侯的嘴角边却蹦出一丝冷笑:“哼,他们哪里想伐,不过是想浑水摸鱼而已!不瞒爱卿,此番孟津之会,寡人心里所想,就是寻个把柄收拾秦公,同时也为天下立个规矩。不想把柄尚未去找,秦公自个送上门来了!”

“君上圣明!秦人日益壮大,已成心腹大患。今日天赐良机,君上立断,非天下明主莫能为也!”

魏惠侯点点头:“嗯,爱卿所言甚是。秦公用公孙鞅改制,严刑苛法,听说是怨声载道,民不聊生,寡人即使容他,上天也不答应!”将头微微转向公子卬,“卬儿,如果由你挂帅伐秦,可有几成把握?”

公子卬跨前一步:“启奏君父,儿臣只需五万精兵,保证踏碎咸阳城门,让嬴渠梁(即秦孝公)、公孙鞅跪地认罚!”

魏惠侯满意地看一眼公子卬:“嗯,不愧是寡人的儿子!”

毗人走进:“君上,相国求见!”

“宣!”

公孙衍被军士拦在辕门外面,白圭独自走进帐中,跪地叩道:“微臣叩见君上!”

魏惠侯不无关切地望着他:“老爱卿呀,夜已深了,你当歇息才是,何事这么匆忙?”

白圭再拜:“微臣听说君上欲伐秦国,窃以为不可!”

魏惠侯惊讶道:“哦,有何不可?”

“君上,今日之秦已非昨日之秦。公孙鞅变法十年,秦仓满库足,兵革犀利,早不可等闲视之。君上定要征伐,必将是两败俱伤啊!”

公子卬从鼻孔里哼出一声,打断白圭:“什么两败俱伤?老相国,你屈指算算,六十年来,秦、魏大小三十余战,秦人胜过几次?河西七百里本是秦地,六十年来,秦人可曾在此站稳一步?”

白圭睬也不睬公子卬:“君上,烦请听老臣一句,伐秦一事,断不可行啊!”

魏惠侯眉头微皱:“依老爱卿之见,何事可行?”

“君上,王霸之业,首在务本!国之根本,为治在人才,为政在农商,不在兵革之利。昔日文侯招贤纳士,求本务实,方使大魏雄霸中原数十年。时过境迁,今非昔比。齐自田因齐(即齐威王)始,励精图治,急追直上;秦自嬴渠梁始,变法改制,日新月异,君上不可视而不见哪!”

魏惠侯面现愠容:“你是不是想告诉寡人,寡人既不及齐公,也不及秦公?”

白圭连连叩首:“老——老臣并无此意——”

魏惠侯从鼻孔里哼出一声,缓缓说道:“看样子,爱卿你是真的老了!”

白圭泪下:“君上——”

魏惠侯责道:“老相国,不是寡人数落你。你呀,治国、治民都算高才,可就是看不清天下大势,更不用说料理列国事务了。看来,孟津这儿没你什么事了,你还是去大梁修大沟吧。大沟能否如期完工,既关系到农,也关系到商,正是你方才所说的求本务实!”

白圭涕泣道:“君上——”

魏惠侯不耐烦地扬手:“去吧!明日辰时立即启程!”

白圭再度顿首,沉痛地说:“老臣告退——”

白圭步履沉重地退出。

看到白圭颤巍巍的身影渐渐消失在辕门外面,魏惠侯从鼻子里哼出一声,转对陈轸、公子卬道:“迂腐之见!务本务本?什么是本?战无不胜,攻无不克才是本!若是没有吴起①、乐羊②的攻伐谋划,若是没有所向披靡的铁骑、武卒,先君何以威服列国?大魏何以雄霸至今?魏卬听命!”

公子卬陡地起身:“儿臣在!”

“封魏卬为征西大将军,龙贾为副将,魏申为监军,领武卒一十二万,战车五百乘,铁骑五千,择日兵出河西,直取咸阳!”

“儿臣领命!”

魏惠侯转对陈轸:“陈爱卿!”

陈轸起身应道:“微臣在!”

“列国那边,你可有安排?”

“回禀君上,微臣以为,可使韩、赵各出武卒两万,其他国家,视财力多少,分别承担大军的部分粮草辎重!”

“好!”惠侯点了点头,“列国重在参与,不能指靠。你可知会赵侯和韩侯,就说秦降之日,凡是赵、韩所得土地,尽归他们所有!韩、赵只要出兵,寡人就不能让他们白忙一场!”

“微臣领旨!君上赏罚分明,实乃天下之幸!”

“安排细作,详探秦国君臣动向!”

“微臣遵旨!”

