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凉城客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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凉城客栈- 第9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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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现在能救赵轻侯的,也只有他一个人。
  他知道自己一旦暴露行踪,“那个人”一旦知道自己还活在世上,必将遭到“那个人”和“杀手楼”不死不休的追杀。
  但,他还是要非救赵轻侯不可,因为赵轻侯八年前也救过他和他的她。
  冷墨掌心淌着汗,他慢慢地伸手入怀,紧紧握住了他的“青锋剑”剑柄。
  罗刹一颗接着一颗地生食红菱,当她吃到第四十颗的时候,就闻到了一股沁人心脾的香味。
  罗刹的嗅觉一向很灵敏,尤其对各种的美食。
  这味道一入鼻,她就找到了香味的源头,那是一个简单而又整洁的面摊。
  四个娇滴滴、美艳艳的小厨娘,正在烙“锅贴”,动作熟练,姿势优美。
  长得好看的姑娘即使拉屎挖鼻孔说脏话都很美,丑姑娘就算吟诗作画煮茶也难看到吐。
  “锅贴”是“洛阳”城当地的名小吃,但很少有做得这么美味,隔着一条街道都能闻到醉人的香味。
  罗刹马上放下篮子跑了过去,要了几张“锅贴”和一大海碗淡爽可口的“蛋衣汤”。
  面摊不但卖汤饼,酒水居然也有的卖。
  酒是醇香的“女儿红”。酒坛子虽然被泥封得严严实实,血刀鼻子一嗅,就闻出了这几坛酒至少在地底窖藏了十五年以上。
  没有什么比美酒佳酿更让血刀兴奋的,血刀立刻奔过去,坐在罗刹身旁,连喝了六大碗。
  四个美丽小厨娘满脸笑容的热情招呼着,她们眼角的余光,已看见带着边关硝烟和战场煞气的马队,迈着整齐一致的步伐,正慢慢地从街角后转入了这条长街——
  街,微凉。
  阴影里的冷墨,激动的看向由远及近的马队。
  第一匹“汗血宝马”上的中年人,金冠蟒袍,凤眼长眉,须发略见花白,大红色的锦袍,系着条宝蓝色的玉带,绿鲨鱼皮的剑鞘,轻敲着黄澄澄的金马鞍。
  恩人端坐在高头骏马上,腰杆还是挺得笔直,眼睛还是炯炯有神,看来简直就和八前完全一样,没有什么岁月的痕迹。
  有些人就像是永远也不会老的,镇西大将军“安乐侯”赵轻侯,无疑就是这类善于保养的人。
  更何况,他就算已改变很多,冷墨还是第一眼就能认把他认出来。
  有些人、有些情,本就能令人终生难忘。
  ——八年前那个风雨夜,我甘冒奇险挨了阎王一刺,带着奄奄一息的可人逃出“杀手楼”,逃出“京师”。在京城外的荒郊,我再也支撑不住,连同背上的妻子昏倒在水洼里,如果不是进京述职的赵侯爷路过救了我们夫妻一命,我们在八年前就已经死在荒外了。
  八年了,能与可人多厮守了八年,我的心愿已足,还奢求什么呢?
  现在,是我把这条命还给恩公的时候了!
  冷墨只觉得胸中一阵热血上涌,连咽喉都似已被热流堵塞,连声音都已几乎发不出。他一定要尽全力控制住自己的情绪和状态,他一定要抢在“杀手楼”之前通知恩公,这里有刺客!前面有危险!
  井然有序的“七十二飞云骑”,已转入天街。
  面白微须、气度从容的赵轻侯身后,紧跟着两名孪生青年,均是锦袍鲜衣,额角高耸,眉清目威,很是俊秀,依稀有着侯爷的风采流韵,想必是赵轻侯的一双宝贝儿子赵尧和赵舜无疑。
  两位公子一个骑着青骢,一个跨着黄彪,两人锦袍下摆,都悬着一柄镶有明珠宝石的名贵宝剑。
  父子三骑之后,四名轿夫抬着着一顶轿子,轿前轿后,整齐地分列着七十二名携弓挎箭,盔明甲亮,表情肃杀的飞云骑卫。
  大街上的行人,似被这一对人马的气势所慑,情不自禁地纷纷向两边躲避,让开了道路。
  现在赵轻侯的马头,距离“杀手楼”的埋伏圈,已不及五尺!


第十一章 伤心小冷的剑

  长街,吃饼喝汤的罗刹指尖转动着那把小小小小的弯刀,喝酒的血刀抓住了脚下藏刀的扁担,赤练伸手进篮子摸到了鞭刀,黑鸦睁开了假寐的眼睛,灀衣露出了琵琶后面另外半张带杀气的脸。
  冷墨呢?
