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心应犹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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君心应犹在- 第6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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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直立,他半倚,便是崔莞垂头,刘珩也能将那张俊美的小脸尽收眼底。
  明亮的火光下,这个静静站在他面前的少女,虽面容微改,穿着男装,形似一名翩翩美少年,可细细打量之下,那一抹少女独有的窈窕聘婷,却令任何一名美少年都无法匹及。
  那张粹合了少女娇柔与少年英气的面容,看似恭敬,但眉宇间隐隐流转的从容沉宁,仿若朝晖。
  不够,还不够,这不是她应有的姿态……刘珩叹了一口气,阖上逐渐浮起一丝疲惫的眼眸。
  少顷,恢复成原本慵懒的嗓音淡淡的响起:“过来。”
  崔莞心中一颤,继而猛地荡起一股狂喜。
  果然。
  如她这样一般地位卑微,仅有一副容貌的小姑子,以刘珩的身份,只怕寻不出万千,也可寻及百数罢?因何一而再再而三的饶了她这个坏事之人?
  方才在马车上,她刻意将所有事宜思了一个清楚明白,愈来愈察觉到,刘珩助她易容成男子,将她带到临淄,借着她的手救下萧谨,又放纵她前往稷下学宫……
  她身上,早已布满了刘珩的谋算,一步步慎密的安排,令她这枚棋子,不得按照他的棋局走下去。
  思量到此处,即便崔莞不明白刘珩选上自己的原因,却也忍不住冷汗直流。
  刘珩好似将她心中的每一个念头都看得通通透透,设下的每一步,均让她走得心甘情愿。
  这样心思精明周密的人,太过可怕,若想自那一个又一个设下的陷阱中脱身而出,她须得寻到制衡之处。
  刹那间,崔莞想到萧谨,她虽记不清上一世萧氏一族究竟有无转投寒门,不过,既然刘珩如此在意萧谨,那么她可踩在底线之上,尽可放手一试。
  而后,便有了这场步步为营的交锋。
  所幸的是,她赌对了!
  崔莞努力压制心底翻涌的欢喜,镇定的走上前,跪坐在摆于几前,与竹榻相对的席子上,抬手执壶,给刘珩斟了一盏茶。
  清幽的茶香扑鼻而来,令竹屋中的气氛渐渐回缓。
  “卿卿可知,孤在想甚?”刘珩盯着崔莞行云流水般的举止,懒懒的问道。
  崔莞斟茶的手微不可查一顿,“殿下的心思,非凡人可揣,阿挽不知。”
  倒是识趣,刘珩扫了一眼盏中微漾的茶汤,慢慢说道:“在齐郡时,孤曾说过,卿卿往后便是孤的人,没想到卿卿倒是念旧主,仍与秦尚暗中往来。”说着一哼,凉凉的言道:“孤在想,孤是不是太过纵容你了,嗯?”

☆、第一百七十二章 再次相见暗交锋(下)

    崔莞眼底闪过一丝愕然,与秦四郎暗中往来是指……
  她忆起稷下学宫门前,卫临送来荐帖一事。
  莫非刘珩指的,是这桩?
  思到此处,崔莞心中忽地飘起一丝古怪的念头:他这般匆匆赶来,又是发威,又是刁难,为的就是此事?
  不过,想归想,崔莞眨了眨清透的双眸,将手中的壶轻轻置下,缩手回袖,垂头含胸,一言不发。
  此时此刻,愈争辩愈错,卫临送帖一事,千百双眼眸盯着,也由不得她指鹿为马。
  见她未出口狡辩,刘珩眸底透出一丝满意之色,窸窣细响,他提步下榻,一步绕过长几,两步行到崔莞身旁,骨节修长均匀的手探到她低垂的下颌上,稍稍一用力,整张小脸顿时暴露在明亮的火光与那双深邃的眼眸下。
  “阿挽,无惧孤了。”垂眸打量着那张平静得毫无一丝表情的容颜,刘珩压下嗓子,慢慢说道,本就磁沉的声音氲着一丝丝莫名的沙哑,极是诱人。
  ……谁人面在这样一个喜怒无常的,又可轻言一句定生死的贵人面前,可做到无惊无惧?
  至少她做不到,无非是看穿了几分刘珩的性子,知晓自己愈是惶恐,他便愈发兴致高昂,说不准又会生出另一番心思来。
  如此,倒不如咬紧牙关,做出一副坦然之姿,撑上些许时辰,也就罢了。
  这,便是齐郡前往临淄的路途上,崔莞最大的得益。
  刘珩的目光掠过她明澈的眸子,瞥及掩在乌发中那一小块漫上绯红的耳尖,薄唇微微一勾,果真如崔莞心中所愿的那般,慢慢地松开了手。
  在他转身之际,崔莞忍不住细细的舒了一口气。
  只是她未曾留意,这声几乎细不可闻的气息流动,令转身缓步朝门外走去的刘珩,薄唇上的弧度又往上翘了一分,他未回头,亦未顿足,温柔磁沉的声音却随着习习入室的夜风,荡入崔莞耳中。
  “下不为例。”
  崔莞缓下一半的气息遽然一窒,这声音虽含情脉脉,温柔似水,可绝对无人敢质疑话中之意。
  只是……下不为例,而今卫临尚在客店之中候着,如何能下不为例?
