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底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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底牌- 第3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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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说得一点也没错,我很冒险……不,我一直都在很拼命的挣钱;可是阿新,我想让弟弟妹妹们过上好一点的生活。我是他们的大姐。爸爸进监、妈妈生病后,我就是家里的顶梁柱、是他们的天……阿新,你在内地是独子;来香港后平叔也没有别的孩子;所以,你不会懂的……”

“可是,你没法照顾他们一辈子。”我轻声说。

杜芳湖转过身去,我只能看到她的背影。我们都没有说话,沉默了一会后,她走进卫生间,我听到水龙头被打开,“哗哗”的水响一直持续了约莫二十分钟,然后水龙头关上了,她走了出来。脸上带着苦涩的笑容:“好了,阿新,没事了。”

我仔细的看向她的脸——热水冲去了很多痕迹;化妆品也遮盖了一些;但无论是热水、还是化妆品;都没能改变她那双有些红肿的双眼。

这丝红肿极其微弱,如果我只是一个普通学生,而不是参加Wsop的牌手,绝对看不出来。

我默默的从床上爬起来,拿起衣服走进卫生间。我很快的冲了一个澡,换好衣服,走回杜芳湖的背后,然后轻声说:“我们出去走走吧。”

她的身体猛的一颤,但她没有再多说什么。而是走到桌前,拿起她的坤包。

我们并肩走出马靴酒店的大门。门内的赛场里正在举行7Stud(7张牌梭哈)扑克比赛,和前几天一样,热闹非凡、人声鼎沸。

我和杜芳湖在大街上漫无目地的走着,谁也没有说话。我们走过了一条又一条大街;经过了一家又一家挂着“娱乐场”牌子的酒店。也不知道走了多久后,我们看到了一家来拉斯维加斯后、所见过最大的酒店——“恺撒皇宫酒店”。

杜芳湖用种复杂的眼神往里看了一眼,但她的脚步并没有停下,我也没有;我们继续往前走去。

又拐过一条大街,杜芳湖突然说:“那是HSP的举办地点。”

“是吗?我还真不知道。”我说,“阿湖,你似乎对这些事情很熟悉。”

“阿新,你似乎从来没有想过,要当一名职业牌手;否则的话,你会和我一样熟悉。”

“职业牌手?”我轻轻的摇了摇头,“那种生活离我实在太遥远了,我才十八岁,连高中都还没毕业。”

杜芳湖沙哑的声音听起来显得特别严肃:“在Day1D里,被你击败的科比·布莱恩特。17岁高中毕业,18岁踏进NBA的大门,20岁进入NBA全明星首发阵容;三年后,他帮助球队拿到NBA总冠军,并且连续拿下2000到2002年的三个总冠军戒指;而在此之后的十年时间里,他一直都是全世界最知名的球星……阿新,你要知道,你完全可以和他一样。”

我笑着看向杜芳湖说:“阿湖,我从来不知道你也这么喜欢篮球。”

“我从来不看篮球。”杜芳湖说,“刚才我说的,都是他被你扫出局后,大屏幕里放出来的。我之所以记住这些,是因为我觉得你和他很像。”

“不,一点也不像。他是黑人,我是黄种人;他有两米,我只有一米六三;他……”

杜芳湖打断了我:“阿新,你知道我说的是什么。”

我叹了口气:“阿湖,我知道你说这些话是什么意思,我也知道你是为我好。你从香港把我骗到拉斯维加斯,给我报名参加Wsop,就是想给我个机会,走上职业牌手的道路吧?”

或许是那个“骗”字又刺激到了杜芳湖,她低下头,轻声对我说:“对不起。”

“没什么。”我说,“我绝没有怪你的意思。”

我停下了脚步,认真的看着杜芳湖的脸说:“阿湖,也许你的梦想,是成为一名职业牌手,每年参加Wsop、HSP或者其他的什么比赛;没有比赛的时候,就像陈大卫他们那样,呆在牌桌边,玩4000/8000美元盲注的扑克。可这不是我想要的,我现在只想好好把高中读完,考上一所大学;大学毕业后,我会找一份安稳的工作。也许我每个周末依然会去澳门玩牌,但那只是一种业余时间的消遣。就像……”

我再次叹了口气,接着说完最后一句:“就像我的姨父那样。”

第二十三章 人生何处不相逢(中)

来来往往的行人,从我和杜芳湖身边走过。这人流中,我们凝神对视着——

杜芳湖就站在我的面前,只要伸出手去,我就可以触碰到她的身体;但这一刻,我却分明感觉到,和她之间,已经被一把刀、或者别的什么东西,狠狠的划开;她离我越来越远……

杜芳湖的声音越来越轻,她还是在试图说服我:“阿新,其实你完全可以……”

“不,我不可以。”我几乎是极为粗暴的打断了她,“阿湖,如果是别人的话,我不会多说什么。可你也是玩牌的人;你在葡京也见过、甚至和我一起经历过这种事情;你不是不知道——任何一个赌徒,只要他还在赌,就总有输光的一天!”