  冷墨握紧了他的“青锋剑”,他准备冲出去,一面高呼示警,一面向街对过的旧日同门们发动攻击。
  然而,就在这时,他忽然感觉到一件冰冷坚硬的东西,抵住了他的后心。
  一柄刀,一把像蛇一样,系着长链的鞭刀!
  一个比赤练蛇还恶毒的声音,贴着他的脖子,一个字一个字地低声:“别乱动好吗?老娘我已经注意你很久了。”
  冷墨当即全身冰冷僵硬。
  步履消无声息来到自己身后,刀尖准确无误对准自己致命要害的,正是赤练。
  他已经完全不能动。
  而就在这时,黑鸦扬鞭拍马,驾驭载着灀衣的马车已向迎面而来的队伍冲过去。
  赵轻侯坐下的“汗血宝马”受到惊吓,发出一声惊嘶,向前盲目地窜出。
  车内灀衣的琵琶里,装置着足以轰开一座城门的炸药。
  血刀不知何时已扑到街心,突然自扁担里中,拔出了口四尺七寸长的刀,向坐骑失控的赵轻侯身滚来。
  与血刀同时行动的是罗刹,她那把小小小小的弯刀,轻巧而锋利。
  冷墨想要出手援救,赤练的鞭刀已经他死死逼住!
  “杀手楼”行动配合得天衣无缝,赵轻侯已必死无疑——
  健马惊嘶,人群惊呼。
  黑鸦的马车已将邓赵轻侯与他的子女部属隔断,灀衣投出琵琶在“飞云骑”中心炸开了花,巨响中,断肢碎肉,漫空飞舞。
  马上的百赵轻侯已变了颜色,提缰勒马,但伏在地上的血刀的长刀已斩断马蹄。
  罗刹的弯刀跟着斩出,刀光如雪,长虹般劈下。
  身经百战的赵轻侯,清啸一声,人已自马鞍上冲天飞起。只听风声急响,光芒闪动,罗刹的弯刀恰巧擦着他犀牛皮战靴足底飞过。
  然而,血刀的血刀,自下而上,直斩而至,气势惊人。
  爆炸声中,赵尧和赵舜两条人影已分一左一右,夹住了黑鸦。两个孪生兄弟心意相通,一贴近黑鸦左肩,一贴近黑鸦右肩,两人同时拔剑。
  黑鸦倏然出手,双手按在两兄弟的手背上,赵氏两位公子虽同时握住剑鞘,却拔不出剑来。
  但这两人毕竟是将门之子,反应也快到极点,既不吃惊,亦不叱喝,两人仿佛心灵相通,动作一致,空着的手,同时已扣住黑鸦左右肩上。
  这一刹那间,黑鸦要不受制于人,只有放手,但只要一放手,这两兄弟就可以出剑!
  车厢里的灀衣立刻出手,她左手“碎梦萧”点向哥哥赵尧后脑,右手“碎心琴”向弟弟赵舜当头砸下,一心二用,锐不可当。
  灀衣的马车与飞云卫护住的小轿仅七步之隔,灀衣身形飞起的时候,小轿深掩的帘子突然飞出一柄长枪——
  ——一柄长一丈三尺三寸七分,重七十九斤七两三钱的红缨大铁枪。
  枪尖是纯钢,枪杆也是纯钢。枪尖若是刺在人身上,固然必死无疑,就算枪杆打在人身上,也得呕血五斗。
  所以,灀衣当即放弃对赵氏兄弟的偷袭,在空中一个急翻,险之又险的躲过这凌空一枪!
  小轿之内是个很文静的女孩子,很美、很害羞,只要有男人多看她几眼,她就会脸红。她雪白的衣服。既没有打扮,也没有首饰,却美得如一弯新月,美得令人全身发烫,美得令人心跳。
  有一种女孩子就像是精美的瓷器一样,只能远远地欣赏,轻轻地捧着,只要有一点儿粗心大意,她就会碎了。
  这女孩就正是属于这一类无疑。
  灀衣简直不敢置信,眼前这秀秀美美的小女孩,会有这么大的力气掷出那柄大铁枪。
  “七十二飞云卫”从大爆炸中回过神来,纷纷呵斥道:“保护三小姐!快!”
  ——她竟是赵轻侯的小女儿赵禹!
  远处的赵轻侯已经岌岌可危,血刀与罗刹两把刀,已然形成了绝杀之势。
  然后,血刀就和罗刹出人意外地相继栽到在地。
  男的口溢黑血,女的嘴吐白沫,二人挺了几挺,双双横死街头。
  不远处的面铺,“锅贴”在烙板上冒着热气,“蛋衣汤”在铁锅里冒着油花,“女儿红”在坛子内飘着酒香,四个相貌酷似的小姑娘在案子后挤眉弄眼绷着小脸吐着舌头。
  三姐飞花挤眉自夸:“本姑娘烹制的‘蛋衣汤’加‘酥单虹’简直是天下一绝啊!”