  她脸上不由流露出一丝苦笑,只能行一步,算一步了。
  不过,触及到袖中暗藏的帛纸时,崔莞的面色又渐渐平复了下来。
  “阿兄。”
  刘珩走后,萧谨的身影如雏鸟归巢,直直投入崔莞怀中,哽着声唤道:“阿兄,阿兄,阿谨甚是想念你。”
  崔莞尚未起身,被萧谨这般一冲撞,险些仰倒在地,幸而她眼疾手快,一手揽住萧谨单薄的身子,一手急急探出,用力地抓住长几一角,若不然,两人定会跌成一团。
  “阿谨。”崔莞垂眸,对上萧谨那张消瘦憔悴的小脸,以及一双水雾氤氲的圆眸,心头陡然一涩,在这偌大的庄子里,真心期盼自己归来的,也就萧谨了罢?
  她抬手揉了揉萧谨头顶柔软的鸦发,含笑道:“怎么几日不见,阿谨反倒似姑子一般,哭哭啼啼,呜呜咽咽,好不知羞。”
  萧谨被崔莞一言逗得破涕为笑,他抬手就着袖子用力的抹了抹眼,昂着头,一本正经的道:“阿兄胡说,阿谨怎会是姑子?阿谨乃是一名堂堂正正的丈夫,将来定要如霍公一般,征战沙场,破虏保疆!”说着一顿,又道:“还要保护阿兄,若谁敢欺了阿兄,阿谨便诛了那人全家!”
  看着萧谨稚嫩的脸孔上流露出一丝嗜血的戾气,崔莞心中一沉,蹙眉喝道:“阿谨!”
  “阿,阿兄。”崔莞的低喝,惊得萧谨瘦小的身子不由一颤,对上她含愠的双眸,萧谨脸上的戾意尽消,仿佛从未出现过一般,仍是那个胆怯缩瑟的稚儿。
  崔莞深深的吸了一口气,慢慢站起身,拉过萧谨发凉的小手,一同坐在方才刘珩倚过的竹榻上,缓声说道:“是谁与你的说霍公之事?”
  霍公,西汉名将霍去病,崔莞自是知晓,但萧谨不过一个稚儿,却说出了“征战沙场,破虏保疆”的铮铮之言,令崔莞如何不惑?
  “无,无人。”萧谨摇了摇头,怯怯的道:“是阿兄走后,每到夜里,阿谨一人睡不着,便登上二层想寻一些阿兄长研读过的书册,却翻出了一本记载名将的简书。”
  记载名将的简书?崔莞眉尖若蹙,她与萧谨所居的竹楼中,却有一间不大不小的书房,便在她的寝屋右侧,里头的藏书不多,总共也不过二三十之数,但究竟有无这样一本书,她却是记不得了。
  想着,她便问道:“书在何处?”
  “在,在岑姨屋中。”萧谨看着崔莞严峻的神情,心中又惊又惧,止住的泪水唰的便冲破了眼眶,呜咽着道:“阿兄,阿兄,阿谨知错了,呜呜,阿兄别丢弃阿谨……”
  看着嚎啕大哭的萧谨,崔莞心中不由一涩,伸手便把他揽入怀中,轻声哄道:“莫哭,阿兄不会丢弃阿谨的。”
  柔声哄了一会,萧谨的哭声方慢慢落下,瘦若的身子伏在崔莞同样单薄的怀中,一顿一顿的抽着气。
  趁此,崔莞边拍着他的后背,边慢慢劝导:“阿谨,这世间万物,有是有非,人不可单凭喜好便随意决定生死,若不然,与那些欺你辱你的恶徒,有何区别?”
  萧谨抬起头,泪眼迷蒙的望着崔莞,喃喃道:“可,可阿谨想保护阿兄。”
  崔莞轻拍的手一顿,叹声道:“阿兄明白。”
  顿了一下,她又继续缓声说道:“阿谨,你年岁尚小,是非未明,阿兄许多话都不能与你说,总之,你只需记着,殃及无辜之事决不可为。”
  萧谨似懂非懂,不过仍点头应道:“阿谨记下了。”
  许是这些时日都不曾歇好,又歇斯底里的大哭一场,眼下平复下来,困倦便如渐起的浓夜,萧谨就这么窝在崔莞怀中,沉沉的睡了过去。
  盯着那张泪渍未干的小脸,崔莞平静的眉宇渐渐蹙起,拧紧。
  刘珩,他究竟想做甚!?