“好吧,我没法说服你。”杜芳湖幽幽的叹了口气,她扬起头,“不过,你会好好把Wsop比赛打完的,对吗?”

她的嘴唇很性感,令人有种犯罪的冲动,我不由自主的、又想起了房间里那次不经意的……接触。我把头避开,不敢再看她的脸,轻轻说:“当然。”

我们都没有再说什么,继续默默的、并肩向前走去。又拐过一个弯道,我看到一块大大的街牌——密西西比街。

和别的街道比起来,这条街很窄;行人也很少,显得有些冷清。在这里,我们没有看到酒店、也没有看到娱乐场;就连拉斯维加斯随处可见的咖啡馆,也是在走过大半条街后,才发现一家;而且悬挂的招牌也极其陈旧,陈旧到除了“咖啡”两字外,其他的字迹已经完全看不清楚。

“要不要进去坐坐?”看到杜芳湖似乎已经有些累了,我问道。

“嗯,好的。”

我和杜芳湖走进咖啡馆。里面所有的桌子都是空着的;除了两个倚在吧台闲聊的侍应生;和一个正在吧台前、抱着把老吉他打瞌睡的长发流浪歌手外,大厅里没有其他任何人。

我们坐下后,一个侍应生懒洋洋的走了过来:“两位要喝点什么?”

杜芳湖翻开酒水单,又很快的合上:“一杯卡布奇诺;阿新,你还是巴西黑咖啡?”

“嗯。”

“两位还要些什么吗?”侍应生又问。

杜芳湖看向我,我摇了摇头。于是她对侍应生说:“不用了,谢谢。”

“那么,两位可以先把单买了吗?”

我和杜芳湖惊讶的对视一眼;无论是香港、澳门、还是拉斯维加斯,我们两个从来没有在任何场合、遇到过这种事情——但惊讶归惊讶,杜芳湖还是点点头,从坤包里掏出二十美元递给侍应生。

侍应生走回吧台,我笑着摇了摇头,对杜芳湖说:“难道我们看上去很像是……连两杯咖啡都喝不起的人?”

杜芳湖摇摇头,不太确定的说:“这家咖啡馆看上去已经存在很久了,这应该是他们的传统吧?”

杜芳湖问这个问题时,并没有想过能够得到回答——我和她一样,是第一次来这个地方。而我们两个都是中国人,单独在一起时,理所当然说的是中文;按理说,在这种咖啡馆里,应该没人听得懂我们的说话。但是……

“是的,从斯杜·恩戈时代开始,他们就一直这样了。四十年来,从没有人能在这里不掏钱而先喝到咖啡。”那个长发流浪歌手拿着他那把老吉他走过来,带着浓重的鼻音,接着说了下去,“拉斯维加斯是全世界最神奇的地方,任何人的口袋里都可能在五分钟后,被筹码和现钞塞得满满的;也可能在十分钟之后变得一无所有……所以,原谅他们吧,他们也有自己的苦衷。”

“这没有什么,完全可以理解。”我对他笑了笑说。

长发流浪歌手在我们相邻的那张桌子边坐下,他很肯定的问我们:“两位是来参加Wsop的吧?”

“是的,您的眼力很好。”

“拉斯维加斯的每个人都会玩牌;每个玩牌的人都有这种眼力。”长发流浪歌手说,“那么,两位有没有兴趣听一首歌?”

我有些犹豫,我并不想听什么歌;也不想在这种时候被别人打扰。但侍应生在这个时候,端着咖啡走了过来;把咖啡放好后,他对我们说:“两位有时间的话,不妨听听他唱些什么——这是我们咖啡馆的保留节目。”

“那好吧。”杜芳湖说,然后她拿起坤包,笑着问侍应生,“听歌是不是也需要预先付费?”

