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心应犹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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君心应犹在- 第4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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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他身后,终究还有一个秦氏,若此时袒露心绪,只会为秦氏招来愈加沉重的,甚至是光明正大的抨击。
  “不怨么?”刘珩低低一笑,醇厚的笑声慢慢传开,令得众人心头皆是一颤,“秦尚,不过如此。”
  一语落下,刘珩仿佛失去了兴致一般,眸底流露出一丝恹恹之色,长袖一挥,道:“把他带下去。”
  “诺!”两名侍卫应声而出,大步上前一左一右挟起身无气力的秦四郎便往外拖。
  对于秦四郎被下药一事,在座的诸位族长心知肚明,故而也无人觉得秦四郎此状突兀。
  眼看着秦四郎就要被人拖出大堂,崔莞心中一紧,这一去,只怕有去无回,而且若是连秦四郎都如此,那么她与楼管事这些外人眼中更不值一提的家仆,定然难逃一死!
  思到此处,她几乎是不假思索的迈出一步,扬声道:“且慢!”
  静默良久,眼耳细细将一切都囊括于心的崔莞,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咬牙抬起头,乌黑的眸子直直迎向石台上那张令她惊惧的俊颜,清亮的声音骤然划破大堂中的静谧,“小人有法,可寻出真凶所在!”

☆、第一百三十三章 阴错阳差与君别(上)

    崔莞一句“且慢”,已然引得众人齐刷刷转头,各种惊讶愕然的目光纷纷投向那抹一步踏出的纤瘦身影。
  接踵而至的朗朗掷言,犹如一滴清水**油锅,“哗”的一下,沉寂的大堂陡然沸腾翻滚而起。
  张显面色如墨,不禁上前指着崔莞怒喝道:“无知小儿!此处岂容你放肆!来人,给我拖出去乱棍打死!”
  两名郡守府的侍卫当即上前扭住崔莞便往外拖。
  “殿下!”崔莞强忍双臂传来的剧痛,直直盯着刘珩,大声言道:“舜明於庶物,察於人伦,由仁义行,非行仁义也。小人不才,却也曾听闻,殿下乃仁善孝义之人,心系天下万民,小人死不足惜,不过若此时放走真凶,他日危及殿下,莫说小人,就是在座诸位,均万死不能辞!”
  响亮的声音在大堂回荡,彷如一道惊雷,生生震入众人心中,非但张显与诸位族长神情怔忪,便是稳坐石台之上的刘珩,浓眉轻轻一挑,恹恹目色陡然划过一丝微亮,漫不经心的搁下酒樽,“哦?”
  刘珩出声,拖着崔莞的两名侍卫动作立即一顿,不敢再走,但手中也未松开半分,仍旧紧紧扭着那两只不足一握的手臂。
  崔莞试着挣扎几下,见无济于事,也就不再白费力气,昂起小巧的下颌,仍旧望向刘珩,清清冷冷的声音似涓涓流水,“小人以为,寻出真凶,乃当务之急,一来可化去殿下之危,二则免去疏忽之下,平添几个无辜枉死之人,累及殿下一世英名!”
  一番言语铮铮,刘珩慵懒的眸子轻眯,啼笑皆非,虽薄却透出一丝魅惑的唇慢悠悠地勾起,低笑道:“如此说来,你倒是一心为孤?”
  “不!”崔莞深深吸了一口气,一双墨玉一般的眼眸清透明澈,不闪不避,直直迎着那道几欲穿心而入的眸光,声音坚定的道:“小人是为家君而言,若家君蒙冤受辱,小人空有才而不能助之,又有何颜面苟活于世?”
  说着她奋力挣扎起身,然而那两名侍卫抓得极紧,纵使长袖下的手臂早已被钳出一道道红痕,也不曾挣脱分毫。
  静静盯着崔莞的刘珩,嘴角微不可查一抽,这小姑子,还真是没让他白白期许啊!
  那样一番听起来慷慨激昂,义正凛然的话,实则一句一句,均带着弯弯绕绕的勾刺,先是以圣人言点出五帝舜所施行仁义之举,又不留余地的将他高高捧起,最终借安危一事,直指若不予她机会寻出真凶,牵连无辜之人枉死,便有失世人所誉。
  而且,她还将自己置于忠仆之位,非阿谀谄媚,捧高踩低的小人。
  如此忠义之人,若是不管不顾,径直将其诛杀,定会受到世人的鄙薄与嗤笑,也会有人将此事作为抨击他的利器。
  这小姑子,真是太有趣了!
  刘珩眸底泛一丝若有似无的轻笑,忽地,他侧首,瞥了一眼张显。
  被这锐利的眼神一扫,张显心头不由一颤,当即明白过来,急急冲两名侍卫摆手,“放了罢!”