在八百里终南山中段一处群山环护的山坳里,坐落着一片军帐。正对辕门是一个巨大的演兵场,大良造公孙鞅站在观兵台上,正全神贯注地观看一场特技表演。

眼见孝公执意不赴孟津之会,公孙鞅的第一反应就是巡视三军。迄今为止,公孙鞅变法已有十余年,前些年的重点在富国,近两年开始强兵,特别选出五万青壮组建一支新军,分散在这片大山深处,按照他亲自编写的强军新法秘密教战。

竞技场上,一个身上未着任何盔甲的士兵灵敏地左蹦右跳,一手执盾牌,一手执一种西方戎狄所用的可刺穿牛皮的利刃,正与一个身披重甲的士兵演习攻防。不一会儿,全身重甲的士兵上气不接下气,破绽百出,“伤”痕累累,而那名无甲兵士却毫发未损。

公孙鞅看得呆了,问道:“这叫什么招法?”

站在他身边的千夫长应道:“回大良造的话,这叫丢盔卸甲,专门对付魏国武卒!”

公孙鞅连连点头:“嗯,以无甲对有甲,颇有创意,你说说看,其理何在?”

“魏国武卒全身裹满铠甲,防护有余,灵活不足。末将仔细算过大魏武卒的负载,一般士兵的全身铠甲及盾牌、刀矛等一总儿加起来,至少也在八十斤上下。负重八十斤,且又身裹一层厚而坚硬的铠甲,既不利于长途奔袭,又不利于山林搏击。我若丢盔卸甲,轻装上阵,选择山林地带与大魏武卒捉迷藏,定可致胜!”

“嗯,此法甚好!你还有何宝贝?”

千夫长双手击掌,不一会儿,一个全身披甲的士兵走上场来,一手执盾牌,一手执一个足有人头大小的木棰。士兵左右腾挪,盾牌左挡右遮,棰头所击之处,发出沉闷的咚咚声响。

公孙鞅看了一阵,仍是迷惑不解,转向千夫长:“这里又有什么名堂?”

“回大良造,这叫棰子兵,是末将特别应对魏国铁甲车骑的!”

公孙鞅大是惊奇:“噢,如何对付?”

“魏国铁骑全身裹满重甲,寻常武器根本伤不到它们。我试过此物,只要砸在马头上,轻可将马震晕,使马发狂,重可将马震死。失去战马,魏国铁骑还不只有挨揍的份儿?”

公孙鞅沉思良久,连连点头:“嗯,不错!小伙子,你叫什么名字?”

“司马错!”

“司马错,从现在开始,你不是千夫长,而是左庶长了!”

左庶长是公孙鞅变法之初由秦孝公亲自授命的职位。从千夫长一举跃升为左庶长,连越四级,司马错目瞪口呆,好半天,方才反应过来,跪地叩道:“末将谢大良造提携!”

“左庶长大人,我先予你两万步卒,由你亲自训练他们。不过,不能完全丢盔卸甲,你可召集工匠,研制轻甲。记住,在战场上,我们的兵士少死一个,敌人的尸体就增加一个!”

司马错朗声说道:“末将遵命!”

“还有这把戎刀,不能拿来即用,要改进,要设法一举刺透魏国武卒的铠甲。琢磨去吧,司马错,你的对手只有一个,就是大魏国的武卒和铁骑!”

司马错应声说道:“末将遵命!”

“听闻附近有眼寒泉,你可知道它在何处?”

司马错指了指南面一个山尖:“越过那个山尖就是!”

“走,陪我那里走走!”

司马错当下选了几名亲兵,换了便服,陪公孙鞅朝寒泉走去。约过两个时辰,他们翻越一处山垭,转入一道幽谷。

果然是一处绝妙所在!峰峦叠翠,鸟语花香,几幢草舍掩映于苍松翠柏之间,甚是宜人。草舍旁边是几株古楸,虽只合抱粗细,据说却有数百年高龄。

司马错指着远处山坳里的几幢草舍道:“寒泉就在草舍前面。听人说,草舍里住着一个怪老头,是个隐士,叫寒泉子!”

公孙鞅点头道:“知道了,你们候在这里吧!”

公孙鞅说完,信步走向那片草舍。当他走近靠边的一株古楸时,一个白须老者迎出草舍。公孙鞅近前一步,深揖一礼:“请问老丈,此处可有乡民所说的寒泉?”

白须老者回揖一礼,伸手指向一处地方:“客人请看!”

公孙鞅顺手望去,百步远处,一股清澈的泉水汩汩流出。

“请问老丈,为何叫它寒泉?”

白须老者微微一笑,指着泉水道:“此泉夏寒似冰,是谓寒泉。时常饮之,可祛百病,寿及天年。”

公孙鞅笑道:“怪道老丈在此结舍!”

白须老者微微摇头:“在此结舍的是关尹子,并非老朽!”

“关尹子?”公孙鞅大吃一惊,“可是在函谷强留老聃写《道德》五千言的那个关尹子?”

白须老者微微点头:“是的。老聃骑青牛辞关西行后三日,关尹子恍然顿悟世间诸事,悬挂关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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