长发流浪歌手大笑起来:“您很有幽默感,小姐。不过,两位还是先听过这歌,再决定是否付钱吧。”

他拨弄了两下琴弦,开始唱了起来。前一段他唱得很快,而且还带着浓重的鼻音、和地方口音;以我的听力根本没法听出他唱的是什么;我想杜芳湖也是一样。但在这首歌唱到一半时,他突然放慢了节奏,声音也变得忧郁起来——

“如果一定要玩德州扑克、年轻人、你必须要学会控制自己。”

“你一定要知道:什么时候该坚持、什么时候该放弃、什么时候该走开、什么时候该逃离。”

“当你玩牌的时候、千万不要数钱;胜负决出之后、你有足够的时间、计算自己的输赢。”

“职业赌徒的生存诀窍、是知道什么牌该保留、什么牌该扔掉。”

“因为每一手牌、总有一个赢家、总有一个输家;而你所能期望的最好结果、是在睡眠中安静的死去……”

歌声渐渐低沉下去,慢慢的变得若有若无;终于,这歌声、和吉它的声音,都完全消失了。

我和杜芳湖都沉浸在这悲伤的乐曲中、久久不能自拔。当我们终于反应过来,准备鼓掌和付费的时候,才发现,长发流浪歌手坐着的那张桌子边,多出了三个人。

拉斯维加斯很大,但拉斯维加斯又很小。这三个人我和杜芳湖都认识——陈大卫、金杰米、阿进。

我们彼此之间打过招呼后;陈大卫对我们笑了笑:“阿新、阿湖,你们也是专程来假日咖啡馆、听格鲁唱歌的吧?想不到,你们两个只是第一次来拉斯维加斯,就能找到这么偏僻的咖啡馆。看来牌手的感觉还真是无所不在啊。”

杜芳湖轻笑着回答:“陈大卫先生,我们只是走到这里,觉得累了才进来喝杯咖啡……这完全只是凑巧罢了。”

金杰米点点头说:“是的,很凑巧……这个世界上有那么多的城镇,城镇里有那么多的咖啡馆,可你们却偏偏走进了这家。”

大家都笑了起来。他们三个人显出很开心的样子;我和杜芳湖也被这气氛感染,而变得轻松起来——在场的五个人都通过了Day1的考验。没错,在Day2的战斗到来之前,我们可以充分享受胜利的感觉。

陈大卫拍了拍长发流浪歌手的那把老吉他:“好吧,格鲁,把你的歌再唱一遍。要知道,我可是专程带着两个徒弟来听你唱歌的。哦,还有,方便的话;最好给这两个小朋友介绍一下、这首歌的出处。”

“哦,我的老朋友,当然没问题。好吧,让我来告诉你们,这首歌是六十年代的电影《赌徒故事(TheGambler)》里的插曲;由当时美国著名的乡村音乐歌手肯尼·罗格斯演唱;当年这首歌曾经风靡一时,不过现在可能没多少人能记得了。”

说完后,长发流浪歌手格鲁又慢慢的开始弹起老吉他,把这首歌再唱了一遍。

虽然是第二次听到,可我依然被这首仿似有魔力般的歌深深吸引住,我不由自主的跟着他唱了起来——

“……你一定要知道、什么时候该坚持、什么时候该放弃、什么时候该走开、什么时候该逃离。当你玩牌的时候、千万不要数钱、胜负决出之后、你有足够的时间、计算自己的输赢……”

不光我,陈大卫、金杰米、阿进、还有杜芳湖;大家都跟着格鲁唱了起来;我们翻来覆去的唱着后面这一段;三遍,或者四遍……

“很好,谢谢你,格鲁。”陈大卫很满足的叹了口气,他掏出一张一百美元的钞票递给长发流浪歌手,不断重复着说,“谢谢你,格鲁。”

格鲁接过钱,抱着他的老吉他继续回到吧台前打瞌睡。陈大卫则转向我们:“阿新、阿湖,要不要过来一起坐?”

“哦,当然。”我和杜芳湖同时说。然后我们端起咖啡,坐了过去。

“阿新的表现很不错啊。”陈大卫一边用勺子在咖啡杯里搅拌着,一边微笑着对我说。

“只是运气罢了。”我喝了一口咖啡,也微笑着回答他。

第二十三章 人生何处不相逢(下)

“没错,是运气。”陈大卫点上一支烟,把橙子放在桌上,他说,“尤其是对上科比·布莱恩特的那把牌。”

我不好意思的笑了笑,点头承认。是的,那把牌我的胜面只是略大于50%;能够夺到彩池完全是上天的眷顾。如果换成在葡京的牌桌上;或者和秃顶、美女他们的SNG比赛里;我知道,自己一定会弃牌——如果我是一个喜欢把所有筹码、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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