  那两名侍卫依言撒手,垂首躬身退回大门外。
  重获自由,崔莞心中却无半分松懈,她明白,方才那番话,只能拖延一时,若她无法寻出真凶,甚至寻出真凶后无法令人信服,最终的结果定然与先前一般无二。
  不,得罪了这么多贵人的她,会比之前愈加凄惨。
  一瞬之间,心思百转千回,崔莞顾不得手上的刺痛,在众人阴沉的目光中,一步一步走向秦四郎。
  殊不知,随着她的走动,刘珩原本还笑意盈盈的眼眸霎时冻成了刺骨的飞霜。
  身子早已瘫软无力,便是神智也逐渐浑噩的秦四郎,迷糊中好似听闻到了什么,他陡然抬起耷垂的头颅,朦朦胧胧看见一抹正向他走来的熟悉身影,一滴温热慢慢泌出,悄然**。
  那日,香樟下,他曾言,你可信我,却无人得知,那未曾说出的后半句:我定会护着你。
  而今,人依在,却换做她挡在他身前。
  崔莞纤细的腰背竖立挺拔,她就这般直直挡在秦四郎身前,而后抬头扫了一圈四下,目光定在刘珩身上,肃声言道:“小人斗胆,还请殿下开口,命人守住大门,并且令大堂中的美姬侍婢以及家仆,均一同站至空闲处。”
  她虽不知那个吴姓护卫为何要刺杀太子,唯一可确认的,便是此事并非秦四郎而为,不然以他的性子,事败之后,定然会一求死得痛快,而非苦苦忍受如此折辱。
  再者以秦四郎如今的模样,显然是被人做了什么手脚。
  由此可见,事前,秦四郎定然不知情。
  而刺客同党一事……方才一路行来,郡守府内院平静无常,并无一丝搜寻刺客的惶惶气氛,若不是同党实属子虚乌有,便是那同党尚未出手,仍在这大堂中!
  比起刘珩扯谎,崔莞更加倾向第二种猜测,毕竟,若是刘珩不顾一切欲将秦四郎置之死地,根本无需如此麻烦,吴忠事败后径直杀了便是,也不用大费周章将她与楼管事等人带来大堂。
  故而,此时此刻,她要做的,便是睁大双眼,寻出那个隐藏在大堂中的刺客!
  大堂左右两旁均摆设着长几锦席,唯一空闲的,便是石台正前方那莫约一丈长,美姬起舞之处。
  见崔莞一副胸有成竹,稳操胜券的模样张显眼底闪过一丝慌乱,他小心翼翼的看向身旁的刘珩,心中斟酌着该如何开口,好令刘珩打消念头。
  可还未容张显出声,刘珩已然掀动薄唇,淡淡地道:“准。”
  张显身子一僵,后背一阵嗖嗖发寒,却不得不咬牙执行。
  在刘珩应允,张显出言之下,除去一直在门外当值的侍卫外,余下的闲杂人等,均一个个老老实实的跪在了崔莞所指之处,垂头含胸,面面相对,排成两列。
  随即,也不待刘珩张口,崔莞忽的大步走向那些跪在地上之人,她的步伐,从容,沉着,一步一步,好似踏在众人心尖上。

☆、第一百三十四章 阴差阳错与君别(中)

    “能在戒备森严的郡守府行刺,刺客的武艺定然极为高强。”
  崔莞边走边朗声言道,她走得极慢,目光炯炯有神,专心致志的扫过每一个觉得可疑的人,“善武之人,昼夜苦练,四季兵器难离手,虎口之处定然存有厚茧,诸位,为表自身清白,还请诸位将手心朝上,置于身前。”
  她的话一落,跪在地上的众人纷纷探出手,依言摊开手,掌心朝上,均摆在身前。
  大堂中烛火高悬,明亮异常,崔莞无需持烛火凑近细看,亦能看清掌心上是否长有所寻的茧子。
  她的身子本就细弱,即便腰肢裹粗了几分,比起寻常少年来,仍旧显得瘦小,脚步落在绵软厚实毾鄧上,几欲无声。
  一时间,大堂中静到了极致,便是崔莞行走间广袖衣袍窸窣的细响,也仿若暮鼓晨钟,声声入耳。
  不少匍匐跪地的侍婢家仆或是美姬,面白似雪,手心中冷汗点点,更有甚者已是抑制不住微微颤抖,可饶是如此,也无人敢动弹一分。
  崔莞在众人间来回走动,谨慎的目光仔细打量过一双双或粗糙黯淡,或细腻白嫩的手。
  屋外,夜色渐浓,一轮圆月跃上枝头,散发着莹莹辉芒,这如水的月华洒落山河万里,却止步与里外通明的芙蓉园前。
  灯火辉煌的芙蓉园大堂中,崔莞垂眸抿唇,神情沉凝,一步一顿,慢慢自左侧打量至右侧,又自右侧打量回左侧,一来一回,周而复始,不知耗去了多少时辰。
  张显神色阴冷,他目光如刃,死死盯着崔莞的一举一动,那双细小的眼眸里,透出一丝极淡的杀意。
  不行,绝不能任这小儿折腾下去!