☆、第一百七十三章 明修栈道暗度仓(上)

    夜凉如水。
  刘珩缓缓漫步在灯火辉煌的庄子中,身后二十步开外,跟着四名暗卫,而紧随在他身旁的,是岑娘。
  主仆二人一前一后,走到临荷塘的木亭中,凝视着洒在水面上的粼粼波光,少顷,刘珩开口,淡淡说道:“萧谨一事,往后你无需插手,全交由崔莞罢,必要时,暗中点拨一下即可。”
  岑娘仿佛早已料到他会如此张口一般,询也不询一声,恭敬的应到:“诺。”
  而后,木亭陷入一片沉寂之中,耳旁唯有风过细柳,水拍石岸,以及春夜虫鸣的细微声响。
  静默良久,刘珩阖上眼,长长的叹了一声,低低的道:“岑姨,孤,是不是行错了?”
  岑娘一怔,继而明白他口中的“行错”为何意。
  看着刘珩落寞的背影,她眼底闪过一丝疼惜,轻轻地说道:“殿下之举,皆是为天下万民,乃是大义,何错之有?。”
  “大义?”刘珩漆黑如夜的眸子里,陡然浮起一抹罕见的自嘲,“孤无非是为保全性……”“殿下!”
  一声轻喝,断了刘珩的自嘲,亦断了木亭宁静的气氛。
  岑娘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强行忍下心中的酸涩,言之凿凿:“殿下乃一国储君,所做所为,自是为这天下苍生!当年李后将殿下托付于奴婢时,在殿下耳旁的叮咛,殿下全然忘却了不成?”
  忘?
  怎会?
  那女人临死前在他耳旁的恨言,这一生都无法忘却点滴罢。
  刘珩薄唇冷冷一勾,眼中的自嘲尽数化为了一片讥讽,语气寒冽的道:“岑娘,你逾越了。”
  岑娘垂眸,唰的一下矮了半截身子,双膝跪地,“奴婢无状,请殿下恕罪。”
  看着虽谦卑跪地,却不曾有一丝悔意的岑娘,刘珩深不可测的双眸眨也未眨一下,冷冷一笑,拂袖离去。
  寒冽的声音回荡在岑娘耳旁。
  “如此,便跪思己过罢。”
  “诺。”岑娘轻应,肃穆的面容上无悲无喜,无怒无怨,仿佛早便习以为常,就这么面向荷塘,静静跪至天明。
  翌日,刘珩并未如崔莞心中所愿,连夜离去,看似从容,实则拘束的服侍他用过早膳后,瞟了一眼漆黑如墨的俊脸,纵使心中疑惑万千,崔莞仍识趣的抿紧了唇角。
  刘珩仿佛闲置下来一般,倒也不急着返回建康了,而是揪着崔莞无事找事,一会静坐荷塘垂钓,少顷又命人摆几布棋,寥寥几盘棋落下,已然是春日当空。
  崔莞心急如焚,她与卫临约好今日要详商,可有刘珩杵着,莫说出门,便是小离半步都如登天。
  “有道是局必方正,象地则也。棋有白黑,阴阳分也。作伏设诈,突围横行,要厄相劫,割地取偿,三分有二,恝而不诛,览其得失,古今略备。”
  刘珩轻飘飘的落下一子,白子满盘零落,飞斜入鬓的眸子似笑非笑,盯着崔莞隐隐透出一丝焦躁的眉宇,漫不经心的道:“卿卿以为,孤说得可对?”
  “殿下所言甚是。”崔莞慢慢将棋盘上所剩无几的白子拾起,归至金丝楠木圆盒内。
  她不善棋,与刘珩对弈,十局十输,心不在焉是一故,刘珩棋艺高绝又是一故。
  刘珩端起搁置在一旁的茶盏,轻轻啜了一口微凉的茶汤,懒懒笑道:“阿莞擅琴,今日孤兴致极佳,正好可闻阿莞奏一曲高山流水。”
  崔莞头也未抬,静静拾着棋子,白子尽了拾黑子,同时唇角翕张,淡淡回道:“殿下谬赞,阿挽不擅琴。”
  “不擅?”刘珩眸色一沉,幽然的目光掠过那只在棋盘与棋盒间游移的柔荑,肌肤白皙莹润,骨节纤长均匀,一看便是绝顶的抚琴之手。
  忽的,他广袖微摆,探手覆上了那只拾棋的小手,磁沉的嗓音慢慢溢出口,“孤怎么听闻,雍城崔挽,平生最为好书,擅琴?”
  崔莞身子微微一颤,耳尖上不可抑制的泛起一丝潮红,她强忍下抽手的冲动,迎着刘珩笑吟吟的俊脸,面无表情的道:“殿下可知道,夫市本无虎,然而三人言而成虎。是故,流言惑众,不可信也。”
  说到此处,趁着刘珩的手一顿,她轻轻地挣了挣,慢慢移开,先将手心中的棋子置入棋盒,而后颔首朗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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