  二姐飘雪弄眼争功:“没有本姑娘添加了‘兽肉惊’的‘锅贴’,点子能翘的这么快吗?”
  四妹逐月吐着舌头附和:“还有本姑娘的‘乙立神’女儿红的功劳呢。”
  大姐流风绷着小脸申斥:“都给我闭嘴!”
  罗刹和血刀一死,黑鸦与灀衣立刻就疯狂。
  疯狂的扑杀赵轻侯。
  然而,这时有一人冲了过来。
  挡住了赵轻侯。
  不。
  与其说是人,不如说是一缕寒香。
  有点清丽。
  有点郁。
  香里还有点冷,像冰镇过似的。
  人未到,香已至。
  只闻“咿呀”的一声,“醉仙酒楼”的侧门,一震而开。
  “冰吻”轮椅上的冷若芊出现了。
  她清叱一声:“谁敢伤侯爷,先得杀我!”
  人随声至,寒光飞闪!
  她的暗器已撒了出去。
  两个不同方位袭来的“杀手楼”杀手全倒了下去。
  灀衣中了满脸的铁蒺藜,眉心钉了一支钢镖。
  黑鸦喉咙嵌了一片飞蝗石,又给一枚五棱镖切入鼻梁。
  冷墨心头猛震:“怪不得我总觉着现场除了我与‘杀手楼’五杀手之外,还有第七个杀手的存在,原来是她……”
  他身后的赤练又惊又怒,气促声裂:“你──你、你是‘凉城……客……客……客栈’的……”正不知该如何应变,突然已听到自己骨头碎断的声音。
  冷墨的剑柄已反手打在她肋骨上。
  中招之后的赤练,借着冷墨的击打之力,人已窜起,在空中带着点点飞溅的鲜血,急速逃逸。
  赵轻侯第一件事就是去看视自己的小女儿赵禹,百忙中还向冷若芊说了声:“多谢姑娘……”冷若芊笑了笑,不等他的话说完,长带一伸一拉,人己飞身而起,上了屋顶,坐着轮椅,如履平地。
  马嘶。
  人叱。
  飞云铁骑已至。
  冷墨马上撤走,赵轻侯大声喊:“小冷,冷墨老弟,等一等……”冷墨没有等,他的人也已掠上屋脊。
  赵轻侯的恩情,他总算已报答,他已不愿再连累别人。
  因为他知道“杀手楼”是绝不会放过任何一个叛徒的。
  他现在就要开始逃亡!
  逃亡,不停地逃亡,直到死为止,这本就是他这种亡命之徒的命运。
  但他总算已不再欠别人的。
  对冷墨来说,这就已足够!
  在逃亡之前,冷墨必须去见一个人,那是他一生的牵挂。
  然后他就在荒郊的朦胧月色下,看到了冷若芊清冷的影子。
  冷若芊好像在等他。
  远方有数颗星辰升起,冷月不再寂寞。夜风吹过孤单的树叶,如银月光自树梢漏下,静静地洒在他们身上。
  两个人都安静。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冷墨忽然笑了笑,道:“你在等我?”
  冷若芊淡淡的答道:“哦。”
  冷墨道:“你想知道什么?”
  冷若芊道:“关于‘杀手楼’的一切。”
  冷墨沉默了一会,道:“你听说过‘七月十五’么?”
  “鬼节。”冷若芊道:“黄历上写着:‘中元日,地官降下,定人间善恶’。”
  冷墨道:“我说的‘七月十五’,并不是一个节日,而是一种秘密的杀人组织‘杀手楼’。这个组织的真实身份,是‘青龙会’十二分堂之‘七月堂’的第十五分舵。”
  冷若芊追问道:‘青龙老大是谁?”
  冷墨苦笑:“你太高看我了,我连‘七月堂’的堂主都没见过,更别提青龙老大了。”稍顿,见冷若芊似有所思,又道:“姑娘若是不相信,在下也没办法,我只知道,现在‘七月十五’分舵的负责人,是我的老对头阎王,我知道的也只有这么多了。”
  夜已很深,天上繁星灿烂。
  星光映在冷墨眼睛里,他眼睛好黑、好深。
  冷若芊倚着墙,看着他,脸上的表情也不知是同情?还是怜悯?
  也不知是在怜悯别人?还是怜悯自己。
  她忽然笑了笑,道:“你打算就这样一直逃避下去?”
  冷墨目光移向远方,缓缓道:“我有一个很爱我的好妻子,我已经答应过她不再插手江湖上的是非恩怨,帮不上你,真的很抱歉。”
  他说话的时候还在笑,但笑得就像是荒野中的夜色同样凄凉。
  冷若芊忍不住笑意道:“她是不是很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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