  张显把心一横,决定出言打断崔莞,却不想就在他口中的叱喝冲出之际,崔莞猛然止住了脚步。
  她定定站在左侧靠近石台之处,一名身着湖蓝长袄,发梳倾髻的侍婢面前,清脆响亮的声随即传开,“不知这位小姑子,姓甚名甚,是何人侍婢?又当何差?”
  这道声音一出,原本沉闷的气氛霎时一振,众人纷纷侧首,再度齐刷刷的将目光锁于崔莞与那侍婢身上,尽管这些高高在上的贵人们心中嗤笑崔莞不自量力,但那一道道名嘲暗讽的眸光后,仍隐隐透着一缕兴奋之色。
  此时此刻,没人留意到,张显略略张开的口角与微微发白的脸色。
  那名侍婢显然没想到,崔莞选中之人竟是她,窈窕的身子忍不住一哆嗦,匍匐得更低了,前额几乎贴在毾鄧上,颤着声,结结巴巴说道:“奴,奴……”
  好似太过惊惧,那侍婢支吾了半晌都挤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
  就在这时,张显冷着脸,沉声道:“她是我这芙蓉园中的侍婢,专司奉酒一职。”说着一眼扫过那侍婢摊开的掌心,冷冷讥笑道:“这侍婢双手白皙,并无一丝结茧痕迹,怎么?有何不妥?”
  张显的话刚落,大堂中又想起几声轻微的嗤笑,不过转瞬便忍下了,唯有刘珩半阖的眸子不冷不热,懒懒的盯着她敷了灰粉,容光尽隐的小脸。
  崔莞懒得与张显胡搅蛮缠,也不理会他那连声的追问,淡淡一笑,出言反问道:“请恕小人无礼,敢问郡守大人一月设宴几何?宴席可均是在这芙蓉园中?”
  “你……”张显气息一窒,微白的面色顿时涨得通红,被气的,他在齐郡积威已久,从来不曾有人与他这般说话,可眼前这卑贱小儿,竟敢,竟敢……
  “嗯?”许是不耐了,刘珩头也未抬,鼻中轻轻地哼了一声。
  闻及这声若有似无的轻哼,张显通红的面色唰的一下透出一片苍白,险些脱口而出的叱喝生生噎在喉中,他惶惶瞟了一眼身旁的刘珩,升起的心思急急退去,咬牙故作平静的说道:“三、五日一宴有之,十日半月一宴亦有之,兴浓时,一日一宴也未尝不可。”
  他在府中设宴,所邀之人便是齐郡各大世家主事者,十有**均在座,随意一问便能得知,若有所隐瞒,万一这小儿寻旁人寻证,那便得不偿失了。
  故而张显倒没遮掩,将设宴日期明明白白的说了出来,他虽出身不高,却也是世家子,入仕后官运尚可,如今年逾四十,不过能稳坐一方守之职,倒也有几分能耐。
  “华宴延绵,难怪郡守大人连一名普通侍婢担当何等差事都一清二楚。”崔莞唇角轻轻一勾,未看张显赫然色变的脸庞,她转头,清透的目光迎着刘珩半阖的眸子,忽的抬手指向身前的侍婢,掷地有声的道:“殿下,刺客便是她!”
  此话一出,满室哗然,那名侍婢面色惨白,她再顾不得许多,嗖的抬起头瞪着崔莞尖声道:“你,你含血喷人!方才你曾言,刺客善武,手中长茧,可我手中分明无茧!”说罢她挪膝转身,朝着石台上的刘珩砰砰磕起头来,边磕边呼道:“冤枉,冤枉啊!”
  可惜,刘珩毫无怜香惜玉的心思,一双浓墨般的眸子半阖,似笑非笑的盯着崔莞,仿佛与众人一般,均等着看她如何下台。
  “你错矣。”崔莞双眸轻闪了下,脸上慢慢漾起一抹明晰的浅笑,“我根本不曾说过,刺客当是手中长茧之人。”
  “可你明明……”那侍婢磕头喊冤一顿,呆呆的转头看向崔莞。
  “我口中所言,‘善武之人,昼夜苦练,四季兵器难离手,虎口之处定然存有厚茧’,虽说刺客必善武,可善武之人却未必会是刺客!”崔莞不欲再拖下去,直截了当的说道:“你最大的破绽,便是手中无茧,试问身为一名侍婢,却偏偏拥有一双肤如凝脂,比美姬柔荑还要润泽白皙的手,是何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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